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把那些事情和别人说出来，谈卿头一次没有在噩梦中醒来。
可能是心态太好，她醒过来后虽然天没有亮，但晨练的时间已经过了。
她在床上很是愣了一会儿，才起身洗漱。
十二月临近，温度低到了呼吸都会吐出水汽的程度，学校的树木看起来却和八九月无甚区别，看上去像是陷入了沉睡。
谈卿进到班级里的一瞬间就被暖气包裹，她下意识打了个颤。
容屿嘴里不知嘟囔着什么，等到坐上座位的时候才跟谈卿说今天要听写。
“老师好像没有说。”
“嗯哼。”容屿吝啬的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有点发僵的指尖从书上的单词上划过，“十七班突击检查了听写，而且我们是同一个英语老师，所以我们也要听写的几率是很高的。”
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谈卿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趁着早自习的功夫，翻开了书，在周围同学们大声背语文的同时，慢慢把那些内容过了一遍。
容屿朝手呵了呵气，又把手塞进了口袋里，缩着脖子看书。
不得不说容屿的情报还是很准确的，第二节课的时候英语老师果然发了一页打印的听写纸下来，整个班级嘈杂了一会儿，很快静了下来，只剩下沙沙的书写声。
谈卿安静的填完了自己记得的所有东西，就把笔放到了一边：也不知道现在教授……封如故在做什么。
自从封如故的大名从论坛上消失，后来似乎就再也没有大咧咧的讨论他的帖子了——至少表面上如此。
而且她还在学校外面见到了他，他这些天精神状态好了不少，想来应该找到了不错的助手吧。
谈卿知道封如故一向是讨厌跟人虚与委蛇的，也不知道他现在在那个家里呆着怎么样，会不会受到欺负什么的。
她非常认真的思考，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卷子，直到容屿拍了拍她，小小声道，“再看那些字母也不会蹦出来的，交卷子了。”
除了这次随堂小测，这天的上午可谓波澜不兴。
中午谈卿赶到那间教室的时候，顾西辞还没有来，但封如故已经在里面了，两张常用的桌子上还放了两杯冒着热气的水杯。
谈卿自然的在桌子前坐下，对封如故说，“你怎么来了？”
封如故坐在讲台上，眉头像是皱了一下。
他慢慢说出几个字：“……刚好有空。”
谈卿把眼睛从又长大了一些的少年脸上摘下来，改为看着手里捧着的茶，声音平和，“我只是简单的讲了讲我以前……违反校规的故事，别的什么都没说。”
讲台上的封如故看了一眼少女头上的发旋，心底声音都紧绷起来，“什么？”
“我是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少年突兀的打断了她的话，“那都已经是以前的事情了，即使你全部说出来也没事。”
“嗯。”谈卿回答。
封如故的手指在谈卿看不到的地方收紧了。
又是这样的神情，好像神在看着世人，谈卿和别人总是隔着柔软却无法突破的屏障。
他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她会应下并履行他所有的要求，带着那像是悲悯，又十足无情的表情。
谈卿在等封如故的下一句话。
他看起来有点焦躁，在谈卿的记忆里，这就是他生气的表现了，下一句话大概就是毫不留情的讥讽。
但他没有开口。
两个人相对无言的等到顾西辞来，陷入沉寂的教室像是突然注入了生气一样。
“怎么来晚了？”
谈卿开口之后才看了眼黑板正上方的时钟，确定这时间比顾西辞以往的时间要晚上半个多小时——说明他们两个人相顾无言了二十多分钟，真是奇迹。
顾西辞面上带着一点苍白，他擦了擦头上的汗，朝两人解释，“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妖怪……帮了她一点忙。”
“什么妖怪？”
“什么是妖怪？”
封如故和谈卿同时发问，又用很快的速度扫了一眼对方。
封如故又问了一句，“你遇到了什么妖怪？它让你帮它做什么？”
顾西辞干咳几声，缓缓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那妖怪是非常普通的精怪，不小心在城市里迷路了，他就顺手帮它指路回家而已。
“确定没有危险？”封如故追问。
“嗯，它的魔力非常少。”顾西辞拖着两条腿坐到谈卿旁边，端起桌子上的水一饮而尽，“那小妖怪还送了我一点东西，但我也不知道我拿妖怪的毛做什么。”
“但我经常被动物们这么拜托，已经习惯了。”男孩儿在椅子上舒展身躯，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谈卿＆封如故：……
他们两个人其实见不寻常的事情还是比较多的。
尤其是封如故，他的职业注定了他会和非常多的异兽打交道，他更了解那些动物的警惕性。
那些动物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大多都被逼得非常机警了，在闹市随便接近人类的几率是非常小的。
也就是他们抓到的那只异兽还蛮厉害的，对上人类属于恃强凌弱，因此只能被打服，几乎没有自愿和平共处的时候。
由此可见，这小男孩的能力和心性应该都不一般——动物们的第六感都是很强的，不会接近心灵黑暗的生物。
封如故得出了这个结论之后，也没有让他把收到的动物毛拿出来，而是给讲台下坐的两个人，开了一堂课。
谈卿说的那些东西确实也都是故事，而且她当初身为插班生，被校长格外照拂，连带着整个寝室的女生都变得肆无忌惮了起来。
假如顾西辞真把那些姑娘们的行动准则学了来，以他吸引神奇生物的体质，陆离学院估计要真.鸡飞狗跳了。
台下的两个人都不知道封如故心里的想法，表现得都很兴奋。
顾西辞自不必说，谈卿开心倒是开心在“又能听到封如故讲课”了。
这姑娘心里滤镜叠了八百层，几乎看不清封如故的讲课水平——这可是陆离学院公认的讲课最差的教授，即使对着准备好的教材念都能念得像悼词的男人——于是自然也看不到顾西辞从兴奋到茫然到不知所措的过渡。
五分钟，仅仅只是五分钟。
顾西辞一脸生无可恋，感觉自己好像在听什么政治课。
封如故讲了半个小时，基本都是关于在人界魔法的使用规定，看他的表情，可能更想直接丢给两人一套律法来自习。
在这半个小时内，顾西辞依靠自己的脑子（和听力），硬生生从“六法全书”里钻了出来，甚至顽强的写了好几页笔记，可以说是学生楷模了。
而坐在他旁边的那位，毫无疑问就是十级学渣了，这人的目光就没从封如故的脸上诺开过，那专注程度简直像是盯着老鼠的猫。
封如故倒是十分平静，他把那些条条框框讲完了之后，还讲了一些奇闻异事。虽然这些奇闻异事在顾西辞看来都很惊悚就是了……
一堂课下来，顾西辞简直奄奄一息，连接下来的训练都不太想练了。
对于顾西辞的状况，谈卿表示理解，于是在顾西辞翻着笔记回血的时候，两个高中生就坐到一边聊天去了。
他们两聊天的声音不大不小，处于顾西辞集中注意力就能听个差不多的程度。
“这是什么？”
“……你可以问问你同桌那个小姑娘。”
“哦。”
过了一会儿，谈卿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发现一个事情。”
“？”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房间里突然陷入了沉默。
“……我刚刚给你的东西，就是我的联，系，方，式。”封如故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这些东西你的朋友没教你？”
“哦，是这样啊。”谈卿的声音轻快，“我会去问她怎么把联系方式放进手机里的。”
又是一阵沉默。
“手机给我。”封如故说。
顾西辞努力的把注意力集中在本子上，但他的注意力不由自主的往那边飘了过去，他听到封如故嘴里喃喃了一句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机递给谈卿，“存进去了。”
“这样啊，谢谢~”谈卿的声音非常柔和，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么懒懒的。
顾西辞觉得自己可能即将要吃到狗粮了，但出于某些奇怪的直觉，他并不敢踹翻这碗狗粮。
那可是能把一个尾巴有三米长的异兽给打服的少女，和身后背景深不可测（讲课方式也是）的少年！
希望这两人能赶快自产自销，不要出来祸害别人。
第二个真相的吃瓜人士如此想道。
-
谈卿的手机是个智能机。
为什么要这么强调呢，可能是因为作为一个高中生，她的手机主界面居然只有威信，电话，浏览器和短信四个软件，其余的系统设置什么的都挤在一个文件夹里，看起来根本没碰过，这种情况过于诡异了吧。
但谈卿本人对于这种“诡异”一无所知，或者她知道，却并不在意。
她觉得只要能通过手机联系到自己想联系的人，那这个方盒子就已经发挥了它的作用。
至于其它的，她并不想涉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