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那暧昧旖旎的气氛暂时消失了，但在这里感受下久违的平静也不错，封如故看那片星空看得脖子发僵，才低下头，把注意力转移到谈卿身上。
谈卿面对着她，头抵着，耳边的黑发安稳的垂着，手里的东西变化着形状。
他们之间的桌子上已经有了一两个小虫子，它们发出小小的声音，但被束缚着，只能待在那里。
封如故把一个虫子漂浮起来，打量了一下后说，“出众的变形术，看来当初你那一塌糊涂的作业是在藏拙。”
谈卿把做好的新的一个放在桌子上，“那时候我确实没有认真学习什么。”
“是啊，谈小姐的课余生活多姿多彩。”封如故哼了一声。
“嗯，一天被你扣上八十分。”谈卿微笑了一下，又拿了个不知道什么东西，聚精会神的开始变形。
提到学校，封如故突然把自己的职业素养记了起来，“这一片区域布满了你的迷幻咒，为什么我在进门之前几乎察觉不到？”
他的前学生自然而冷静的说，“我在外面加了个混淆法阵…以前的朋友研究出来的。”谈卿没有说出来的是，她的混淆咒几乎覆盖了整栋建筑。
“挺腼腆的那个小姑娘？”
“……嗯。”
闲聊中，封如故把那些咒语所需要的魔力相加了一下，得到的结果让人心惊。
“你现在已经能够自由的使用这么庞大的魔力了？”
“并不庞大啊。”谈卿下意识道。
下一秒，她就看到了封如故显然不那么开心的气息，她心下疑惑，手上的动作却一刻不停。
封如故面色不虞，心里小小的刮起了风暴：即使是一个成年法师，也不可能长时间的保持精妙的迷幻咒，大范围的混淆咒和变形咒，她的天赋和魔力储量都……超过常人。
假如这个情况落在任何一个崇尚力量的法师身上，他们都会欣喜若狂。
但是这个人却是谈卿……
他看着面前无知无觉的少女，表情发僵。
谈卿察觉到封如故的心情变得不怎么样，但以她的经验来说，这时候搭话肯定会受到不小的冲击，便闭着嘴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封如故起身，在这个地方转来转去——他甚至忘记了这地方并不大，在无形的墙壁上撞了几次之后，他才开口，声音沉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怎么？”
“为什么要花费魔力和时间做这些事？”他不耐地道，“你不是已经决定远离我了？”
两人身边的景色虚幻了一瞬，但很快又凝实起来，“你最近不是很忙吗？我想在那个时候不打扰你比较……”
“我每天都很忙。”封如故慢条斯理道，“尤其是生日这个月，我想你那令你自豪的直觉应该也告诉你了。”
在他的质问下，温馨的气氛几乎荡然无存。
谈卿没有说话，整个空间里似乎有猎猎风声，像是表明主人不高兴了一样。
“也许我只是想，找个由头和你见面？”谈卿慢吞吞地说，“我们那么久没见，我很想你。”
封如故眯了眯眼，有什么东西不由他主的漏了出来，“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你直觉现在要说点好听的？”
“是事实。”谈卿实事求是地说，“我这几天的精神状态不好，被谈女士发现了之后她告诉我，可能是太久没跟你见面。”
事实上那个时候，谈婉当时的用词是“相思病”。
“正好今天是你的生日，这是一个见面的好借口。”她停顿一下，把手上已经完成了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喏，礼物。”
那是一个四方的徽章，上面的花纹图案封如故都很熟悉。
封如故没有接过来。
“没有下次。”他突然说。
谈卿的双手在膝盖上捏紧，但这次她很好的控制了迷幻咒，“嗯。”
那点暧昧的氛围消失殆尽。
谈卿看着时间，在十一点的闹钟响起时，这个小地方迅速的发生了变化。
广袤的天空缩小，星星被压成了粉末，星空变回了圆顶。
他们身前的桌子快速收缩，桌子上面的几个东西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落在谈卿的手上。
像是舞会的钟声响起，魔法带来的东西全都消失了，只剩尴尬的沉默。
“我并没有收拾这里，走了之后我会消去痕迹……以免下次有人进来的时候发现有哪里不对。”谈卿的手背在身后，看起来就像是被斥责了一样。
或许也正是如此。
封如故无可无不可的点头，率先起身走出了这里。
谈卿跟在他的后面，熟练的把所有的入侵印记都消除。
很快，两个人站在了门外，谈卿挥了挥手，锁扣自动搭上，整个教室仿佛从没被打开过。
十一点的学校非常安静，远远看去寂寥而晦暗，仿佛整个学校都能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他们走到校门口，面对已经关上了的铁门，谈卿看了看铁门，又看了看封如故。
“你出不去？”封如故嘴唇挑了挑，“你觉得我会信？”
“我出的去啊。”谈卿认真的看着他，“我在想你等会怎么出去。”
“有时候我都在想。”封如故的声音低低的，语气非常慢，“你是怎么作为一个法师活到这么大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他的身体腾空，从铁门上方掠了过去。
谈卿隔着铁门看他，突然笑了。
嗯，这样很好。
她这么想着，后退几步，随后借着栏杆轻巧的翻了进去。
封如故：“……”果然他的想象是对的。
精神层面上年长些的少年暗暗叹了口气，想着过几天得找个由头查一下监控，也不知道方才匆忙加上的混淆咒有没有作用。
谈卿舒张了一下身体，语气精神多了，“我先回去了。”
仿佛刚才那些沉默并没有发生似的。
封如故站夜风里，宛如来时一样踟蹰了片刻，然后才起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只是一时的疼痛而已……不会更糟了。
-
在某些地方，谈卿和谈婉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在她们晚归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不想让对方知道。
即使对方不可能不知道。
谈婉这些天伤口长肉，每天都会感觉那儿发痒，让人辗转反侧。
她也知道谈卿早早出了门，直到十一点半才回来。
她们家里并没有宵禁这一说，她也不觉得谈卿会去做什么不好的事（她脑袋里根本没有那根弦），但谈卿毕竟是个小姑娘，这种坏习惯是要不得的。
因此，当谈卿站在家门口的时候，她就感觉到谈婉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家里灯火通明。
谈卿只在门口迟疑了片刻就打开门走了进去，迎上了自己的小姨。
谈婉裹着毯子，眉目温和的问她，“去哪里了？”
说起来，虽然谈卿没和父母相处过，但这样的事情她看过不止一次，于是她回答，“去了学校。”
“晚上十一点？”谈婉思考了一下，很快把那次相谈的事情想了起来，“你去给你喜欢的人过生日了？”
过生日就过生日，有必要一直到这个时间点吗？难道对方……
“他比较忙。”谈卿坐在沙发上，慢慢把今晚的事情说了出来——当然省略了魔法的部分。
谈婉安静了有半分钟。
“所以，晚上十一点过去是你提议的？”这么久没有联系，一开口就约十一点，对方居然没当成是玩笑也没觉得会有潜,规,则，也是厉害了。
但不管怎样，时间不太对。
“答应我，下次约会，不要在晚上好吗，对他对你都不好。”
“没有下一次了，他拒绝了我。”谈卿坦然地说。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但她看起来却并没有很难过。
“为什么？”谈婉把这句话问出来之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哦，这是你的隐私，你可以选择不告诉我。”
“他不喜欢我自己决定的事情。”谈卿说，“可能这次又让他生气了。”
她这么说，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
谈婉好像感觉到了谈卿内心的纠结，便问了问她“那个人”的性格怎么样。
在得到谈卿“固执，偏心，看起来不像好人”的时候，她心口一滞。
这些应该都不算褒义词吧，她为什么喜欢这样的？
但为了侄女的心情，她尽量客观的对那些事情做出了评价，然后安慰了谈卿。
至于怎么安慰……就类似与某些把固执当深沉，偏心当宠溺，不像好人当口是心非的同人文一样，把那黑漆漆的东西尽量刷白咯。
作为某方面的过来人，谈婉倒是没有多为封如故的最后一句话感到烦心：毕竟是小孩儿嘛。
这个时候的谈婉，很明显并没有对她的小侄女和小侄女的小爱人有正确的认知。
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然木已成舟，为时已晚了。
“我觉得我的那些评价比较客观。”在听了谈婉煲出的心灵鸡汤后，谈卿说，“你是不是把他想太好了？”
谈婉无言。
我是为了你啊！难道你觉得你挑人的眼光就是这样差吗？
谈婉在侄女的天然面前败退，然后又重复了一遍让她不要在玩面玩得太晚，才抱着隐隐发疼的伤口回了房间。
客厅里，谈卿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神色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