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鄢然的目光从试卷上抽离，揉了揉眼，抬手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时间。
何煜察觉到她的动作，友好问：“你还有多少，需要帮忙吗？”
她收回手，稍稍估摸了一下剩下还有多少张试卷，笑了一下：“不用，没多少了。”
何煜从善如流：“好吧。”
手表上的指针一圈一圈转动，放学铃打响时，两人手上都还剩几张试卷没有改完。
彼此都没有停手，飞快地算着分。
“何煜何煜。”办公室门外响起清脆的女声，在这安静的办公室，女生的声音带着如奶糖般的甜意，清晰地回荡。
两人闻声望去。
何煜立马起身往门口走去，蹙了一下眉：“怎么来这儿了？”
许知之眨巴着大眼，眸光潋滟：“你今天没有在门口等我，我问了你们班同学才知道你在办公室，所以我只好来找你了。你还有多久啊？”
“快了。”何煜温声解释。
“行吧，那你快点，我还想吃学校外面那家关东煮呢，去晚了就买不到了。”女生轻声嘟嚷。
“好，我给你买。”
“你还有多少？”两人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鄢然问了一句。
何煜回头：“五张左右。”
她看了眼一旁站着的女生，莞尔：“那你先走吧，剩下的我帮你改。”
何煜微微一愣，许知之也眨巴着大眼看着她。
她有些失笑，继续补充：“反正我不差这几张，让她等你也不好。”
何煜思忖了一下，又看向一旁难得安静的许知之：“那麻烦你了。”
“没事。”她淡淡一笑。
他把试卷交到了她的手中：“就剩这几张了，其他的都改完了，分也上好了。”
“好。”
“谢谢你。”许知之站在一边，突然甜甜一笑。
女孩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娇俏动人的小脸上透着满满的纯真与友善。她也不禁双眸微眯，弯出了笑意：“没事，你们先走吧。”
“你回去注意安全。”何煜善意地提醒了一下。
“好。”
走出办公室，许知之勾着书包带子，睁着清凌凌的大眼，认真问他：“何煜，她是不是就是那个考赢你的女生？”
何煜低眸拉了拉她往下滑落的书包带，淡淡“嗯”了一声。
“她长得好漂亮啊。”
“你最漂亮。”何煜立马应了一声。
“我当然知道我漂亮。”许知之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又歪了一下头，很认真地说：“但她的漂亮是能融化进人的心里去的，越看越好看。尤其是她刚刚那一笑，我心都酥了。况且她看起来好温柔，声音也好好听啊，今天那个歌唱比赛你们班的领唱也是她吧，成绩又这么好……”
她神采奕奕地说着，何煜终是有些无奈地摸了一下她的头：“好啦，还没说完啊？”
许知之摇头，忽然就变了情绪，闷闷道：“怎么办，何煜，我刚像有些自卑了。”
何煜一愣，一时有些无措，只得耐心安慰：“你可是许知之啊，怎么还自卑了呢？”
说着，他的眼角漫上了一丝笑。
她扭头：“我怎么啦？”
“你最漂亮，成绩又好，”他伸出手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声音低柔，“许知之是最好的。”
她因她他的话，顿时红了脸。
此刻他们的背后正是浓郁的夜色，走廊上的白炽灯也有了一定年岁，光线有些暗。但在晦暗的灯光中，女孩微红的脸，依旧清晰可见。
—
改完所有的卷子后，鄢然整理好卷子放在了楚方绪的办公桌上，就出了办公室。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经过其他班时，教室里除了一些还在学习还没回去的学生，人基本都走光了。
刚走进后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位子上，安静写着卷子的背影。
她慢慢走过去：“江延，你还没回去啊？”
少年坐姿笔直，微微低了点头，握着笔，懒懒散散地做着物理题。闻声，他从试卷中抬头，眉眼清冽地看向她：“嗯，想把卷子写完。”
鄢然看了一眼他正在写的卷子，正是她之前还没写完的那张物理卷子。
“我也还没写完，只有回去写了。”她收拾着桌上的东西，淡淡道。
教室里此刻就只剩他们两个人还没走，她收拾着书包，他安安静静坐着写题。
“鄢然，你着急回去吗？”他突然轻声启唇。
她拉着书包拉链的手一停，眉目微抬：“怎么了？不着急。”
江延笑了下，把手中的卷子往她的方向移动了几寸：“最后一题不会，你能帮我看看吗？”
“好。”她把书包重新放回了课桌，拉开板凳坐了下来。
她接过试卷，随意地看了下题目，抬眸礼貌地问了一句：“草稿本方便给我一下吗？”
“好。”
“这道题是道力学题……”她低着头，手下边认真写着重要的步骤，边讲解着，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教室里的白炽灯不知疲倦地亮着，笔记本上已经写了小半的演算步骤：“所以，最后的结果是50N。”
“听懂了吗？”她停笔，抬起头问他。
两人的目光对视，不知是谁的心跳的有些快了。
江延看着她的表情，接过了她手中的草稿本。手指却在一瞬间碰到了她的手指，他略显慌乱地收回了手。
鄢然倒是没注意到这些，而是又问了一遍：“听懂了吗？”
“嗯。”他的喉结微滚，淡淡地应了一声。
她笑了下：“那就行，还有要问的吗？”
“没了，回家吧。”他垂着眼收起了笔记本，语气自然，“谢谢。”
“客气了。”她微微一笑。
讲题不过就耽搁了几分钟，他们关了灯从教室里出来时，隔壁几个班的灯基本也熄了。
这个点的校园内只有寥寥疏疏的一些人，住校的学生回了寝室，没住校的学生也回了家。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走出校门，江延突然说。
“怎么了？”鄢然的眉眼有一瞬间的怔忪。
“等我一下，马上回来。”他轻眨了一下眼，倏地又重复了一遍，就走开了。
她背着书包，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
他是跑回来的。入秋的夜晚风有些大，吹的他的校服衣摆还在空中摇动。
“给。”站定后，他拿出刚刚去便利店买的东西，递给了她。
鄢然微微发怔，一时没有接，而是讷讷问：“你刚刚是去买东西了？”
“嗯。”他那些酸奶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了些，“谢谢你给我讲题。”
视线里，女生伸出手，轻轻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酸奶，嘴角翘起了一个恬淡的笑：“谢谢，我刚好很喜欢喝这个味道的酸奶。”
她的手中正拿着橙子味的酸奶。她不知道，这是他特地去挑的，更不知道，让她讲题，他也存了私心。
他想跟她多待一会儿。
溶溶夜色下，少年清冽平静的眉眼里捎上了隐熠的光，嘴角还挂着抹清淡的笑。
“不客气。”
—
夜色已深，漆黑的天空黑的像化不开的墨砚。
卧室里，写完作业的江延撑着手肘，抬眼往窗边看了过去。伫立在街道边的路灯像是已经到了年限，一闪一闪挥着昏沉黯淡的光，尤像他沉入夜色中清澈深邃的眼眸。
“噔噔噔——”
柏慧推门进来，他淡淡地侧目看过去。
“我看冰箱里放着一些橙子，你自己买的吧，给你切好了。”柏慧将手中拿着的果盘放在了他的书桌上，两个饱满圆润的橙子被均匀的切成了四大瓣，还有汁水正慢慢地溢出。
江延轻“嗯”了一声。
“那行，你先吃吧，我出去看电视了。”柏慧随意说着，顺手又从果盘中拿了一瓣放在嘴里，头也没回地走了。
江延慢慢起身，收好了桌上随意放着的书和卷子，趿拉着拖鞋，端起了桌上的果盘走了出去。
“你怎么出来了？”
柏慧正看得津津有味，难得分给了他一个眼神。
“洗手。”
吃完橙子之后，江延走到阳台蹲下身逗了会儿大吉。
“妈，爸还没回来吗？”他摸着大吉的毛，转头问了一句。
“他今天有个同学聚会，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柏慧正沉浸在电视剧原配掐小三的剧情中，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点了下头，打了一个哈欠。瞥了眼时间，他拖鞋步子懒懒地往房间走。
倏地，他想起一件事，淡淡地转过了身，有些怠倦地开口：“对了妈，有一个比赛，廖老师说让我去参加一下。”
“什么时候啊？”柏慧眼也未抬，不甚在意地问。
江延的眉头动了动，想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吞吞地开口：“下周三，就在云市。”
“知道了，你自己别忘了就行。”
“……”
江延慢慢地回了房间，困意来袭，眼眸里也写满了倦意。
夜晚似乎总是能让人变得平静，包括白日里的所有喧嚣，都得到了漫长的沉淀。那些细腻的情感，也能在夜里得到更深地催发。
闭上眼的一瞬间，江延的眼前又浮现出女孩站在舞台上，拿着话筒，明媚又耀眼的模样。还有昏黄的路灯下，她接过他手中的酸奶，脸上梨涡浅露的笑……
他翻了一个身，拿过一旁的手机，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划开了界面，点开了一张图片。
漆黑的卧室里，窗帘合得严严实实，只有少年的手机屏幕溢出来了一丝薄弱的光。
少年躺在床上，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手臂微蜷，搭在了自己额头上。那双清澈的双眸在手机泻出来的光中，愈发的明亮。
而屏幕里的那个女孩，穿着校服，笑眼如画，身上也披洒着光。
光打在了女孩的身上，却进了少年的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