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水蛇般柔软的藤条不知道何时盘上了苏若景的脖颈，缠得他登时脸色就涨红了。
“少主！”
柳清歌转身就看到苏若景惊恐地瞪着那双杏眼，眼中满是惊恐之色。
“莫离，归来！”
楚子言也没想到莫离会变得如此有杀意，未经他点头倒是自己缠绕住了来人。
他有些懊恼地将莫离收了回来，然后将那变成簪棍的藤条插进了发间。
“你怎么来了？赶紧去用饭，一会去聚贤堂看诸位仙师收徒。”
“咳咳咳……”
苏若景剧烈地咳嗽着，细细地给自己顺了顺喉咙。
他刚刚被那东西勒得肯定是脖颈间一道红痕，出了门定是要被那群家伙笑话的。
况且，别人收徒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反正也认了师父，没心情去凑那个热闹。
“师父，弟子偶感风寒，身子不适，要不就不去聚贤堂凑热闹了吧！等两位仙师收徒完毕，我晚点再去祝贺。咳咳咳……”苏若景借着自己脖子被勒猛烈咳嗽了几声。
柳清歌瞧着他这回避的模样，再看看楚子言阴晴不明的脸色，心中有些打鼓。
“仙师收徒，夫子作为其中之一，定是要去做见证人的，而少主作为我家夫子唯一的弟子，您至少也该露面和各位同门打个招呼。”她试图劝解两声，希望苏若景给些面子。
许是看到了这姑娘认识自己，苏若景刻意露出一副纨绔的模样调戏小姑娘。
“哟呵，小美人姐姐竟然认得我，该不会是私下里偷瞄我暗恋我吧，要是姐姐让我去，我说不定可以去瞧瞧。只是我这咳嗽严重，怕是需要姐姐借我块手帕遮一遮！”
被他说得脸色涨红，柳清歌有些无措地看了看身边的楚子言，然后略显尴尬地要去袖间翻找。
“这是归元丹，吃一颗可以舒缓多种不适，你收拾一下，一会随为师去聚贤堂。等到拜师礼结束，为师也是时候该教导你一些仙法了。”
仙法！
闻言，苏若景心里雀跃，他快速接过那丹药，水也没喝就咽了下去。
“好嘞，师父，徒儿这就去收拾。倒是这小姐姐？”
“奴家叫柳清歌，是夫子的随身侍从，已经在南隅城主那里报备了，书院的几位管事也知道我的存在。至于学子，少主也知道书院是精心修行的地方，旁人传言太多，会影响学子们的修行。”
柳清歌主动解释，一番话让苏若景也没了开玩笑的心思。
反正他目的也算是误打误撞地达成了，至于这位病包子娇气师父有个侍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了，我知道了，姐姐多心了，我今日就是来和姐姐打个招呼的。姐姐以后在南隅有难处找我就成，我最喜欢为美人效劳了。”
苏若景神清气爽地走了，倒是柳清歌脸色没有刚刚那么好了。
她主动给楚子言撑着伞，然后缓步朝着院外走去。
“这种人，清歌来打发就好了，何许夫子动用归元丹呢！那东西本就稀少，夫子自己一个人用还不够呢，给他不是浪费了！”
“我给我的弟子，也算是物尽其用，清歌，你这样是在怪我收了这样一个徒弟吗？”
楚子言向来不会喜形于色，所以他除了大喜大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总是淡淡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依然冷淡，以至于柳清歌心慌不知所措。
“夫子，都是清歌会错意了，清歌不是那个意思，少主是个不错的儿郎，若是得到了夫子的调教，定会是修仙界的一大人物！”
“大人物倒是说不上，就是希望他可以保持本心，得偿所愿。清歌，你不必道歉，我知道归元丹来之不易，如今师父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会给我炼制归元丹了。”
楚子言说着说着，眼神黯淡，他看着天边压低的蜻蜓，好像把后半句话说给自己听一般。
因为南隅修仙者少，本地修仙者都奔赴除南隅外的北郭西沙东海中垣四地修行，所以有仙者在南隅收徒，这些学子各个都是雀跃兴奋。
虽然这几位仙者都表示不限制收徒数量，但是众人也清楚在慧根灵根测试中不合格的这辈子也无法修行。
一时间，聚贤堂里不仅是兴奋声四起，也是忧愁声四起。
苏若景跟在楚子言身后步入聚贤堂的时候就烦得要死。
之前他就觉得读书人甚是聒噪，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他尽力用自己刚刚穿得高领里衣遮住耳朵，然后一面讨好地看着楚子言。
三位仙师落座，他作为楚子言的第一个弟子不得不跟在他身侧站着。
尺戒先生拿着那测试灵根的摸仙石按例测试，不多时就把不能修仙的学子分辨出来。
而能修仙的不少，但是也不多，能有个二十多人。
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就展现出来了。
不能修仙的沮丧，能修仙的欢喜加忐忑。
苏若景这个有恃无恐的格外无聊，他用搓板搓着自己的指甲，听着尺戒先生宣读拜师规条。
这一次拜师的都是不可以随便退出师门的，否则要在修仙界除名。
看着大家坚定的模样，苏若景也觉得这些个条规浪费笔墨。
“能修仙的有几个愿意退出来，不成仙难不成要成魔！”
吹着自己修剪指甲的残渣，苏若景无意地哼了一句。
瞬间，聚贤堂就安静下来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转移到了苏若景的身上，就连那一本正经端坐的楚子言也侧脸去看他。
“师父，弟子错了，弟子不该多言，该打该打！”
为了讨好这位可以幻化物体的仙师，苏若景可以说是很给他面子了，竟然当着众人的面自己打自己的脸，虽然他也没怎么用力。
可是，能让他自己惩罚自己的人，楚子言是第一个，苏茂成都排不上号。
“你何错之有？修仙之人中途退出仙道的，多半都是入了魔道，你说得并没错。所以，我三人希望诸君选定了这条路可以直走到底，别半途而废，荒废了大好年华。”
“弟子谨记夫子教导。”
众人的呼声一波盖过一波，展示了极大的信心。
见众人应下，收徒拜师就开始了。
问夏举着个火系的牌子给大家徒手烤了一个地瓜，与梦那边举着个水系的牌子给大家展示了一个掌心养鱼。
反正这二人倒是展示了仙术吸引了不少人，可是楚子言却什么动静都没。
“如镜夫子不收徒吗？”
学子中有人试探着问了一句，不少人就又将目光转移到了楚子言这边来。
苏若景本来在大大方方地搓着指甲，为了楚子言的心情，他不得不收敛一些，将搓板和指甲朝着身后藏去。
“和其他两位仙师比起，我是罪身，便不收徒了。苏若景过于纨绔，是城主托我管教的，我只是尽我所能，能否成才看缘分。”
楚子言有自己的说法，其他学子也没强求，只能在问夏和与梦之间找。
等到繁琐的拜师礼结束后，苏若景已经昏昏欲睡了。
书院的排课也有了些许变化，每月三旬，每旬首日是学子们晨读答疑的日子，其余时候都是师父弟子单独教学时间。
不能修仙的普通学子都去了南隅的学堂读书，修仙的留在了书院这边。
恰逢本日并不是三旬首日，所以学子们也都跟着自家师父走了。
看着问夏和与梦身后乌泱泱的二十多号人，苏若景感慨着吐了一口气。
这些人回去排位份怕是就需要些时辰，还好这边就他一个，不管学什么，师父肯定都是可着他来。
苏若景有一瞬恍惚，觉得自己明日就可以学成出师。
不想，回到了小院，楚子言在凉亭里停下了脚步，然后指了指一旁沾了雨水的石凳。
“坐。”
“这上面有水啊？海叔，你来给我……”
“坐！”
楚子言挥手就给凉亭覆上一层亮晶晶的水雾，将本欲上前擦水的海叔拦在了外面。
“坐！”
楚子言的音量一声比一声高，昭示着他此时即将到达极致的心情。
苏若景见好就收，连忙坐下。
凉意穿透衣裤直抵脊柱，然后向上攒动。
苏若景咬着牙没出声，他就不信自己捂不热乎一个石凳，他可是馆子里姐姐们口中的小火炉！
苏若景坐得稳稳当当，一丝不苟，倒是楚子言没说其他，却把这几日晨读的道德经弟子规三字经扔给他看。
“看这些？”
“看！”
这一次没等楚子言再重复这个字，苏若景就正经看起来了。
这上面写的道理，他都清楚也都明白，反复看也就那么点东西，实在是参悟不出来其他道理了。
楚子言一言不发地站了半个时辰，苏若景也一言不发地坐了半个时辰。
往常就算是坐上片刻，苏若景都要动上十几次，但是今日他坐得很稳。
见他腰板笔直，目光坚定，楚子言心里有数：“你确定要跟着我修行仙法。我知你有灵性慧根，但是不是只要可以修仙就一定大成，有些人灵性慧根是顶尖的，但是开光都不一定能过。”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既然拜您为师，那肯定是向往仙法的，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学习，不给您丢人的。”苏若景一万个答应，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被楚子言嫌弃。
楚子言看着这个纨绔儿，却觉得他今日的所言所行皆是真心的。
“好，你且闭眼，默念你心中所想，摒弃一切杂念，看看你可以看到什么。”
“闭眼看东西？”
“闭眼看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