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至天下，群情激奋。袁绍屯兵河内，张邈，刘岱，桥瑁，袁遗屯兵酸枣，袁术屯兵南阳，孔伷屯兵颍川，韩馥屯兵邺城。董卓兵马强壮，没有人愿意打前锋，曹操气急，冲进了还正在饮酒作乐的主帐痛痛快快骂了一顿。常岚郭嘉因为跟在戏志才身边，有幸见到了这一经典场面：‘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不知所归，此天亡之时之，一战而天下定矣，不可失也。”
酣畅淋漓骂了一顿，曹操转身便走，郭嘉跟着走，指尖轻扣下巴，若有所思，戏志才看在眼里，浅浅一笑，却并不言语。常岚知晓，郭嘉这是下定决心了。
回到军帐，曹操雷厉风行命夏侯惇夏侯渊领兵整装西行成皋。郭嘉坚定了眼底的神色，利落跪下身：“主公。”戏志才苍白的脸上，晕染出一抹喜极霞红：“恭喜主公，得一智才。”没有人比他更知道郭嘉认曹操为主的意义。阳翟郭氏啊，还有常岚。戏志才目光落在常岚身上，又很快收回了目光。
曹操还在焦急的人想着接下来的事，猛然被这一块天下掉下来的馅饼砸的有些懵了。曹操忙去扶郭嘉：“奉孝，不必多礼。”
郭嘉也没有装模作样那三请三辞，借力起身：“主公此去，必有一败，需败的惨烈，天下才得以知主公忠肝赤胆。”
彼时夏侯惇夏侯渊都还未出帐，听见郭嘉这大胆的言论，面面相觑。大败，那可是意味着要死多少人啊，而那些可是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弟兄们。
夏侯惇问道：“这是为何？”
戏志才同郭嘉对视一眼，俱知彼此心中所想，郭嘉开口解释道：“这次各镇诸侯俱不肯出兵，已是必败之局。唯一能够图谋的就是名声了。主公乃宦官之后，名入不得清流，而袁绍乃三公九卿之后，袁家门徒满天下，于此，主公便已经落后许多了。待主公忠义之名名传天下，前来投之人必定不在少数。主公出身所带来的阻力也可减去。”戏志才接口道：“也不是损失那么多人，要的不过是惨烈二字罢了。主公组的是义兵，有异心者不在少数，可借机除去，剩下的是真正的曹军。主公一人之兵。”
短短几句话，就此定下他人生死。谋者的可怕之处，就在于此了。
夏侯渊夏侯惇收去眼底的漫不经心，不敢小觑这两位弱不禁风的文士。
曹操沉吟许久，终是抬头道：“元让，妙才，此事便交给你们了。”
夏侯惇夏侯渊神情一肃，齐齐领命。对于曹操全身心得信任，他们必不会辜负。受此重托，在他人与己方的利益之中，他们选择后者，毕竟人总是自私的。
刚出帐，卫兹领着一队兵马来了，是张邈派他来的。
整顿军中之后，曹操领军浩浩荡荡向成皋而去。郭嘉常岚戏志才都在随军之列。常岚骑着马，一身寻常布衣，与四周的甲胄披身格格不入。郭嘉也是想骑马的，被常岚不由分说按回了马车。原本按照惯例，战场上马车目标太大，谋士都是骑马的。但是众所周知，戏志才与郭嘉这两位一位比一位的弱不禁风，怕是在战场上骑着马骑着马就倒了，都不用敌军出手。虽然……这两人的剑术也玩的挺溜的，奈何硬件确失啊啊。
至于如君，常岚交给了戏志才，毕竟郭嘉是真的不靠谱。
曹操纵马问道：“常岚今年年岁几何？”
常岚有些惊讶曹操这般亲近的态度，狐疑的往后郭嘉戏志才的马车扫了一眼，疑心是他们当中的谁在曹操耳边说了什么，亦或是两人都有份。常岚收回目光，答道：“十七有余，不知明公问这个作何？”曹操朗然一笑：“只是，感慨少年出英才。”
“明公谬赞。”常岚道，前方突然飞来几支箭矢，惊马长嘶，常岚目光一凝：“这是徐荣。”
曹操极为镇定，马槊一竖，大吼道：“应敌。”
曹操身边的亲卫瞬间分出一支，护送郭嘉戏志才的车驾转移。车驾内，戏志才熟稔的哄着如君：“你不担心常岚？”
郭嘉逗着怀中的汤圆，眸底涌现出温柔：“他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主公也不会允许的。”
戏志才道：“你也真由得他去做。”郭嘉轻笑道：“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的眼看的比我们远，比我们广，他应该去翱翔。”戏志才叹道：“你和常岚都一样，没有可以束缚。”
郭嘉眸光璀璨：“不。他是雄鹰，我是纸鸢。”
戏志才惊诧于郭嘉这言：“奉孝，你……”
郭嘉将手指按在自己唇上，示意戏志才噤声。
夏侯惇夏侯渊夹紧马腹，横扫马槊，率先冲出去，曹操只来得及留下一句：“顾全好自己。”话落纵马疾掠上前，有几名曹操亲卫围过来，护送常岚。常岚还未来得及细想曹操说这话的缘由，战争的残酷就这样血淋淋的撕开伪装猛然展开在常岚眼前。徐荣所领的军队直接冲破曹军的阵型。刀剑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惨叫声不绝于耳。常岚眼前溅起一片滚烫的猩红，他眼睁睁的看着这场血肉搏斗，像是个旁观者却又是局中人。徐荣铁甲上溅满了血，眸光凌厉，招了招手，一片铺天盖地的剑雨袭来，曹操挥马槊如风，打落流矢，看着一个个出生入死的弟兄倒下，心都在泣血。咬紧牙，继续挥马槊，掀起血雨。
常岚举起弓箭，用力拉了满月，箭矢离弦，直向徐荣。
这场战分明是可以胜的，但是曹操一旦赢了，必定会引起袁绍的忌惮，他，只能输，输的越惨越好。
徐荣反应及时，斩断箭矢，抬眼望向了常岚。
常岚毫不畏惧迎上了徐荣那被血洗过了的双眼，高喊道：“明公，撤。”
曹操策转马头：“撤。”夏侯惇夏侯渊得令，带着剩下的曹军听令而撤。还勉强保持着秩序。
徐荣身边的亲卫箭矢射向曹操所骑马匹，常岚立刻绷紧弦射出一箭去，横空断了那一支箭矢。徐荣立时掷了马槊，曹操听见身后的凌厉风声，立刻跳下马。战马被马槊击中，瞬间轰然倒下。曹操没受伤，但徐荣带着亲兵，就要追上了曹操。一旁的曹洪见势不妙急忙下马，让曹操上马。曹操来不及多说，只是深深看了一眼曹洪。利落跨上马，驱马长去。徐荣见曹操逃脱了，恼怒的很，急马上前，俯身拾起马槊，向曹洪横扫而去。常岚再次崩弦，正中徐荣手背。徐荣失了马槊，捂住手，望向常岚，眼中的杀意澎湃：“杀了他。”
董兵顿时分出一支，汹汹冲向常岚。
常岚调转马头，夹紧马腹，道：“走。”
亲卫护着常岚一路奔离，曹洪早已见势不妙混入了乱军，让徐荣失去目标。
各路溃散的曹军汇集至一道峡谷。郭嘉倚在树干上，抱着如昨，顺着毛。曹操拭去马槊上的鲜血内脏，面色沉重的很，损失的人太多了，即使是早有预料，但那毕竟是活生生的人，曹操不是冰雕，做不到不动容。稍微休整一番，走向郭嘉：“奉孝，我已派了亲卫护常岚安全，不必太过忧心。许是迟了些。”
戏志才抱着如君过来：“奉孝，常岚会脱身的。”
郭嘉摇摇头：“是我高估了。”
高估什么？
曹操戏志才两人俱是一愣，忽然，杂乱的马蹄声响起，由远及近。
曹操握紧了手中的马槊，郭嘉眸中划过一丝惊喜：“是常岚。”
马蹄声由远及近。抬眸一望，就见为首的常岚一身布衣策马而来，许是因为躲避流矢，稍显发丝凌乱，但那眸却极为坚定，让人忍不住为之动容。
“吁。”常岚翻身下马，走至曹操跟前，行礼道：“曹洪将军已经脱险，明公大可不必忧心。”曹操松了一口气，若真是因为自己累及曹洪性命，他真的会于心有愧。去前方打探消息的斥候也恰在这时返回了，禀报道:“将军，前方十里地，有一村落，可暂供休整。”
曹军的辎重在退兵途中有不少的损失，况且军中伤药短缺，露宿一夜，着实是一个糟糕的选择。曹操对身侧的夏侯两兄弟道：“传令下去，即刻启程。”
如今这时节山中的野兽也不少。少耽搁一秒，伤兵存活的几率也要高得多。夏侯惇夏侯渊忙应下：“诺。”
戏志才这才抱着如君过来，问常岚：“抱么？”
常岚只用手轻抚了如君睡颜，温声道：“不了，我身上有血，会吓到她。”
戏志才笑了：“也是，如君是个姑娘，不像我家元馥，见些血就鬼哭狼嚎的，以后的路，可怎么走？”
郭嘉道：“也许等元馥长大后，这天下已经没了硝烟战火。他们也不必再面临我们如今所面临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