又有联络兵前来汇报,墨尘硬生生将翻涌的气血压下。他虽怒急攻心,但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又看到现状再一联想就明白了纪虹的布置。他随手拎过一个小头领,阴鸷道:“废物,命令那些蠢才弃了重机弩,换轻便的连发弩。再跟丢了人,你们、全部去死!”
声音阴寒至极,如出地狱,吓得那小头目屁滚尿流,被墨尘丢开后连滚带爬跑走了。周围魔教教众也远站一边,彼此你看我我看你,两股战战不敢上前。墨尘全不在意,交代完手下的废物后一人催尽功力朝清风阑赶去,将其他人远远丢在后面。
还来得及!只要能杀了一个七剑,这次布置就没白废!
我!还!没!输!
眼前黑白青绿的景色,在功体急催的情况下,连绵成模糊一片,业已渐渐染上一层血色,似疯似魔、如癫如狂。
陆迢等人遛着一众魔兵赶到清风阑,魔兵已成汇集之势。敌手陡然密集,三人顿时压力倍增,一个不小心,竟被分隔开来。陆迢和雷奕离得较近,而窦之雨则被隔在一处小山包上。集合时间将至,陆迢不由急上心头。
“大奔!你先上篮!”
魔教教徒密密麻麻、步步紧逼,通信的火花也频频在空中炸响,看那态势,墨尘不久就要赶到。窦之雨一人被围困在小山头,被魔教长矛攻坚队围困,脱身不得。眼见热气篮已沿山势飘了过来,马上要到登陆地,陆迢急急向雷奕交代完,急忙去支援窦之雨。
窦之雨不善围战,又碰上一寸长一寸强的长矛队人海战术,更是左右支绌。他借雨花剑之锋利,勉强杀退数波攻击,渐渐被逼至山头。四周空荡,他双手双目,防得住前头、却防不住后面偷袭。
听得身后众声齐喝,他慌忙回头,却见十数把长剑映着刺眼的日光,已经扎到眼前。身前索命长矛、身后剔骨利剑,已经避无可避。窦之雨绝望闭眼,心中大喊吾命休矣!却是身体一轻,如腾云驾雾一般、竟是被人拎了起来。
陆迢抓住窦之雨的衣领,将他从死亡剑尖底下拖开。随后用尽全力运臂一甩,将他甩向热气篮:“你先走!大奔接住他!”窦之雨被甩在半空中,看见陆迢甩开他之后,立刻被魔教教众所包围,急得大喊。
他落入热气篮中,被雷奕接住,立马不管不顾想要挣开下篮去帮助陆迢,却被雷奕死死抱住:“神医冷静!你在这里陆迢才没有后顾之忧!你要相信他。”
“相信个头!”窦之雨见墨尘也加入战圈,更急得不行。手脚急挣之下,却抵不过雷奕的蛮力。他惊惶失措,几乎要动嘴去咬雷奕紧抱着他的手:“墨尘也来了!陆迢他一个人应付不了,你快放开我,让我去帮他!”
“冷静!冷静!”雷奕到底不像他一样着急上火,虽然见墨尘过来,也是心头一突,担忧大起。但是热气篮已经继续升起,他狠一咬牙,还是决定相信陆迢,继续拦着窦之雨:“热气篮马上要飞高了,我们维持好热气篮的稳定,这才是帮他!逗逗你莫要冲动!相信他!”
陆迢避开魔教小队的长矛突击,却躲不开赶到的墨尘突来一掌。好在他生性戒备,又应变极快,在掌气临身一刻就运劲防备。护体真气和外来掌气一冲,崩然溃散,虽然减了半数的伤害,此刻体内也是翻腾不已。
他吐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以剑拄地仍是摇摇晃晃地、明显不支。墨尘一击得手留下陆迢,后方魔教小队再次突进,黑衣兵列阵包围上来、人影幢幢一眼几乎望之不尽,眼看陆迢已无力脱逃,,墨尘收掌负手,居高临下地俯视这唯一留下的七侠之敌,残虐地笑了起来:“如何?你不回头看看?你的伙伴们好像都要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来帮你呀。可怜!”
“哼!你这邪魔歪道懂些什么?我若为伙伴而死,死也甘愿!你、才、可、怜!”陆迢以手背擦去唇边血迹,用青光剑支撑起身,对着墨尘轻蔑一笑:“追着一个永远追不上的背影,败给一个从来只能嫉妒的人,这感觉、哈,如何?”
话音未落,随即运起全身功力,似要搏命和墨尘同归于尽。墨尘见他掌上电光闪烁,覆着一层蓝光,知他豁尽全力,大笑道:“来得好!”天魔真气灌入手掌,与陆迢对掌而出。掌一交接,真气暴涌,周边魔兵纷纷收兵回气抵抗。
陆迢却突然收势,瞬时如断线风筝一般被吹飞了出去。墨尘目一沉,旋身而起,重掌连发,却见陆迢身如飘叶,借他掌力带起的飓风,足尖一点,运起卓绝天下的独步轻功,轻飘飘飞向已升在半空的热气篮。
空中只余朗朗大笑之声:“多谢少主助东风之力。前路迢迢、切勿远送!相助之情、容后言谢!哈哈哈!”
墨尘后劲已老,不暇接力,眼看陆迢乘风而走,已追赶不及。他落在地上,看着热气篮越升越高,远远离去。再听陆迢遥遥传音,扩散四周,久久没有散去。他眼前再度一黑,浑身真气岔行无序,张口一口鲜血喷吐出来。
陆迢落在篮中,被雷奕和窦之雨一边一个扶住。他刚刚讥讽墨尘时中气十足,但毕竟泄力受了墨尘全力一掌,实际受伤极其严重。一落地再站也站不住,整个人都瘫软下来,血不停地从口中涌出。
窦之雨心知不妙,赶紧扶他坐好,双手按在他后心,不要钱一般将内力导入他体内,助他稳定伤势。
雷奕在他们身边护卫,凝神贯注。一边防备魔教流矢,一边注意窦之雨和陆迢,预防窦之雨真气不继,他便可立时接上。
天不作美,这时却刮起大风。热气篮全靠火焰升力,被这风一吹,左右飘摇,上升之势顿阻。而脚下魔教之人机簧飞箭片刻不停,虽然他们已升至半空,仍要防备强劲流矢。
雷奕两边注意,生怕顾此失彼,不到片刻就满头是汗。他看着窦之雨传功已至面色通红,大汗淋漓,虽极度紧张吃力的模样,但手掌却未离开陆迢后心丝毫。明白窦之雨一定能坚持下去,他便将心思多放在不长眼的飞箭之上。
又过了盏茶时间,热气篮虽然还未上升,但却平飘出去一大段距离。下方魔教之人跟踪呼和之声紧紧咬着,一直未曾远离,但陆迢的脸色渐趋缓和,而窦之雨面色也渐渐平静,显然传功已到尾声。
随着两人收功守气,雷奕也呼了口气,全神戒备底下飞箭。不多时,风向转正,热气篮再度向上方飘去,飘至一个高度后,魔教的箭矢再强悍也上不来。雷奕终于放下心来,他就地一坐,抹了把汗,环顾四周:贺达云和马三娘一人守着一个角落,顾蔚蓝和纪虹正在休息,陆迢和窦之雨双双收气正在调息,大家虽然非伤即疲,但至少都活得好好的。
这豪爽汉子乐上心头,大笑道:“我们逃出来了。哈哈,墨尘那小子,布下天罗地网、还想炸死我们,结果连爷爷们的脚都摸不到。哈哈,可惜不能看看他的表情,要是能当他面吐上一口唾沫、骂他几句,那才痛快!”
“你现在也尽可以骂他。”纪虹心中轻松,微笑回应。
“真的?”
“骂!尽管骂,往死里骂!”陆迢也睁开眼,笑着附和,“害我们吃这么多苦头,大奔兄弟,尽管送他一顿骂解解气!”随即被窦之雨一顿喝责:“陆迢!好好收你的功运你的气。你以为压制你的伤势很容易么?要不是我有师父传的功力救你,你的伤势死上两回都有余了!”
陆迢眨眨眼,依言闭上眼睛收气调息,看得大家一阵大笑,尽显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意气风发。
“骂可以,小心魔教的箭!”顾蔚蓝已经检视了一圈热气篮,确定一切无碍,她也盈盈一笑,叮嘱道。
“好!”说做就做。雷奕一跃而起,站到热气篮边缘,低头一看,脚下魔教教徒紧紧跟随,拥拥扰扰密密麻麻一大片,根本分不清墨尘在哪里。他也不管,只是长吸一口气,随即运气如虹,冲底下大声喝骂。
街边俚语、市井粗话,长词短歇一句接一句冒出。雷奕混迹江湖颇有些年头,加之少年意气,交友不限出身,平时三教九流都能结交,一口骂词直是花样百变,无一重复。
他存心气墨尘,因此用尽生平所学骂人之话。每骂一句都贯注真气,喝骂之声如江水涛涛声韵不绝,久久不散。
陆迢逃脱后,墨尘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吐在地。一边魔兵见状,三五成群围上来,一边呼喊一边扶着墨尘。墨尘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焦黑褪去,前路渐复清晰,印入视线的却始终是那恒定的一点。
他一直看着空中渐渐远去的热气篮。身边小兵还在呼喊,却被墨尘一掌挥开,惨呼纷纷、跌手跌脚,撞在树上生死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