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着，一抬眼，就见江星端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进来。表情瞬间就变了。“不想喝。”江星表情无奈，递了药过来：“小郎，昨日醉酒，这是新的方子，不可不喝。”
常岚挣扎半天，还是端起一饮而尽。忙含了蜜饯在嘴里。这药是真的苦。喝了这么多年，还是习惯不了。常岚起身穿衣，问道：“二兄呢？”
江星回答道：“去见那几位客人了。”他知晓常岚一向不喜有人近身伺候，就在旁把洗漱的物品准备好。
常岚随口问道：“江月呢，跟在二兄身边吗？”
江星却迟迟没有回答。常岚一边束头，一遍疑惑的看向江星；“怎么了？”
江星摇摇头：“只是江月姐姐求了二郎出去看阿母，听说阿母病重，也不知道如何了。”郭芳身边的江阳以及江月江星是姐妹。其中江星年纪最小，不过十二，因着年纪小，府中之人对她们三姐妹多有宽容。
常岚道：“不妨今日我允了你的假，也出去看看你阿母。”
江星端过一碗清茶，低眉顺眼：“有姐姐回去就可以了。”
常岚笑道；“你们三姐妹还真是有趣，从不一起回家。”
江星道：“主君，夫人，对奴等恩重如山。奴不敢擅离职守。”
常岚笑着摇摇头，收拾整齐踏出门。忽的又转过身来：“江星，将郭嘉房间里藏得酒搬回我的屋子里去。”话落往正堂里去了。郭廉在今早赶了回来，正和荀彧荀攸戏衷林焉等人说着话。邢夫人在准备着吃食。常岚向郭廉行过一礼，便坐下。迎上郭嘉戏谑的目光。心中一跳，面上淡定：“怎么，二兄瞧我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万家灯火，锦绣万里，惟愿安好。”郭嘉缓缓吐出这一句话，“常岚可是口出佳言啊。”
常岚心中安下来，看来自己昨晚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不过是从书上看来的。”
“哪本书？”郭嘉不死心追问道。常岚只想一巴掌把郭嘉的嘴糊上，哪儿有那么多问题，十万个为什么吗？
但他还是面上笑吟吟道：“一本残本，年前不知落在哪里了，一直找也找不到。不过，我倒是找到了二兄临摹的帖子，只是不知为什么残缺了，我还想练练字呢，可惜了。”常岚反击。在这个年代纸比金贵，人人对书都是珍重的态度。郭嘉一定是一朵奇葩。郭嘉有撕书的前科，再说他说的也是事实，依照郭廉爱书的性子，邢夫人也看不过眼郭嘉这个行为，自然不会阻止，反而由得郭廉处理郭嘉。
哼，有他郭明季好受的。
等价交易是等价交易，可他又不是善人，自然得收一些利息。
郭嘉下意识朝正在忙碌的邢夫人看去，见她神色淡淡，眼皮也懒得抬起看自己一眼，心中一咯噔。遭之。
吃过饭后，邢夫人起身就走，不拖泥带水，走的干干脆脆。郭廉笑道：“明季，乔木，带几位客人，逛逛阳翟城吧。”
郭嘉心都在颤抖，这是要秋后算账。
果不其然，当夜，郭嘉战战兢兢拼手速抄着嗯，数卷古文。常岚在旁吃着点心，翻着游记看，好不优哉游哉。“二兄，加油啊。还有四百九十二遍。已经抄了八遍了。”
一连三天，荀彧荀攸戏衷华虞。都在郭家住下了。几人都觉得志同道合。常在一起论事完乐。一切看上去，都那么完美。只是苦了郭嘉天天晚上抄书，水深火热。荀彧荀攸先启程，回颍阴。常岚郭嘉和戏衷华虞前去送别。临上车前，荀彧问了一句：“汉朝前路如何？”
常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虽然不明白自己怎么招了荀彧的眼，但看着眼前这位被誉为最后的汉臣流芳百世的荀令君，不由得心弦一颤。他垂下眼帘道：“前路未卜，何去忧愁。无愧自身便好。”
荀彧叹息道：“可这世上，有远比自身更重要的东西。”荀彧话一出，常岚就知道，自己无法影响荀彧了，因为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不过，若是因为自己的一两句话就改变的，也不是那个荀令君了。常岚忍不住一笑，也许荀彧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结局。但他无悔。既然如此，又何必他忧心。荀令君一直都很清醒，明确的知晓自己在追逐着什么。
常岚行礼；“愿君长安。”
荀攸淡笑道：“那常岚又有什么话给我？”
见荀攸来凑热闹，常岚笑道：“那就祝荀公达一帆风顺。”
郭嘉上前来：“今日长亭一别，来日书院再逢。”
戏衷道：“记得给我备上好酒，后会有期。”
林焉道：“记得我的孤本。”
一行人热热闹闹告了一个别。有的时候，友谊就这么奇怪，有的几句话的时间，就可以引为知己，而有的朝夕相处十几年，终究是表面关系，粉饰太平。
马蹄声响起，嗒嗒而远。
远处，郭廉把刚才的一切，尽收眼底。微不可见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没惊动任何人。
临近下午，戏衷与林焉结伴离开。戏衷问常岚要临别赠言。常岚忍不住黑线，自己是吉祥物？“少喝酒。”常岚说道。他记得戏衷可是英年早逝的命，就是酗酒身体太差，一命呜呼的。而且这样的自己旁边的就是一个。常岚瞥了一眼身边的郭嘉，暗戳戳决定，把他的酒给没收了。
林焉道：“我的呢？”
常岚看着眼前笑盈盈的林焉，实在是想不到说什么。毕竟这是一个历史书上从未有记载过的人，也不知道从何说起。突然常岚灵机一动：“那就祝林君，一世无虞。”
戏衷笑道：“这可是明摆着的偏心啊。”
林焉回道：“多谢了。”
目送马车远去，常岚却恍然，世上哪里有无虞呢？不过是痴妄。
公元一百八十四年二月，即光和末年，黄巾起义爆发。天下大乱。朝廷命地方征兵讨伐黄巾贼。地方兵权减重。中平元年十一月，黄巾主力被灭，中平二年二月，郭廉送了常岚去颍川书院。并把颍川书院附近的铺子交给了常岚。并没有说什么试探的话语，而是摸着常岚的头，道：“做着自己心里想去做的事就好。”常岚总觉得郭廉看透自己了，却没有感觉到害怕，因为信任，他们是亲人，是自己交给后背的人。郭廉邢夫人他们并没有因为血缘的关系就偏心谁，只是爱每一个人的方式不同。
常岚于颍川书院再度于荀彧荀攸戏衷相逢。彼时，戏衷已经加冠，字志才，戏志才。而林焉则告别了他们回到荆州江夏郡安陆云梦泽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