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天气不错,广播台播放的进行曲响彻整个校园。
谈卿随波逐流的看了几场比赛后,被容屿拉到临时搭的小棚子里进行检阅。
那棚子里坐了几个少年少女,每个人的身上都挂了个名牌,看着精气神很不错的样子。
谈卿在她们侃大山的时候走过去,登记了名字之后,领到了一件荧光色的衣服。
她对着衣服看了半天,照着旁边人的动作把衣服给换上了。
“尽力就好。”容屿站在她的身边说。
经过一个中午的自省,这时候她已经没有那么愤怒了,毕竟木已成舟:“班上有二十七个女生,只有你一个人报了三项,不管成果怎么样,你都已经非常厉害了。”
“我尽量在草地上跟着你。但这几天我的表现你也看到了,一千五我大概是撑不下去的。”容屿打了个哈欠,困倦地说:“我……尽力。”
在进行女子两百米之前的这一小段时间,她试图把中午找到的那些长跑知识都传授给谈卿,从呼吸方法到跑步姿势,即使她自己也知道这些东西是无法速成的。
谈卿眼见她这么紧张,心情倒是挺轻松,“没事,我晨跑了十几天,一千五应该还是跑得下去的。”
“但愿吧。”
容屿勉强笑笑,按了按肩膀,“他们在叫你了。”
于是过了五分钟,谈卿就站在了被清空的跑道上,温和的空气在身边围绕。
容屿站在跑道旁边的人造草坪上,目光在跑道上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最后定格在了谈卿的脸上。
她看起来还是一副什么都不太在意的样子,说话也是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可以从一段关系中摆脱一样。
容屿摇摇头,把那些想法从自己的脑中赶出去,同时更加担心自己接下来的校园生活。
继续跟着谈卿,那以后被那群女人当靶子肯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每个校园里都有这样的角色,而在她身边的人也大都讨不到好。
她当然不想被欺负,但也不想去和那些人虚与委蛇,想想都觉得头痛欲裂。
在她想着这些的时候,旁边突然炸开一声沉闷的响,然后她就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掠了过去。
过了几秒,容屿才反应过来比赛已经开始了。
这肯定是及不上了。她抿抿唇,转头朝终点看过去——那边已经分出了胜负,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阵欢呼。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第一名应该是……
谈卿对于第二名的成绩并不怎么意外,她很明白这副身体的极限。假如拼命跑个第一,那接下来的一千五估计就只能放弃。
毕竟一千五跑完就有分,总的来说还是赚了。
谈卿轻轻的平复自己的呼吸,转了一圈寻找容屿,却见容屿不在她身边,也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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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容屿站在看台边上的小角落,面前是日常穿着一身校服的学生会长,身后是面目模糊的墙。
情况大概跟她想的差不多,封如故对谈卿有兴趣。
谈卿那天说的什么知道秘密之类的话谁信谁傻。
还是那句话,封如故作为家里有钱有权的富二代,要让谈卿“保守秘密”只不过是动动指头的问题,根本不需要“亲自”上阵。
绝对有隐情。
容屿往后面靠了靠,力图表现得游刃有余一些,“你是来看她的吗?”
“维持运动会的纪律是学生会的职责。”封如故语气平平的反驳,“不然我是不会来这里的。”
“那你不应该在看台上吗?那里视野比较开阔。”
这几天在心里吐槽他们吐槽的太多了,这句话容屿下意识用了调侃的语气。但下一刻,她就在封如故冷淡的眼神中失了声。
明明是个俊朗的少年,但封如故面无表情的时候,看起来非常阴森。那双眼睛表现出的情绪让人难以揣度……实在是不像个十六岁孩子的眼睛。
“不用你管。”封如故冷漠道。
他好像已经不想再多说什么了,转身的动作非常利落。
“等一下。”
容屿咬了一下唇,吐字有些艰难,“会长,你知道杜苒欣吗?”
杜苒欣就是那天三言两语就给谈卿加了两个项目的女生。
作为一个还有三年就成年的人,她那些心思的浅薄程度,简直愧对了九年的读书生涯。
就这样的人,身边居然能聚集起一群女生,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容屿三言两语就把杜苒欣做的小动作说了出来,最后她总结道,“她肯定对谈卿有意见,这几天我……有提醒谈卿,但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所以呢?”
封如故语气轻飘的反问,“你觉得就凭你的一面之词,和那些不知道是不是你被害妄想出来的事情,我就会去针对杜家的千金吗?”
“你只是没有看到而已……你就不能求证一下吗?”容屿声音有点颤抖。
“你已经是高中生了,要学会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容小姐。”少年嘲讽道,“我又不是你的父母。”
说完这句话后,封如故拍了拍校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容屿一个人在那个小角落里,消化他的这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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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卿顶着一阵阵微风站在草坪上,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
她其实并不渴,但班里的那些少年显然热情过了头,把水塞到她的手上就风一样的跑掉了。
问题是,她在操场上转了好几圈都没有看到容屿的影子,就像她突然消失了一样。
假如在陆离学院里,她就能偷偷的用魔法把人给找到了,那还是以前一个同学教她的,甚至不需要念咒语。
但可惜现在是在普通学院,身边还有个封教授在盯着。
她上次的罚抄还没抄完,目前还不想债上加债。
因此,谈卿无所事事的捱过了大半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等到她再移动的时候,广播已经在提醒女子一千五百米的人检阅了。
一千五百米就是三圈,只要她分一点心,在跑圈的时候多看看,就有很大可能性找到人了。
假如容屿还在这个操场上。
谈卿听着背景音乐中有节奏的鼓点,独自去检阅。
领到了衣服之后,她把矿泉水瓶放在了工作台请他们代为保管,然后再一次站到了跑道上。
这次比赛的情况和谈卿料想得差不多。
十个人里有三个人在跑了一圈半就开始喘气,又过了半圈之后就停下来走路了。谈卿闭着嘴超过这几个人,慢悠悠的缀在第五名。
很快,在第三圈进到弯道的时候,又有两三个人掉队了。
这时候大家的情况都算不上好,谈卿也感受到了与那天同样的灼痛,但这两天的晨跑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起码没有累到军训那天那种程度。
到了尾声时,看台上的观众们开始大喊加油,从一两个迅速变成了一片,听着简直振奋热心,只可惜赛场上的人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大家都在和自己的疲劳做着斗争。
谈卿跑了第二个第二。
在终点缓缓停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下一秒都能直接倒在地上。
这当然是没有的,谈卿清楚的记得,那天她拖着几乎脱力的双腿去还了衣服,拿着矿泉水恍惚了好一会儿,才在容屿的声音里恢复了清醒。
“抱歉,刚才突然肚子疼,去了下厕所。”容屿不知从哪里窜出来,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谈卿顶着比她更苍白的脸安慰了她几句,顺便问了下一场比赛的具体时间。
“五点十五,就在五分钟之后。”容屿双手搀着谈卿,脸色凝重,“以你现在的身体状态,怎么可能再去投铅球,我去帮你弃权吧。”
“不用。”
谈卿声音沙哑,随意道,“我还是很善于忍耐的。”
“这不是忍不忍的问题。”
容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你体力消耗严重,现在强行参加比赛的话会受伤的,球掉下来怎么办?那是铅球,不是乒乓球!”
谈卿静静地听她说完话,轻轻挣开她,在草坪上慢慢的走来走去,“我知道你说的有道理。”
“但是——”
她的话音消失在了广播中。
背景音乐的声音突然变小,换成广播员的声音,她字正腔圆地说:因为在运动会上赶场是对自己非常不负责任的事情。尤其是体力消耗较大的比赛,这大大增加了运动员受伤的几率。所以本次运动会临时加了一个新规定:同一个选手半小时之内,只能参加一场比赛。
然后,她还念了一串名单,表示警告,下不为例。
谈卿的名字赫然在列。
容屿认真的听完了广播后,上前几步扶住了谈卿,没好气道,“行了,这下你可以乖乖回教室呆着了吧?”
谈卿的身子晃了一下,不知为何,朝着广播台那边看了一眼。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种有点恍惚的样子。
“嗯,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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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高中生来说,有什么事情能比上课的时候在外面游荡更加幸福的?容屿这么想着:所以教室里这时候肯定没有人,有人肯定也是在玩手机。
她们可以趁着这个时候好好休息一下。
但事实证明,她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