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断崖之下
“……竖着数是倒数第二排……然后从左边数第三排……带有莲花图案的青砖……”
封三娘目光专注,小声地念叨着,一面细细地数着墙壁上的砖块。秋月跟着她一起数,并先她一步数了出来,用手指了指那块青砖,向封三娘示意。封三娘便抬起手,用白皙的指节在那块青砖上试探性地敲了几下。
随后,便听得咔哒的一声轻响,砖块上雕刻的那枚莲花图案猝然一转,花瓣纷纷收起,转瞬间便由盛开的状态转变为一颗合拢的花苞。紧接着,那一整块青砖便向内收缩了进去,以这块青砖为圆心,墙壁随之从中间向四周打开,所有的砖块所在的位置都被打乱并迅速重组,最终显现出了一个圆形的入口,看上去就如同精致清雅的月洞门一般。
秋月和封三娘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中都深感欣喜,同时又凝滞着些面对着未知事物时的惴惴不安。
“封姐姐,我们走吧?”秋月小声对封三娘说道。封三娘动作很轻地点了下头,率先抬腿踏进了入口。
紧接着,秋月也跟在封三娘的身后踏进了入口。听到身后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响动,秋月连忙回头望去,发现她身后的入口已经自动合拢了。最后只留下一面光溜溜的青色墙壁,看上去素净又清纯,像一张无辜的脸,方才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她一厢情愿的的错觉。
秋月扭头看了看封三娘,发现对方也正目光清澈地望着自己。
她们两人的心中都很清楚,从现在开始,她们是真的毫无退路了。
“如果我们两个失败了,那就下辈子再见罢。”
秋月笑了一下,对封三娘淡淡地说道。
“我们还没试过,不要先急着说丧气的话!”相比起秋月不自信的态度,封三娘的眼中则闪耀着坚定无比的神色,看上去甚至有些咄咄逼人,“我们必须要成功,记得吗?”
“当然,当然。我说这话,只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
“没有‘万一’。”
封三娘说,一面牵住了秋月的手,同她一起向着烟雾滚滚的前方走去。
在此之前,秋月和封三娘对于小谢口中的“通往芙蓉城的道路”都毫无概念。当初,小谢只说过那是一座独木桥,在走过去的时候,绝对不可以向桥下看。——也仅此而已。秋月和封三娘从未面对过类似的景象,都想象不出那究竟会是怎样的情形。
她们相携着,在雾气弥漫之中向前走着,突然之间,在她们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道无比宽阔的黑沉沉的断崖。
秋月猛然间吃了一惊,连忙停住了脚步。与此同时,她身旁的封三娘也停下了脚步,并且用力拉紧了秋月的手臂,似乎是怕她一不小心会掉下去。
“看来,这儿就是小谢说过的那个地方了,”封三娘眼珠一转,低低地对秋月说道,“按照她的说法,这附近会有一座桥,一直通向芙蓉城。我们要快些找到它才行……”
“嗯……”
秋月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看到独木桥造型的物体。她和封三娘在断崖边行走,秋月不经意间,向着断崖之下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她惊得差一点就要尖叫出口。
小谢曾经对封三娘说过:不要向桥下看,否则会吓死你的!
现在,秋月对于小谢的话,是真正有了设身处地的认同感。
在断崖之下,是谁都不知道距离上方有几万丈的昏暗凄冷的深渊,半空之中白烟滚滚,波浪与烟雾翻腾不休,似乎隐隐还能听得到下方水花飞溅的寒冷声音。秋月只不过是向下看了一眼,就不由得毛骨悚然。封三娘向断崖下望了望,脸上也流露出了骇然的神色。
“这下面……好像有龙啊?”
秋月颤抖着小声说道。
的确,在翻滚的汹汹波涛之中,仿佛有那么几个瞬间,秋月看到了闪烁的鳞片和某种动物长长的身躯。秋月情不自禁地握紧了封三娘的手。
“你觉得在那下面的,是龙还是蛇……?”秋月小声问道。
“无论那是什么,体型一定不小。”
封三娘低声答道。两人向旁边小步快走了一段路,远离了崖边。她们一面向前方走动,寻找那一道传说之中的独木桥,同时充满戒备地盯着断崖上方的一小片空间看,暗暗担心会不会有身躯细长的怪兽自下方冒出来。
也许,那些身姿若隐若现的诡异怪兽(不知是龙还是蛇,又或许是形貌介于二者之间的其他异兽)是芙蓉城中的神仙有意所放,目的就是为了阻止外人的进入……那么,倘若封三娘和自己被发现……秋月阻止自己往下想,感到自己的身子微微地有些颤抖。
两人沉默着。为了防止惊动断崖之下的神秘生物,两人皆不敢发出声音,就连脚步都尽量放轻——两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实在是没必要的,毕竟,无论是鬼还是狐,在走路之时都绝不会发出响声。但即便如此,她们还是有些草木皆兵,尽可能地小心行动。
最终,一架长长的桥出现在了秋月和封三娘的眼前。
令秋月感到有些心惊的是,这架独木桥,比她所想象的还要狭窄。
“我在前面走,”封三娘看出了她的犹豫,便说道,“你就拽着我的袖子。但如果你害怕,就留在这里吧,我可以自己过去——”
“但小谢不是说,我必须要全程跟着你,才能遮盖住你身上狐狸和生魂的气息吗?万一你被发现,不就白费功夫了……”
“也许小谢是危言耸听,”封三娘立即回答,“她那个人,讲起话向来就喜欢危言耸听。我想是不至于那样……更何况,我们都一路走到了这里了,也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秋月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她平静地道,“来吧,我拽着你的袖子,不向下面看就是了……”
封三娘定定地看了她片刻,随后抱了抱她的肩膀,把衣袖递在了秋月的手中。
“你只要看着我的背后就行了。”封三娘又不放心地嘱咐她。
“放心吧,”秋月说道,“我的胆子没有那么小。”
于是,封三娘踏上了独木桥。秋月看准了独木桥的方位,便不再向下看了,只是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封三娘的身后。
大约过了有一顿饭的功夫,秋月忽然感到眼前一亮。
在她的眼前,蓦地出现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城门,直插入云霄。在城门之上,镌刻有几个造型古朴的蝌蚪文。秋月虽然不认识,但她也能猜得出来,这三个文字的意思是“芙蓉城”。
在城墙旁边,是一片粼粼发光的雪白之物,连绵无边,折射出玄幻的七彩光芒。秋月仔细一瞧,认出那是一大片雪白的花朵之海,一朵朵硕大的花冠,就犹如水晶打磨而成,花的叶片则像是由碧绿的翡翠精心做成的。
——千瓣雪莲。
秋月心想。
而脚下的独木桥,也已经走到了尽头。花海中的幽香一缕缕扑面而来,令人的精神为之一振。
封三娘轻快地跳上了桥头,又转身拉了秋月一把。看着秋月也走过了桥。随后,封三娘快步向着那片雪白的花海走过去,伸出两手,去碰触其中的一朵千瓣雪莲。她摸了摸花瓣的外围,似乎在掂量这朵花的品质如何。她好像对这朵雪莲感到很满意,便将手向花萼下方摸去,捏住了翡翠般碧绿透明的花枝,用力一折——
好,这下子成功了!
看着封三娘的动作,秋月的心中感到了一阵兴奋,她心想。然而,几乎就在封三娘的手捏住花枝,向下弯折的瞬间,忽然间从芙蓉城的城墙之内,冒出了大团大团看上去十分不祥的白色烟雾,转瞬便将封三娘的身子包裹在了其中。
看着封三娘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之中,秋月感到一阵惊恐——难道她们被发现了?!
秋月虽然已经走过了独木桥,但是她并未注意到自己仍旧站在断崖的边缘。她这一惊之下,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一步。紧接着她就感到自己突然一脚踩空,身子便轻飘飘地向下坠落而去——
她不由得惊叫了一声。突然,她纤细的手腕,不知被谁一把拉住了。
对方把她拉了上去。然后秋月就感到自己落进了一个香暖无比的怀抱里。
秋月茫然地瞪大了眼睛。这时,那人已经淡淡地放开了她。很显然,刚刚的那一下拥抱,不过是对方为了救她所做,并不包含轻薄的成分。
站在她面前的人,身材比她要高着不少,拥有修长而漂亮的身形,飘若游龙。身上的一袭织有繁复花样的绯色衣衫,即使在阴沉昏暗的铅灰色光线中之,依旧显得鲜艳异常。
秋月动作僵硬,慢慢地抬起了头。在看到对方的脸之前,她已经知道方才抱住自己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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