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毛手下第一打手,人送外号“沙文”。
传说当他还是个只能跟大人的膝盖比高低的小萝卜头时,他就在少林寺学技术了,哦不,是武术。
青春期的他狂热地追逐着李小龙的脚步,带着全家移民到了美国。在美国,他就一边薅着资本主义的羊毛,一边着手着文化入侵大计。
他把中国武术发扬光大的同时,也变成了个见谁都想打一架的疯子。
他的一位不知名但十分热心的朋友曾偷偷爆料,沙文曾经在美国街头徒手干翻两名持枪的黑人警察,原因竟然只是想试试是警察的强快还是他的手快。
他动态视力可感知到千分之一的变化,捏起兰花指就能空中接子弹。
他的战斗力强悍到无所谓量级之说,力量压制、体重压制,都比不上他沙文的压制。
此乃真·当今武术第一人。
他在目击了“蓝毛意外杀人”现场的时刻,第一个跳出来施展了擒拿手,固腕,反剪一气呵成,轻而易举将蓝毛押解跪地。
他冰冷道:“出事了,把你送局子里。”
蓝毛被沙文扭得疼,龇牙咧嘴恶狠狠道:“艹,别忘了我是老大!”
沙文甩了甩遮着眼睛的刘海,火焰般的红色假发随着他甩头的动作,像火苗一样摇曳生姿,最后矗立不动,像一簇死火,正义的死火。
沙文被蓝毛这句话打败了,他违背了武德,违背了江湖道义。
他难堪地退后一步,从蓝毛身上转开视线。
蓝毛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狠狠地说:“没见过大世面,老鼠胆子!”
其实蓝毛也挺害怕的,他打人都是悠着劲来的,为了打出震慑小弟和恐吓对手的效果,他还在出道当老大之前在知网上仔细查阅了一番文献资料。
某位心理学教授就称,只要占领了心理高地,一切对手就都是纸老虎。
蓝毛作为一个从小立志混文聘的学渣,努力尝试着去理解这神乎其神的心理学资料,得出了初步论断。
即打架要想不出事,就要在出手的时候吓死人,只有这样才能迅速结束战斗这伤人又害己的活动。
秉持这个观点的大佬,在打架斗殴的过程中练出了演技,练出了水平。
下手有度,结束从速。
从未失手伤人。
所以啊,大佬就是胆子小啊。
他壮着胆子,借着团伙大佬这个身份勉勉强强镇住场子、临危不乱。
他悄悄往裤子上擦了擦汗,假装从容不迫地上前查看陈煜的情况。
他舔了舔干燥的唇,探手去试陈煜的呼吸。当陈煜湿润又温暖的呼吸打在他轻微颤抖的手指上时,他才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尚好,人还活着。
他轻轻扳起陈煜的脑袋,仔细端详了一番,虽然后脑勺上有个大包,却是没有流血的,这让他又放下了一半心。
他左看右看,对着陈煜上下其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他摸着下巴沉思一番,又眯着眼对陈煜一番打量,若有所思。
柯南大老爷说过,排除所有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即使再不可思议,那也是事实。
他想到一个可能——陈煜是不是在装死!
想到此处,他毫不留情地往陈煜人中上狠狠一掐,果不其然,陈煜痛呼一声,悠悠转醒。
陈煜半撑起眼皮,痛苦又茫然的嘟囔:“好疼,头好晕。”
说着,他不顾旁人的视线,“呜呜呜”地掉起了金豆子。
蓝毛刚被陈煜那装死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现又见陈煜在这儿装傻充楞外加哭惨的把戏,他完全不想给陈煜台阶下。
不仅如此,气不打一处来的蓝毛,还想实打实给他一拳。
但大佬着实后怕,他在心中默念“他们黑社会不干杀人犯法的勾当,他们黑社会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祖国山河大好一片红,富强民主文明和谐、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爱国敬业诚信友善。”
遵纪守法大良民——大佬蓝毛自我洗脑后,人模人样地给小弟们抛去可供传唱千古的洗脑谨言:“在今天这种阳光普照的国家里,黑社会永远只能是副业,一切能用和平友好(投机取巧)的手段把事情解决的,就绝不要上升到武力层面。”
跟蓝毛一样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的小弟们,纷纷点头称是,狗腿得发出“大佬英明”、“大佬睿智”的呼声。
蓝毛对识时务的小弟们很是满意,他欣慰的点头。
蓝毛深吸一口气,回头处理装死的陈煜。
他温和(内心面目狰狞)地说:“当着我的面跟我们大姐头断了,这件事咱们就算清了。一会咱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陈煜:好晕,想吐。耳边声音:“¥@#¥*&……%¥¥@¥找妈。”
于是陈煜点点头,呃,头更晕了,更想吐了!
蓝毛毫不客气地在陈煜身上一通乱摸,用手机对着陈煜的眼睛轻而易举的解了锁,然后,吩咐小弟们把陈煜解开,顺带理了把陈煜的衣服和头发,让陈煜看起来随意(邋遢)又自然(不受胁迫)。
陈煜闭着眼,顺他们摆弄。其实,他就是晕,晕到不太清楚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毛郑重其事的交代:“一会你就说,你配不上她,你只配给她提鞋。知道吗?”
蓝毛敲了敲陈煜的脑袋,又摇头道:“不不不,你不能那么说,你要让她恨你,骂人,骂人你会吧?你就使劲儿骂她,说她长得像男生,平胸又学习差,以后肯定没得嫁。懂了么?”
陈煜闭着眼,其实眼皮下的眼珠子都快转成螺旋桨了,他只想妈妈快点把他送医院,他快不行了!
恍惚间他听见有人说:“¥#@!*&)#@¥¥骂(妈)@##*&!#¥嫁(家)&*@#”
于是陈煜又顺从地点点头。
蓝毛顺了一遍陈煜的通讯录,没有一眼认出他的女神大姐头的头像。
蓝毛没有为他的暗恋不尽业而羞愧,反而对女生这种生物啧啧称奇,暗叹女人的头像、网名和她们的心情一样变化多端,无迹可寻。
就连如此毫不娇柔毫不做作的大姐头都不能免俗,蓝毛只觉得可惜。
索性蓝毛掀起陈煜的眼皮,把微信界面怼到他眼前,“你自己找。”
陈煜闭着眼尚且头晕,睁开眼更是难受,他看啥啥是印象派画作,他眼里的蓝毛早就弯成了一盘山路十八弯的大蚊香,眼前的手机界面更是彩色的小风车呀,他吱哟哟的转。
陈煜凭借小蝌蚪找妈妈的毅力,颤颤巍巍向蓝毛竖起一个手指头,示意最上头的那个。
蓝毛嗤笑一声,“哟,还置顶,呵,不要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他自作主张地扯掉了“大姐头”的置顶。
蓝毛一手托起陈煜背仰在椅背上的脑袋,一边冲着镜头列出一个自认为帅气逼人的笑容。然后拨通了“大姐头”的视频电话。
视频接起的那一刻,蓝毛灿烂的笑容僵在嘴边,充满惊惧的叫了一声:“妈呀!”
视频那头传来又甜又软的声音:“你说什么?”风韵犹存的娇俏女郎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而此刻,蓝毛却顾不上赞叹这女郎的美貌,因为那娇俏女郎身旁正和她一起看向镜头的女人,正是他的母上大人。
蓝毛心下大骇,手一抖手机就被甩了出去。沙文伸出肌肉虬结的花臂,探手捡起地上的手机,迅速把视频通话挂断。并向蓝毛投去了疑惑的眼神。
蓝毛对他露出苦兮兮的表情,“我的妈呀!”
沙文不能理解这个感叹句在此处的真是语义。哎,汉语它博大精深啊!更何况沙文还是个早早流浪在美的“洋鬼子”。
蓝毛分出心神,把沙文嫌弃了一番,以后再好好教他吧,当下解决好拨错的视频电话是关键啊。
蓝毛缓了口气,心下稍定,等那边视频电话又拨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胸有成竹了。
他把镜头对准躺在椅子上的陈煜,自己躲在镜头之外,刻意压低嗓子说话:“李煜喝了点酒,醉的迷迷糊糊,非要给阿姨你打电话,说是想妈妈了。你们母子关系真好啊。”
蓝毛嘴里说着漂亮话,手上却嘘嘘抓着陈煜的胳膊,只要陈煜要闹什么幺蛾子,就准备一把掐下去。
而陈煜晕的不知今夕何夕,完全没有搞事情的能力。
蓝毛对陈煜的乖巧非常满意。
朱珠甜甜的笑,显然对儿子喝醉酒后找妈妈这件事老怀甚慰。
每个把崽子养到青春期的母亲,内心总有和儿媳妇一争高低的冲动,最怕的就是儿子有了媳妇儿忘了娘。
虽然陈煜现在还没有女朋友,但是跟酒后吐真言一个理儿,喝醉后下意识的行为最真最能打动人。
也就是说至少到目前为止,陈煜最信任最喜欢的人还是她朱珠女士。
朱珠女士心满意足,他心满意足的直接表现即是向周围散发母爱的圣光。
朱珠热情的邀请道:“你们好好玩,等有空请你们来家里做客。阿姨给你们做好吃的。”
蓝毛无耻回应:“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母亲的责任迫使朱珠高昂的情绪回落一点,准确的抓到了这件事情逻辑上的漏洞,她质问:“你们下午没有课吗?怎么会喝酒呐?你们仅仅是些发育不良、高低不一、还穿着肥大校服的男子高中生啊!”
蓝毛镇定的说:“下午两节英语课被英语老师用来放英文电影了,我们就逃了。”
朱珠既要展现自己的热情友好圣光母爱,又要端着父母的架子对此提出适当的批评,于是她歪头严肃道,“逃课要适当,不要耽误学习。”
蓝毛乖乖应:“是。”
就这样蓝毛和朱珠女士你来我往互动了一分钟后,双方都无话可说了,而本该在这个时候起到润滑过渡作用的陈煜却在椅子里晕得昏天暗地。
于是清醒的两个人,只能尴尬又不失礼貌的互道再见,然后,挂断了电话。
挂掉电话,蓝毛看向仰躺在椅子里的陈煜。
沙文环着胳膊,一副看好戏又责怪人的样子说:“大佬,他好像真的晕过去了。”
蓝毛皱眉,又狠狠掐了陈煜的人中,这次陈煜毫无反应。
“艹”蓝毛狠狠道,“大家都换衣服,都滚去上课,沙文留下,跟我把他送医院。”
众小弟们当即四下散开,卸妆的卸妆,摘假发的摘假发,换衣服的换衣服,秩序井然。五分钟后,这个集理发纹身换装道具供应于一身的教室关门落锁,眨眼间毫无辨识度的“杀马特黑皮裤们”变成一个个仍然毫无辨识度的普通中学生混入了各个班级中。
像一滴滴水流入大海,看似无声无息,但是当需要的时候,又能汇聚成一方力量。
这就是煜之高中传说中的黑道组织五杀苏舍的神秘所在,同学们都知道煜之高中黑道团伙的存在,但从不见有人被勒索追杀,也从未听闻己方校霸与外校势力挑衅斗殴。
两年来流血事件从未与煜之高中挂钩,同学们处得一团和气,老师们管教起来毫不费力。
每每家长会,班主任都会跟家长们念叨一遍:这是我带过的最省心的一届学生。
家长们看着孩子的成绩,也是潸然泪下,无不感叹煜之高中被神魔化的教学能力果然不是吹出来的,瞧瞧这本一率都百分之百了。
煜之高中的老师无不慈眉善目,把孩子交给煜之的家长无不欣喜若狂,而煜之的学生们更是容光焕发、笑容满面,连青春期都比别校的学生过的杰克玛丽苏。
大家隐隐猜测近两年来煜之高中的这些变化可能与神秘莫测的五杀苏舍有关。于是有学有余力的学生仔们试图抽丝剥茧找出证据,然而无果。甚至有聪明机警的妄图在学校挑起事端进而在双方混战之余攻其不备抓出混战中真正起调停的作用的一拨人马,然而,依旧无果,挑起事端这一步在煜之高中就行不通,大家太团结友爱了,噫吁嚱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