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了啊。”
容屿这话的时候，表情有一点扭曲，“嗯，不管怎样，关系总该是往前进了一步吧。”
“前进了吗？”谈卿订正着听写，闻言头也不抬地说：“可能吧。”
“……”容屿日常被友人惊到无言，几乎已经习惯了，“我的意思是，你有没有跟他联系啊？”
谈卿对此淡然极了，“没有啊，我们每天都能见面，没必要时时刻刻联系。”
容屿转头晾一会儿脑子，良久才组织好自己的语言，神情恍惚，“好吧，你说的都对。”
你要到联系方式你就满足了吗？这不是占着地方不做事吗？
你真的不怕半路上冒出来一个天降抢你的位置吗？
她很想这么说，但想想谈卿的词汇量她又没说出口：容屿百分之八十听不懂这些梗，她就得自问自答还得解梗，想想就惨。
情感顾问什么的，真是太难为她了。
谈卿补完了自己罚抄的单词，在脑子里理出容屿表达出的意思，非常无辜的说，“我也不是不想联系他，但他总是非常忙。”
即使是她，在刚开始跟人说话就被刺那么一二三四下，也是会有一点不快的。
“他最近不太忙啊。”容屿估算自己的工作量，身体颤抖了一下，“可闲了。”
在两个人聊天的过程中，各位小组长已经开始收昨天的作业了，教室里充斥着交作业和调价还价的声音，混合着各种奇怪的含糊的骂人话，好像被温暖的空调风给吹燥了似的。
谈卿听到这个情报倒没有特别欢快，看起来心思都已经放在了即将到来的月考上。容屿被她这忽冷忽热的“热情”弄晕，干脆就不再问他们两个的发展问题了。
在准备月考期间，教室提前被布置成了月考的样子，教室前面和后面堆满了书，大家都依照着考试的位置坐好自习，偶尔有人走到前面去拿书，让气氛显得更加紧张了一些。
这次考试，谈卿的位置很难得的没有变，她依然坐在窗边，偏头就能看到结层雾的玻璃，楼下小广场几乎被黑暗包裹，往上看的话，能看到近乎矩形的椭圆光圈。
偶尔有一个黑影晃来晃去，很快也变得沉静了下来。
谈卿这些天出门的时候没去在意周围的植物，但以她的迟钝程度也知道冬天已经来临很久了。
晚上她回家之后，进门就看到谈婉蹲在客厅里不知道在捣鼓些什么。
她整个人都陷在沙发下面，不认真看几乎都看不到她的人影。
这是要干什么？谈卿看着铺在那张桌子上的布料，凭直觉判定那是个冬天用的桌子，目的是为了……保暖？
谈婉好容易把那些线理清楚了，从桌子下一爬出来就看到谈卿呆呆的站在门口，“怎么不进来？”
谈卿走过去，蹲下把那个小门帘掀开，看到里面有个加热器。
“我看你每天穿的都挺少，所以买暖炉和暖水袋。”谈婉解释，“你可以把暖水袋带到教室去，只需要找个有电的地方充电就好了。”
谈卿在谈婉的目光注视下，把手伸进了帘子里面，果然感受到了温暖：“我……”
“小孩子骨头比较嫩，这样任性长大以后会膝盖疼。”
在谈卿面前，谈婉已经习惯表现得像个老妈子了，她言之凿凿道，“我知道你可能不是那么冷，但多穿一件衣服不会怎么样的对不对？”
“还是说，你在意的男孩子喜欢瘦一点的？想在他面前表现一下？”
她此刻已经把自己的手脚都塞进了暖炉桌里，下巴搁在桌面的薄毯子上，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谈卿。
“他让我多穿一点。”谈卿非常配合的把自己的腿也放进桌子下，“我会从明天开始加衣服的。”
这件事情她身边的三个人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比较重要。
谈婉点头，又说，“其实我有一件事请要告诉你。”
整个客厅十分安静，谈卿点了点头：“嗯，你说。”
“首先我要声明，我是爱你的，而且这份爱也不会因为别人的存在而减少。”谈婉严肃地说。
谈卿带着一点茫然点头，“嗯。”
谈婉在谈卿的目光中慢慢坐了起来，从她的脸上看不出来她将要说出来的事情。
“其实……”她一向大大咧咧的小姨难得犹豫起来，看起来对这件事很看重。
“我有个男朋友。”谈婉说。
谈卿：“……”
谈卿没什么含义地复述：“你有个男朋友？”
“嗯。”
既然第一句已经开口了，谈婉也就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非常顺溜的就把自己准备好的台词说了出来。
谈婉有一个谈了五年的男朋友，但这人从来不会在家里出现，甚至谈婉都不会提起他。
毕竟谈卿一直都表现得很懵懂，谈婉怕她会多想，所以做了这个决定。
“这些天你不是很活跃嘛。”
谈婉对自己的男朋友没什么办法，而且谈了五年都没让对方进家门什么的，也实在有点过分……
但直到现在，她还是看重谈卿的想法，“他想要见见你。”
谈卿见谈婉罕见有些有点坐立不安的模样，心下并没有多做思考，“我知道了。”
她对这个小姨的好感度非常高，可以说直到现在还隐隐的高过容屿一头。
只是见见也不会怎么样，而且谈婉本来就没必要因为她而得罪自己的男朋友。
谈卿表现得过于自然，谈婉反而内心更加忐忑，“你真的不介意？”
“不。”谈卿语气一点不变，“只不过我是个学生，所以只有在周末有时间。”
谈婉：“我是你小姨，这些我还是知道的。”
于是这件事就定下来了。
这个时候还其乐融融和两个人讨论见面细节的谈婉完全没有想到，这怎么看都是平和的初见，居然会弄得那么……鸡飞狗跳。
或者，用摧枯拉朽比较合适？
-
转眼间，这个中部城市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雪势不大但温度够低，道路两边护林带染了一层薄薄的霜，看起来非常晶莹。
与此同时，在谈家客厅，暖炉桌依旧发挥着自己的作用，给人们冰凉的手脚带来温暖——却温暖不了此刻冰冷的气氛。
谈婉万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见面，居然会搞成这样。
本来都好好的，她和男友一起下班，在经常去的小店汇合，给谈卿买点小礼物，再一起回家见谈卿。
就算因为这几年的事情和一点小偏见，但不管怎样，他也是个大人了对吧，肯定不会跟小孩儿计较的对吧？
——事实证明，她还是太天真了。
谈婉怎么都想不到，在他把男友带进门之后，端正的坐在沙发上的谈卿，露出了一个一点也不“谈卿”的表情。
她一个字没说，速度极快的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谈婉身边，眼睛透出了凌厉的光。
“杜卓然。”
谈婉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小侄女知道男友的名字，这两个人就一人一只手的拉住了她。
“你做什么？”谈卿的声音堪称冷厉，“放开她。”
“这是我的台词吧。”杜卓然的表情温和，甚至还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想我应该不认识你？”
“你不认识我，那为什么要握着她的手？”谈卿分毫不让，“这是我小姨。”
杜卓然脸上的笑容扩大，“我想婉婉应该告诉你我们两个的关系了吧，我牵牵我女朋友的手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吗？”
两个人夹枪带炮说了半天，然后不约而同的把手上冰凉的谈婉拉到了暖炉边——用一种非常扭曲的姿势，谈婉深深地觉得自己就像个被俩小孩扯来扯去的娃娃。
于是娃娃被好好地安置在中间，一大一小两个小孩分坐两边，目光相遇便是火光四射，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能好好相处的样子。
不，这不应该啊？
谈婉迷茫：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怎么就弄得像什么奇怪的修罗场一样。
但她很快从这奇怪的气氛中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不，这不行。
作为两人之间的桥梁，谈卿非常自然的开始挑起话题，试图缓和双方的态度，“我想今天你们是第一次见？”
谈卿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直到这时候她也记得自己的身份，忍了忍还是没说出什么不理智的话来，“嗯。”
谈婉非常欣喜的看到谈卿的脸色缓和了一点，然后下一瞬间气氛就被杜卓然给打了回去，“虽然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但你的小侄女似乎不太喜欢我。”
她的小侄女眼珠子往那边转了转，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
……所以果然有哪里不对劲吧！
谈婉找了好几个话题，然后无语的发现，气氛变得越来越差了。
本来两个人之间还只是冷战，谈卿不知道为什么再没有表现出刚开始那样强烈的敌意，但杜卓然却处处阴阳怪气。
谈卿那边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去。
这样来回几次，即使谈婉的脾气不错也不免被激起了几分火气。
她倒是宁愿这两人吵架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