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任性，喜欢就干了。”莫小圆穿着一套淡紫色小西装，拢了拢自己刚及肩的头发，满脸的不在意。
“你呀，还是年轻，我保证你做不到三年发量得减一半。不过说实话，你如果真的是抱着玩玩的态度还是算了，毕竟你想玩，那些个艺人可不想玩，经纪人和艺人若是无法配合，工作上会很糟心的。”江牧野看了看四周，“新签的小宝贝儿呢？”
“她有点紧张，上厕所去了，姐你先坐，我去把她带来。”
卫生间的檀香味熏得好似肉眼可见一般，莫小圆扇了扇鼻前的空气，敲了敲唯一一扇关着的门，小声问道：“小莓，是你吗？”
“是。”
莫小圆听她鼻音很重：“又哭了吗？”
“没有。”
“小莓，你先出来。”莫小圆温柔地贴近那扇米白色的簇新的门，“待会有造型师来给你做造型，可别把眼睛哭肿了啊。”
门扣一旋，莫小圆迅速往后退了几步，何霜莓低着头从一步阶上下来，好像从南瓜车上提着裙摆下车的灰姑娘，莫小圆不由得一笑，她觉得她的眼光好极了，何霜莓十七岁才被挖掘出来，一定是老天爷专门留给自己的宝藏。
莫小圆体寒，一年四季手脚冰凉，眼见何霜莓眼眶儿红红的，忙把自己的手罩上去：“眼睛是不是很热，我帮你冰冰。”
何霜莓乖乖站着，没有吭声，莫小圆依旧很温柔地安慰着：“弄好后我给你请最好的舞蹈老师，你好好学。”
听到“舞蹈”，听到“最好的老师”这几个字，何霜莓的手揪住了衣角，莫小圆注意到了，笑了笑，把手拿下，何霜莓抿了一下嘴，眼神看起来很认真，想来是被打动了，她问莫小圆：“姐姐，我住的地方为什么跟她们的不一样啊？”
莫小圆眼睛一瞪：“啊？”随即反应过来，“哦，没什么，我小时候寒暑假跟着公司艺人一起学音乐，我舅给我单独弄了一间卧室，我妈陪住照顾我。”
“那我……”何霜莓有些不安，她今天开门的时候，就看到旁边2912室出来的一个女孩，路过2906时，无比惊讶地对室友说：“哇哦，我以为只有四人间，没想到还有单人的，羡慕，新来的都是这待遇吗？那我们也没早来多久啊？”
莫小圆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早不住了，你是我当经纪人的头一个艺人，又是唯一一个，住我那里理所应当。”
何霜莓被莫小圆揽在胳膊弯里，小步小步走着，莫小圆的身上有股幽谷山泉的味道，清凉沁人，一丝一丝若有若无地氤氲在身边，何霜莓慢慢平静下来，两个人一路默然不语，走到造型室的时候，江牧野正拿着手机刷最近爆火的小言剧，嘴咧得仿佛要挂到耳朵上，入迷到全程都是姨母笑。
“牧姐，我们来啦，久等了。”莫小圆按住了何霜莓缩着的肩膀，眼神示意她不要紧张。
江牧野一边起身一边嗷嗷喊，眼睛还紧紧盯着手机屏幕：“哎哟我的天呐这太甜了太甜了嗑死我了没事你来晚点更好……哎哟！这个就是咱们新来的小宝贝儿呀！”
江牧野眼睛一亮，瞬间从电视剧里走了出来：“这姑娘……哎哟！圆圆眼光又上了一层楼！”
莫小圆索性也不谦虚了，直接把何霜莓拉到江牧野面前：“小莓，这是我们江大造型师，国内很多知名演员都请她做过造型，快叫江老师。”
“江老师好……”何霜莓低下头，缩着肩膀抠着手，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这孩子……”江牧野笑笑，摇了摇头。
“才十七岁，性格内向惯了，以后慢慢磨，磨个三五年就会说话了。”莫小圆赶忙救场，“我家这个叫何霜莓，白露为霜的霜，草莓的莓，名字的意思是撒着糖霜的草莓。”
“哟，这名字起得有意思，往这方面打扮倒也可以。”江牧野把何霜莓拉到一边，自己往后退了几步，四下打量着。
“宝贝儿别紧张，把头抬起来。”
“好，不错，再把手自然垂下，站直了……这个子真高，比例也不错。”
“宝贝儿肩膀打开肩膀打开，测过身我再看看……好，转过去……”
莫小圆帮江牧野倒了杯水，再抬起头看到何霜莓坐在化妆台前，江牧野对着她的脸，远看近看，凝着眉头，认真琢磨着。
“圆圆，这孩子的长相在现在的娱乐圈，还真是稀有。”江牧野冲她竖起大拇指，“有眼光。她能驾驭的风格太多了，法式小甜饼，韩式小清新，英气挂也可以。”
莫小圆把水递给她：“我也不是很懂，姐您看着办。”
“有什么人设吗？”
“人设？”
“是啊，根据她的人设打造最好。”
莫小圆愣住了，她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江牧野把杯子放下：“你看，新手就是不懂，幸亏你带得是个新人，跟着她一起成长也行。”
莫小圆一手撑着梳妆台，半耸着肩膀，另一只手揉着下巴，思考了好一阵：“我只是觉得，她身上有种出类拔萃的气质，说不出口，就像羽毛中的一颗珍珠，小小一粒，淡淡的光泽，抓人的气息。”
“她的眼睛很好看，配上这个野生眉，很青涩。”江牧野渐渐露出笑意，对莫小圆挥挥手，“圆圆，你先回去休息休息，时间可能会有点长。”
“没事，我在这等着就行了。”莫小圆怕何霜莓害怕，为了尽快安抚住她，话说得很急。
“哎呀！”江牧野走过来，推着莫小圆的肩膀，把她推了出去，“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造吗？”
“造，我造。”莫小圆把头往门内探了探，何霜莓十分拘束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她，莫小圆尴尬地笑了一声，“小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好了江老师会给我打电话，你要听话，配合江老师，放松，江老师人可好了。”
门顺滑一扣，莫小圆的脸暗淡下来，徘徊一阵后，她整理了一下头发，下楼了。
她爸的会议室灯在亮着，莫小圆犹豫了一下，还是敲门走了进去，秦桦本为着公司一个顶流明星家里传出诈骗丑闻头疼不已，那个顶流现在被强烈抵制，各种商务都受到了影响，违约金一笔接一笔，蒋子琳是他的经纪人，现在正忙得焦头烂额，团队每天都在开会商讨如何洗白，但舆论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洪水滔天之时，秦烨开除了罗弛，蒋子琳心里有气，把气都出在了顶流身上，这两天也懒得管他了，执行经纪人把这情况报告给了秦烨，秦烨正烦着，看见莫小圆，还是一脸慈祥的笑。
“圆圆，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莫小圆一身嫩紫色小西装，优雅不失年轻，妆容素雅，神色威仪，她径直坐下来，问秦烨：“老舅，你还真舍得开除罗弛啊！”
“他本来也没什么用，这种能力的经纪人外头一抓一大把。”秦烨刚刚抽了烟，知道莫小圆有咽炎，赶紧把窗户都打开，烟灰缸也抽了张纸盖住。
一口热风呼进来，莫小圆眯着眼往外看去，天蓝云白，很素的颜色，云丝静悄悄的，虽看着并不笨重，却是一动不动。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脑海中勾勒出了一个万紫千红莺飞蝶舞的牡丹园。
“圆圆？”
秦烨喊了她一声，莫小圆回过神来，一阵干咳后，神色有些忧虑：“罗弛开除是活该，我也巴不得他走人，但是没给蒋子琳打预防针就开除了，蒋子琳那边怎么办？”
“小蒋是不是又为难你什么了？你放心，我去说她。”秦烨看起来很紧张。
“没有，她没为难我，我只是担心她心气高，万一一气之下走人了怎么办？”
秦烨笑了出来：“这不用你担心，不过就是一个表弟，又不是亲弟。”
“不过话说回来，最开始不是只说扣他点工资，批评一顿吗？怎么突然开除了？”
秦烨把胳膊放在椅子扶手上，微微转动了两下，低着头，没吭声。
本来看在蒋子琳的面子上，他没打算开除罗弛的，谁知罗弛气不过，在网上披着马甲造莫小圆的谣，秦烨在莫小圆的事上，说8g上网也不为过，不到几个小时就把罗弛揪出来了，想都没想，当场开除。
莫小圆看了看时间，站了起来：“我出去买点东西，先不谈这事了。”
浓抹艳妆衣着另类的江牧野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温柔和善，像个邻家阿姨，她轻轻拉着何霜莓的手，带她去了服装间，问她：“你喜欢什么颜色？”
何霜莓怯怯道：“不知道。”
江牧野哈哈一个豪爽的笑，还没来得及哈第三声就一个急转弯变成温柔的嗓音，她原本以为那就像瀑布从山崖上冲下来汇入山溪静静流淌，没成想在何霜莓听来像失控的车拐角撞了墙。
“小草莓，来，你试试这件草莓红的法式连衣裙。”江牧野麻溜地把衣服取下递给何霜莓，“试衣间在那。”
何霜莓磨蹭了好久才出来，她害怕把衣服弄坏，穿得特别仔细，恨不得以一个布丝为单位往下理。江牧野倒也细心，没表现出一丝不耐烦，只是把何霜莓转了一圈，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好看，好一个法式小草莓，看得我想吃华夫饼了。来，再试试这个搭配。”
何霜莓一共换来不下二十套衣服，江牧野每次都夸赞好看，但从没有过停下来的意思，何霜莓觉得有点累，她抿着嘴，一声没吭。
“让我再看看……”江牧野点钞般刷着衣橱里的衣服，神色认真，忽然一个停顿，摘出了一个白色裙子。
“你再试试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