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侠逃出时,天空已阴云密布,不过多久更是雷声大作,下起大雨来。
纪虹昏迷未醒,他们带着个伤患,也不敢移动,就在这山洞里隐蔽起来。大雨倾盆而落,雷霆之中,窦之雨给纪虹切脉,发现纪虹竟然发起了高烧。本来已经止血的伤口,也又渗出血来。他们的伤药已经用尽,没办法,窦之雨只好冒雨出去找草药。
没想到找药半路遇到当初送陌莎来就医的黑衣人陆迢,被他一拜托二威胁三恳求,窦之雨就莫名心软地答应他帮忙刺杀墨骁。
直到后来,窦之雨想起这事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很。他虽然不再贪生怕死,但也没变得胆大包天,而且明明陆迢也没表明身份,但为什么看陆迢那么绝望的模样,他就一下子心软答应了呢?
配合陆迢的计划,假装被擒诱骗魔教教主。墨骁果然中计,竟真的进入雷电区。
恶首来、雷电殛;青龙现、锋芒开。
本来完成配合大戏后准备溜之大吉的窦之雨,莫名看见魔教教主和魔教护法窝里斗也只觉奇怪,直到墨骁喊破魔教护法的真实身份,竟是他们要寻找的青光剑主!他顿时头脑一热,也顾不上对双人两剑就敢对上魔教教主的实力悬殊,雨花剑一展,誓与新同伴共进退。
只是他们过于托大了。
他们父辈七剑合璧,尚且只能伤墨骁。现在只凭他们两剑,更休想在墨骁手中讨得半点好处,随着墨骁笑声嚣狂,他们左右支绌,不到片刻,已至险地。
实力如此。陆迢杀得心头绝望,只想先送窦之雨逃出战圈。然而青光剑加雷电之力依然无法伤得墨骁,陆迢反而被墨骁重伤。若非顾蔚蓝赶到拦下墨骁,陆迢和窦之雨就交代在此了。
窦之雨扶着重伤的陆迢,再看看挡在他们面前独对墨骁的顾蔚蓝,两相难顾,左看右看无法抉择。眼见墨骁将要再次动手,顾蔚蓝急喊他们先行撤退,此时陆迢又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已经不支瘫软在他身上,情急之下,窦之雨只能让顾蔚蓝万要小心,便先带着陆迢撤离。
见窦之雨他们离开,墨骁本已癫狂,下手更重十分。三两招过后,顾蔚蓝冰魄脱手,摔倒在地,再无法抵抗。
墨骁欲下手击毙顾蔚蓝,已经赶到的墨尘也无法按捺,现身一阻其父。然而墨骁血毒攻心,浑身戾气暴涌,不复清醒模样。墨尘情知此事无法缓颊,只能以另法图之,便道:“我早就说过,见到七剑就格杀勿论。现在父亲既然赞同我的意见,又何劳您亲自动手,交给孩儿处置就是。”
墨骁看了一眼自己这唯一亲子,冷声道:“那你就在这里动手吧!我要亲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也好绝了你的念头!
墨尘知晓其父的想法,他本就抱着让顾蔚蓝假死的念头,听这话也不敢有所违逆,他向顾蔚蓝走去,顾蔚蓝也看着他,目光中无一点害怕、也无一丝恳求,只有决死的坚定。想起方才顾蔚蓝的“我们走的是两条路,井水不犯河水”,他心中一痛:你当真觉得我会杀了你?也罢,我却一定要救你的。
听着身后父亲疯狂的大笑声,雷电之下,墨尘一掌击向顾蔚蓝,少女的身体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飘起。墨尘快步向前,早扣在手中的闭心丸弹入少女口中,同时黑心煞掌也击在顾蔚蓝心脉之处。少女落地之后,看了他一眼,随即头一歪,已经没了呼吸。
上前确认顾蔚蓝已经没有气息,墨骁狂性稍敛,眼见独子立在一边,神色悲伤,大雨之下满脸不知是雨还是泪。心中虽不满他为这个敌方之女而难过,却也出言安慰了一番:“尘儿,难为你了。为父知道你喜欢她,但敌我立场,生死之别。而且为王者,必须狠绝。你唯有放下这儿女私情,父亲才能放心下你。”
“是。父亲,孩儿没事,成大事、要铁石心肠!这是你从小就教我的。”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去安葬她吧。”既然儿子心中明白,那让他一了心中余情便也无妨。
“多谢父亲!”墨尘转身抱起顾蔚蓝,少女冰冷而柔软地靠在他怀里,全无生机的模样,墨尘起身,心中默然,“顾蔚蓝,但愿你没事。”
在离开前,墨尘再看了一眼现在眼中常常不见清明的父亲,一丝惨然涌上心间。父亲,母亲离开时,您是否也抱着这样的想法?为霸业者,从不耽于儿女私情。母亲、或我,是不是也是你的私情阻碍之一?
找了一处山洞,给顾蔚蓝运功恢复。感受掌下的身体生机渐复,墨尘心中惊喜,加快了真气传输。顾蔚蓝渐渐清醒后,看清所处的地方,身后稳定传来一股真气,她心知这是何人真气,只是一叹。等墨尘收功,将她扶着躺下,她看着魔教少主脸上的笑容,问:“这是哪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现在在一个山洞里,是我带你来的。”
“你带我来的?”
“对,我给你吃了闭心丸,骗过了我父亲……”
“墨尘,看来、我又欠你一次。”
“你没欠我什么。这些都是我自愿的。”
“你这又是何苦呢?”顾蔚蓝心中难受,有纪虹之事在前,她也做不到对墨尘和颜悦色。于是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是心中打定主意,等会立刻就走,绝对不要与墨尘有何纠葛。
墨尘见顾蔚蓝已经闭上眼睛,一时心绪复杂。欲问不知从何语起,欲别偏偏心绪百绕。辗转片刻,见顾蔚蓝真的不愿再说话,他只能说先要回去回禀父亲,让顾蔚蓝在这等他回来帮她疗伤,便出洞离开了。
等回到墨骁驻扎之地,听见其父竟在怒喊命人找他回来。墨尘虽不知朱无戒已全向马三娘泄露机密,却也奇怪,于是喊了一声父亲就现身。落地后见墨骁霍然转身,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怒火,他感觉不妙,未等发问,墨骁已劈头盖脸问来:“你这不孝子!我问你,麒麟到底有没有现身!”
“这、有、有啊!”
“你还想骗为父!朱无戒那混蛋已经全部交代了,看来麒麟真的只有七剑合璧只是才会出现哪!”墨骁一想到冰魄剑主已死,更是气怒欲狂,眼见那忤逆子竟还想上前瞒骗他,怒火攻心之下,竟发掌攻向墨尘。墨尘不得已,回掌相抗,意欲解释,一声“父亲”刚刚出口,墨骁连掌已来,“到这个地步,你还要瞒我?说!你和长虹剑主那小崽子,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父亲提起他与纪虹那段关系,墨尘百口莫辩。他本来就在烦闷要如何向父亲解释这件事情,现在被父亲喊破,更是难过沮丧。但见父亲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知此时解释无用,墨尘道一声“得罪”,与其父对攻起来。
然而他与墨骁之力无异于萤火与皓月之别,三招两式,便被打飞出去,呕出一口鲜血。看着父亲双眼赤红,甚至放下狠话说要废了他,墨尘急忙喊出顾蔚蓝未死之实情。果然墨骁停手,仍是疾言怒色:“你还想骗我!我亲眼看见的。”
“我不敢欺瞒父亲!孩儿在动手之时给她吃了闭心丸。”“闭心丸?”墨骁略一思索,见墨尘一脸坦诚的模样,再一想他确实恋慕顾蔚蓝,知道此事属实,便收手继续责问纪虹之事。
听墨尘吞吞吐吐地说出契型标记的事情,墨骁只觉心血一冲,头次对这唯一的儿子产生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但是事实已然定下,没有反逆可能,他只能对儿子训斥一番,让儿子以后不许有所欺瞒、以后尽心负责七剑之事,便入轿起身回转黑虎崖。
而墨尘送其父离开后,立刻赶往山洞,准备医治顾蔚蓝。赶回山洞,却见顾蔚蓝晕倒在洞口,大惊之下,明白顾蔚蓝是准备离开,虽然五味陈杂,却仍是决定给顾蔚蓝疗伤为先。
然而随着功力传递,听见顾蔚蓝意识模糊间断断续续地、一直念叨着纪虹,一时气愤,手下真气不继,便见顾蔚蓝又倒了下去,赶紧先抱住她,“蔚蓝宫主!对不起,我不该突然收了真气!”
“原来又是你救了我!”顾蔚蓝已经看清抱着她的是墨尘,奋力一挣,脱出他的怀抱,“你放开我!让我回去!”尚未走出两步,便又虚软在地。
“蔚蓝宫主!”墨尘再次赶上前接住她,十分痛苦,“你现在身体虚弱,若是闭心丸毒性再次发作,你会死的!”
“纪虹少侠身负重伤,就算死、我也要和纪虹少侠死在一起!你放开!”
“纪虹!纪虹!你一口一个纪虹!我哪点比不上他?”
“这不是比不比得过的问题。”
“那是什么?你倒说说看。”
“自古正邪不两立!且你对纪虹少侠做过的那些事情,让我再受你恩情,我还有何面目再去见纪虹少侠!”
“你觉得那全是我的错?你一心记挂你的纪虹少侠,有没有想过,这种非我所愿的情况,我是否同样无辜?”墨尘神色狠戾,“不!你不会想!我是谁?我不过是一个一直与你们为敌的邪魔,所以落到任何结果都是应然!都是活该!但是我一心为我爹爹,又有何错?”
“正就是正、邪就是邪。墨尘,说出这些话、你还是不懂!”顾蔚蓝一声叹息。
邪邪邪!眼看着眼前虚弱的女子口中一直吐出绝情的话,以及想要离开的坚定决心,墨尘捏紧指掌,只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就此捏碎,从此就不会为她迟疑、更恨不得立时一掌击毙眼前的少女,一了百了。
然而,他终究是下不了手。
“纪虹!”想到那个夺去顾蔚蓝所有注意的、他恨之入骨的人,恨意顿时泼天燃烧,墨尘喝道:“站住!”身法一展,拦在要走之人面前。
顾蔚蓝神色戒备:“墨尘,你这是什么意思?”
墨尘不管她防备的神色,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递到顾蔚蓝面前:“这是生生造化丸,可以祛除你体内闭心丸的毒素!”
“不用了。我已经欠你够多了。”
“这都是我自愿的。而且生生造化丸可以祛除天下任何毒素,包括你的纪虹少侠身上之毒!”
“你、你会这样好心吗?”
“你那纪虹少侠,如今与我性命相连,我可不想因他而枉然丧命!”
“这……”顾蔚蓝颇有踟蹰,墨尘之言确实没错,但是……“把药丸和瓶子给我。”
墨尘依言给出药丸和瓶子,见顾蔚蓝再倒出一粒药丸,明白她所思虑,冷笑一声:“你如果怀疑我在药里下毒,你干脆每一粒都服半粒好了。”
“谨慎些总没坏处吧!”顾蔚蓝听言,将两粒药丸都分开,各自服下半粒,随后一运功,果然一切无碍。她心中一舒,起身后看向墨尘,见他站在一边、神色冷淡,于是道:“对不起,是我多疑了!”
“不必多言,拿了药快走吧!”墨尘一摆手,不再看她。
顾蔚蓝虽然深恨墨尘对纪虹做的一切,但她也知墨尘也是这场错位纠葛中的受害者,然而错事已然酿下,再怎么深剖分辨也没法抹去已发生的一切。再来,她与墨尘、立场终究不同,他们始终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所以墨尘对她的一切帮助,她也只能心中默念一声谢谢,便错身离开了。
而墨尘,看着顾蔚蓝离开的身影,眼中慢慢展露一丝诡谲:“顾蔚蓝啊,那两粒生生造化丸,都混入了血魔疯癫丸,它们以毒攻毒,你才没有异常,但是你的纪虹少侠,恐怕就要和我父亲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