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云霄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她迷迷糊糊的起身，随便披了件衣服，打着哈欠出去开门。
刚把门打开，一柄沉重的锤子带着疾风向练云霄袭来，而睡眼惺忪的练云霄就那么呆呆地看着那锤子砸下来，似乎不知如何躲避一般。
幸好那锤子堪堪停在了练云霄鼻尖，除了扬起一阵微风之外，并没有给她带来任何伤害。
“抱歉。”挥动锤子的人低声说道：“这里以前，没有人。”
这位还没见面就想给人一锤子的危险人物，居然是个身高直到练云霄腰间的女孩子。
“没关系。”练云霄又打了哈欠，说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她感觉得到少女的紧张，对自己挥锤子更像是下意识的反击，而不是刻意的攻击。不然的话，就算面前站着的只是个看起来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练云霄也并不介意送她一程，让她下辈子好好学学什么叫礼貌再出门。
少女安静又沉默地收回了锤子，但却并没有把它放起来，将锤子紧紧地握在手中，低声向着练云霄问道：“您是，游荡的，商人吗？”
她似乎很久没有跟人说话，声音有些嘶哑暗沉，断句也不怎么清晰。
练云霄不太明白她在说什么，她扬了扬眉毛，正要询问，却发现眼前有些不对。
——练云霄很确定自己家门前是一大片由裸露的岩石组成空地，而空地的边缘就是悬崖。她还在门口圈了块地，准备撒点玉米种。
可现在站在门口的练云霄看到的，却是如同亚马逊雨林深处一般密密麻麻的植物的枝干，植物茂盛的生长着，除了那个少女脚下踩踏出的一小块地方之外，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无边无际的绿色给充满了。
而原本能够让人感觉到欣欣向荣，清新自然等词的绿色，也在这份诡异的茂盛之中，让人生出了一丝畏惧和窒息的感觉。
练云霄甚至还听到了有什么巨大的鸟类在林间穿梭时所产生的破空之声。
练云霄：“……”
总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么麻烦。
“先进来说话。”虽然还不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但总不能一直晾着这个陌生的少女，于是练云霄开口对她说道：“不管说什么，里面总比外面安全些吧？”
而少女迟疑了一下，背着她的大背包，缓慢的走了进去。
小小的女孩双腿并拢，一脸严肃的坐在座位上。
她的腰板挺的笔直，犹带稚气的小圆脸上带着肃然的神情。明明身下只是普通的木头椅子，面前也只是普通的木头桌子，她却坐出了仿佛在人民大礼堂开会的气势。
“要喝水吗？”
“不。”
“要吃饭吗？”
“不。”
于是练云霄没问她要不要在这住，喝水都不肯，想来她也不会放心在陌生人家睡觉。
“那你说说吧。”练云霄漫不经心地坐在她对面，修长的双腿相互交叠，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气息：“你想要什么？”
既然这孩子都觉得她是商人了，那干脆就客串一把好了。
“盐，药用，绷带，乙烯，糖块，碳条，铬，三型，基因稳定剂，……”女孩自从何处掏出一个小本本，认真的念道。
她念得磕磕巴巴，似乎很久没有说过这么长的话。
练云霄眼尖的瞧见那本子封面好像有几个小黑块，看上去很类似中文的方块字，却又有些似是而非。
照理来说，她应该看不懂才对，但不知为何，她就是知道那几个字对应的中文应该是“三年二班安心”。
说起来，这个女孩子的口音也很奇怪。
也就是说，在她进门之后，所说的语言和文字都转变成我能了解的东西了吗……
练云霄若有所思。
而念了好一会名单的女孩此时才停下，她又重新把手合拢，看向练云霄。
“盐，药用绷带和糖块我都有。”虽然一直在走神，但不妨碍练云霄记住女孩的话：“其他的我不知道，尽量帮你问问，你可以下次过来拿。”
女孩慎重的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把石子模样的东西，一个个数清楚，然后把它放到了柜台上。
“三个，碎裂印石。”女孩说道，“我，预定。请，先留意，这些。尾款，下次来时，付清。”
她明明年纪很小，态度一直很严肃正经，让人提不起玩笑的心思。
练云霄捏起其中一块石头，她确实从中感受到了一丝奇怪的压迫感。但这压迫感却又很稳定，如果不捏碎石头，潜藏在其中的能量就不会消散，也难怪会被拿来当货币。
这东西对练云霄基本可有可无，最多还算有趣，值得收藏。她瞧完新鲜后，把石头揣进兜里后，直接把东西搬出来让小女孩去装。
盐，糖和医用绷带都放在桌上，练云霄本意是叫她全部带走，可小女孩却很麻利的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秤，切了三斤糖，又提了提绷带，转过头去看练云霄。
练云霄从她的脸上看到了疑惑，仿佛再问：绷带为什么这么少？
练云霄：“……”她无奈的说，“对不起，我忘了只剩这些，你多拿点糖吧。”
那石头居然有固定价值啊？她还以为拿多拿少看心情呢。
女孩想了想，“阿司匹林，可以，吗？”
她挥手比划了一下：“一板，可以，吗？”
练云霄自然不会拒绝，于是她又看着那女孩在仔细的包好糖块后，像只勤劳的小仓鼠一样将糖块往她那明显已经不堪重大背包里塞，可怎么也塞不进去。
练云霄很怀疑下一刻她那个破破烂烂的背包会不会炸开。
所以她又起身去后院，翻出自己以前做好的布包，递给那小女孩。
“用这个装吧。”练云霄说道：“赠品。”
见小女孩没有动，练云霄又道：“不值几个钱，你如果在意，下次继续照顾我家生意就好了。”
这句话当然是胡扯，可却明显说动了少女，她伸手接过那个背包，向着练云霄鞠了一躬。
“谢谢。”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中终于有了一些小女孩应有的甜软。
这么礼貌的孩子，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了。
在合上门的那一瞬间，练云霄心想。
“……所以啊。”她的手轻轻地按上门锁，宛如自言自语般的说道。“我现在不急着拆了你，等真的跟她做完这笔生意之后，我们再来聊聊吧。”
说完，她客客气气的拍拍门，又回去睡觉去了。
——今天她才睡了十个小时，根本不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