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墨骁果然离开,墨尘扬手将刀丢下。他完全不顾脖子上被自己割出来的伤口,旋身朝黑衣兵咆哮:“众军听我号令,向前推进!不计代价围杀七剑,一个也不放过!”
自墨骁离开那刻起,他都没有再回头,也再没有看他的父亲一眼。
竹林居已成废墟,墨尘带着黑衣兵仔细检视着已经被炸毁的地方,却一无所获。墨尘心知七剑必然已经脱身逃离,一甩披风,恶狠狠下令:“赶快找到七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一名黑衣兵跑上前来禀报:“报告少主,后方天门山岗哨发来信号,七剑已从后山跑了!”
“什么?跑了?”墨尘一掌推开来报的黑衣兵,“带上炸药,追!”
后山·天门洞。
七剑在纪虹和顾蔚蓝的带领下,暂时躲进一处隐蔽的岩洞中。期间陆迢等人渐渐都恢复了神智,此刻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了一阵之后,全部有志一同地看向纪虹。
“大家都清醒了?”纪虹问道,“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家要先听哪个?”
众人呆呆愣愣,还未反应过来。安静了一会,雷奕才恍若大梦初醒地喊道:“纪虹少侠!是你!你回来了?!”
其他曾被控制的四剑全部对他侧目,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来猜猜!好消息就是纪虹少侠不仅勇者归来、恢复了功力、还练成全部火舞旋风剑法是不是?”陆迢接口道。
“答对了!”顾蔚蓝语调明快地回答他,陆迢与她对视一眼,顿时也喜不自禁:“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那坏消息是什么?”
“坏消息就是我现在没法一人抗下魔教的炮弹攻击,所以我们仍然要逃命啦!”
“什么?什么?”窦之雨惊得跳了起来,他急急道:“炮弹?那我们还等什么!还不赶紧跑!”
顾蔚蓝拉住他,温言安慰:“逗逗稍安勿躁,大家中招魂引日久,虽然服下解药,还得靠自身内力把余毒逼出。我们藏身在这里,魔教一时半刻找不到。现在暂时还安全,不用担心。”
“哦哦!说的也是。”
其余五剑纷纷打坐逼出余毒,陆迢中毒时间最少,加之陆家闭穴功特殊,因此最快清完余毒。他睁开眼,见纪虹坐在山洞边,目光温暖地看着他们。他便起身,过去坐在纪虹身边。
“纪虹少侠,突破自我感觉如何?”
“海阔天空、未来可期。”纪虹回他以八个字。
“我很庆幸,虽然你没有强大到无视一切,但、却已经超越自己的恐惧。”陆迢对纪虹微笑,笑容中皆是诚服和信任,“墨尘还是你眼中的障碍吗?”
“以前是、现在,这障碍已经跨过去了。”
“那就好。那么你对上他,已无所畏惧。”
纪虹笑了笑。陆迢已敏锐地发觉纪虹身上果然大有不同。
以前的纪虹,是太阳。自信明朗、光芒耀眼、活力充沛,那自信的光芒如日晕般照耀温暖所有人。但盛极易衰,刚极易折,旁观者、如他,在倾心折服于那耀眼的魅力的同时,总免不了忧心,是否会有阴云蔽日的时候。
现在的纪虹,如明珠,如朗月、如一切自在光芒却不刺人眼目的圆满之物。不如太阳光芒耀眼,但温润恒定;也许光芒略显黯淡,但包容不求。
所谓和光同尘。
也许还没到那么圆融自如的境界,但却已窥见羽化登天的边缘。
陆迢微微一笑,满心喜悦。
伙伴们还在运功祛毒,其他清醒的三人就守在一边护法。
陆迢一一看过身边这一个个的伙伴,目光最后还是落在纪虹身上。不知为何,陆迢竟然想起自己的父亲。
记忆中,他的父亲陆源一直是个温和不争的人。虽然也不是每天面上带笑,但也很少发脾气,看起来就是个温厚正经的普通人。平常的兴趣就是养养花、下下棋、喝喝茶、会会友,他交的朋友不限出生,但都和江湖绝不沾边。
除了在陆迢记事之后,父亲每天都会督促他练习剑法和内功心诀外,江湖、武林、侠客、魔教、生死剑战,对陆迢来说只是话本小说上遥远而陌生的故事。在那场突然的灭顶灾难到来之前,陆迢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父亲是所谓的七剑之一。
直到现在,陆迢也不知他家老头当年怎么会一腔热血去参与七剑合璧,因为他父亲看起来就是个对江湖不感兴趣的人,如何也不会和江湖这趟浑水有牵连。
当然,从现在来观,也许他更应该疑惑他爹那种性子的人,为什么会生出他这种性格的儿子。
他曾经的故家和亲人,都已经毁在魔教手中,就算有再多疑惑、再多怀念,他也不可能回到过去去询问。八岁之前,他活得懵懂而幸福;八岁之后,生活天翻地覆,他经历过各种苦难,却始终坚守本心。就因为深刻记得父亲的教导,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迷失方向。
他仍还记得很小时候,他听父亲说起宗师这个概念。他还记得父亲的评价,可称师者,无不是有大德大才、可点育万徒的贤者。他问父亲,宗师是不是都是白花花胡子的老头,就像他的师父们一样。还被老爹拍着头瞪眼骂胡说八道。
什么是宗师,和师父又有什么不同?
所谓宗师,如磐如岩如水如风。
那时他还贫嘴说就是不像人。但实际,这番评价他确是记入心中的。
像他现在看纪虹,就知他已隐约触摸到那个境界。
纪虹才多少岁,甚至都未及冠。
这少年、果然天资卓绝。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呵!既然如此,那他可不能看着这颗好苗子就折在这里。
所以。
纪虹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也回头看他,目中稍有疑惑。
陆迢则微微一笑,道:“纪虹,你是七剑之首,今后陆迢听从你一切安排。如有差遣,刀山火海、绝不二话!”
等到五剑都清完余毒,他们再转移了地方。陆迢出去探听情况,回来时也对大家说:“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大家要听哪个?”
“陆迢!别卖关子了。”窦之雨急了。
“好吧。坏消息是、墨骁那魔头也来了;好消息就是现在魔教的指挥权不知为何仍在墨尘手里,那小子找不到我们,正在满天撒网,满地埋炸弹呢!”
“这是什么好消息?分明都是坏消息!”窦之雨泄气道。
“小神医,你不懂。墨骁之狡诈老练,比之墨尘更加难以测度。”陆迢深沉叹道,“在战场上,我宁愿同时面对两个墨尘,也不愿对上一个墨骁。何况,咱们纪虹少侠不是打败那墨尘多次么?所以现在仍是墨尘领军,我真是信心百倍!”
“那你确实是挺能的,当时在雷区、一把没用熟的青光剑就敢单挑墨骁!”窦之雨毫不客气地揭他底。陆迢立马接上:“那时不是年少轻狂么,何况还有小神医执意热心留下帮忙,我当然更是信心倍增哪!”
“陆迢!”窦之雨被噎了一下,对陆迢怒目而视。看得大家一阵大笑,紧张的气氛也随之一松。
笑过之后,纪虹道:“目前我们还不能抵抗墨骁,而且在这里七剑合璧干扰太多,所以,我们必须突破出去。”
“魔教倾巢而出,我们必须以智破力。我已有些想法,很是冒险,成败都押在这一举之上。”纪虹视线一一看过众人,道:“我很抱歉,是我还不够强大。”
“没有什么好抱歉的,若你一个人就可以把所有事情包办,还需要我们七剑合璧做什么?我们才该谢谢你,至少没让我们沦落为这场大戏里的观众。”
“陆迢,你能不能别每次夸人的时候还顺带损旁边人的。”
“哎呀,有吗?可能是魔教带出来的陋习吧,小神医勿怪勿怪!我以后一定改,先请原谅则个。”
“哈哈哈。”
众人又是一齐大笑,笑声朗朗直冲青霄,连十里画廊多日来阴郁的天气都随之涤荡一清。
“纪虹少侠,你安排吧,我们都听你的!”
“多谢。”纪虹一笑,他的笑容自信而清明,温溶如月,“既然敌人把十里画廊围了个水泄不通,准备寸量地方,那我们就给他来个声东击西。”
“达居士,百草谷是不是有一种轻气,可做燃料,点燃后可以托起重物?”
贺达云愣了愣,仔细想后,道:“是有这种东西。”
“那就好办。既然地面已成牢笼,那我们从天上突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那轻气,要在过山脊收集,我们如何突破魔教的重重拦截?”
“就让他们摸不透,七剑到底在何处。现在分组,我和蔚蓝在无边崖搭起热气篮,贺达云和马三娘去收集轻气,陆迢、雷奕、窦之雨吸引敌人注意。切记,不可陷战、声东击西。搅动魔教布防后,第二天中午在清风阑汇合,依次登入热气篮。”
“好!捣乱的事,交给我们最妥当。”陆迢代替雷奕和窦之雨领下命令,三人抱拳一鞠后,率先离去。
“那我们也出发了。”贺达云和马三娘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