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学习之余，鄢然一直在准备竞赛。魏毅虽然很克制的没有给她太大的压力，甚至还给了她充分的自由，但还是难掩老师爱关心的本性，时不时会为问问她准备的情况，或者苦口婆心一番。
看着她从办公室回来，何皎皎和卢山基本已经习惯了她一定又是被魏毅叫去了。
离竞赛的时间越来越近，老师们自然也都越来越关心他们的准备情况。
“唉，没想到江延最近忙着训练，何煜也忙着竞赛，我还以为你会轻松一点，但看你那一摞卷子，我知道是我想多了。”卢山看着鄢然坐下来开始写题，忍不住感慨了一声。
卢山感慨已经不是一天的事了，鄢然早就习以为常，她忙着写题，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鄢然，外面有人找你。”
“谁啊？”她从试卷中有些困惑地抬眸。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同学冲她眨了眨眼。
她起身走到了门口，看见来人时，脚步微顿。
“嗨，鄢然。”门口站着的人冲她挥了挥手。
她看向面前站着的人，反应平淡，礼貌道：“你有事找我吗？”
段奕扬了扬手中拿着的试卷，咧嘴一笑：“李老师说昨天那张竞赛卷最后一道大题只有你做出来了，我想问问你是怎么解的。”
晋级全国物理竞赛的高二只有三个人，除了她之外，剩下的包括段奕还有另一个重点班的同学。但平时他们班隔得远，鄢然也没有在竞赛班，除了资源共享外，几乎没有任何交流。
她知道段奕也晋级了，但一直以为大家各自准备就行，现在段奕来找他，在她的意料之外。
见她一时没有什么反应，段奕抿了一下唇，继续问：“方便吗？”
“老师应该会讲的。”沉默片刻，鄢然实话实说道。
“李老师说你的解法更新颖而且简单很多，我想了解一下，可以吗？”段奕客客气气地问。
话说到如此，她也不好再拒绝，而且他无论语气和话语都变得礼貌了很多，经历运动会那事之后，她对他的印象也没有那么糟了，毕竟都是同学一场。
思及此，鄢然点了点头：“好，我去拿卷子。”
“谢谢。”
鄢然转身往教室里面走去，段奕就站在门口等。
没等鄢然拿完卷子走出来，江延就背着书包从楼梯转角上面上来。
惊蛰后的天气回温，温度慢慢回升，但早上的天还是带着点冷意，大家身上的校服外套都还没有脱去。而江延就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纯白长袖，背着书包从楼梯上走上来。
“江延。”段奕一眼就注意到了他，朝他投过去了目光。
闻声，江延掀了掀明显带着困意的眼皮看了过去，又略显疏离地点了一下头就继续往前走。
走到后门的位子，他下意识朝里先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位子是空的。
他眉头动了动，余光瞥见前门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正往里的步子几不可查地顿了顿，停驻在了原地。清冷的眸子微抬，看向前门的两人。
“步骤都在上面了，你拿去看吧。”她礼貌地递出了自己的卷子。
段奕笑了下接过：“谢谢，我看完就还你。”
鄢然很淡地点了一下头，神色平静，面庞柔和。
两人本就不算熟，他说完鄢然就准备往里走了。
倏地，段奕微不可察地捏了捏手中拿着的试卷，轻吐了口气，望着面前即将走进去的女生，佯作大大咧咧地开口：“那个——”
鄢然回过了头，无声地示意他“还有事吗？”
“以后如果还有不懂的题我还能问你吗？”
她的眉心蹙了蹙，面色逐渐恢复疏离：“不是每一道题我都会，如果遇见不会的题，我想你更应该问老师。”
段奕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有些尴尬地点了一下头：“哦……好。”
鄢然说完，径直地朝里走去。
段奕看了眼手中的试卷，无奈地笑了一下，有些泄气地往回走。
“她不喜欢麻烦，想引起她的注意，没必要用这种方式。”江延站在后门，清清冷冷的眸子捎上了些许幽深，平静如水的语气中彷佛带上了一丝冷意，段奕的身子忍不住怔了一下。
他不动声色地紧了紧手中拿着的试卷，一言未发地下了楼梯。
瞥了眼他略显仓促离开的背影，江延的眸子也慢慢地垂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也低了些许。
“这节课就上到这儿，下课。”英语老师收好书本，走出了教室。
鄢然放下笔，瞄向旁边背靠着椅子正闭着眼睛的同桌，轻声道：“江延。”
江延睫毛一颤，轻抬眼看过去，声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鄢然指了指自己嗓子的位置，认真说：“我听你上课咳嗽了好多次，嗓音也变了，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正欲说“没事”，卢山就刚好转头，自顾自地解释起来：“他经常这样，声乐课嗓子容易用力过猛，最近又刚好感冒了，就成这样了。”
“那他没事吗？”
“没事，习以为常了。”卢山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
鄢然有些不放心地点了点头，正想再问些什么，江延已经趴在桌子上睡了。
“他最近训练太紧，应该是太累了。本来可以跟老班请假的，却没请，还是来上课了，真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啊。”
“……”
鄢然安静听着，留了点心。
—
午休时间，鄢然去了一趟校医处。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午休，学校里安安静静的，她以为校医处没有什么人，却意外的撞见了何煜。
“你先坐会儿，等会儿我看看，没事儿了才回去。”
她进门时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她礼貌地敲了敲，里面说“进”时才进去。
刚进去，就刚好看见了坐在一旁的何煜，他的手腕上还缠着绷带。
鄢然下意识愣了一下，没想到何煜竟然在这儿，也更没想到他受了伤。
何煜听见有人来了，也下意识抬起头来看，两人一时都愣住了。
“同学，你怎么了？身体有哪不舒服的吗？”校医问她。
鄢然赶紧回神，立即解释：“老师我想拿点感冒药还有治嗓子疼的药。”
“你是自己要吗，我看看你什么情况。”
她立刻摆了摆手：“不是老师，是我同学，他感冒了，嗓子也不舒服，我想给他拿点药。”
校医看着她，皱了皱眉：“他自己怎么不来，这得我看一下才行啊。”
鄢然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老师，他正在教室休息呢，身体不舒服，就不用来了吧……”
“这怎么行啊，药也不能乱开，你得让你同学自己过来。”校医的态度很坚决。
“……”
她不是很会说话，瞟见校医一脸严肃，也有些别无他法了。
“王老师，你就给她拿最简单的感冒药和嗓子疼的药就行，她是我同学，生病的人也是我同学。我知道他的情况，就是最近有点感冒，嗓子用多了，有点不舒服。”
本来还在交谈的两人齐齐地把目光转到了房间里第三个人身上。
校医看起来跟何煜很熟，直接就开始问何煜了。没过半晌，念叨了几句他自己也不注意身体后，就进去拿药了。
外面就只剩下鄢然和他了，犹豫了一下，鄢然坐到了他旁边的位子上。
两人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开口，房间里安静的甚至还能听见里面校医布药的声音。
静默了大半晌，还是鄢然忍不住开口：“何煜，你的手是怎么了？”
“不小心伤到了。”
鄢然不动声色地撇了撇那绷带，心里嘀咕：这得是多不小心才能伤成这样啊……
不过，看他的面色，明显是不想多说的样子。纵然心里装着不少疑问，鄢然还是识趣地没再问。
就这么继续沉默了大半会儿，何煜突然出声：“鄢然。”
她侧头看过去，表示疑惑：“嗯？”
何煜没有看她，目光却带着她从未见过的深沉，淡淡地凝着前方，慢慢开口：“我受伤的事，能不让其他人知道吗？”
他的意思就是在告诉她，他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其他人。
鄢然心里装了满肚子的疑问，她的眉心动了动，下意识脱口而出：“为什么？”
何煜突然轻笑了一声，声音有些沉：“人都是有秘密不想让其他人知道的，不是吗？”
这句话顷刻间也让鄢然想起了什么，脑海中不断地划过很多东西，她愣了好一会儿，才微不可察地垂下了眸子，“嗯”了一声。
何煜不急不徐：“所以，这就是我的秘密，希望你可以为我保密，因为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好像自从许知之转学之后，她跟他的交道就少了很多，虽然还是在同一班。她以为他只是变得比以前沉默了些许，而现在她才发现，并不是这么简单。
他的眼神中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她无法全部都看得清楚，难过、消沉、怅惘……模糊复杂，说不清，也辨不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