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第二天就结束了，正走到教室门口时，鄢然倏地听见里面有歌传出来。
卢山刚好也走了过来，瞥见她略带困惑的表情，他悠悠道：“知道为什么考完要放歌，还是这首歌吗？鄢然同学。”
她神色讷讷：“为什么？”
避开走廊上来来往往走着的人，卢山颇有深意地一笑：“想一下这首歌的名字。”
说完这句话之后，教室多媒体正放到这首歌的高潮，里面还有人跟着唱的声音传出。
这是之前很火的一首歌，虽然她不会唱，但还是知道。
她抬眸应道：“《凉凉》。”
“没错，现在不用我说你应该知道为什么放这首歌了吧。”
“不知道。”她面色困惑未减半分，坦言道。
看着她明净澄澈的眸子，卢山抓了一下头，耐着性子解释：“我们不是刚考试完吗？考完不就凉凉了嘛。”
他的话有些牛头不对马嘴，毫无逻辑，鄢然有些似懂非懂。
“算了，知不知道也没有多大干系。”
“哦。”
“你考得怎么样啊？”
两人往教室里走去，卢山随意问道。
“就那样吧。”她淡淡道。
“就那样是哪样，好还是不好啊？”他立马追问。
“不知道，到时候看吧。”
成绩出来的那天，卢山彻底地知道了鄢然口中的“就那样”是哪样了。
-
杨泽平满面春风地进了教室，手里拿着的正是这次月考的成绩单。
瞬间，教室里响起一阵哀嚎。
“老师，成绩怎么出来的那么快啊……”
“是啊是啊……”
“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去面对它……”
“好了，安静。”全然不在乎教室里的哀怨声，杨泽平脸上的笑容依旧，肉眼不可见的褶子都笑得露了出来，“学校和老师们都很关心你们考得怎么样，所以都不辞劳苦，加班加点的把你们的卷子改出来了，你们怎么还这么一副表情呢。”
卢山扯着嗓子说：“老师，我们并不想知道考得怎么样，你们不用那么辛苦。”
“你给我闭嘴，也不看看自己考得怎么样，又是倒数！”
卢山顿时怏了，识相地闭上了嘴。
“我说一下这次的成绩啊。我很是欣慰，年级第一和第二这次都在我们班上。”
底下瞬间有人接话：“老师，第一肯定是班长不用说了，但第二是谁啊，这么厉害。”
“是啊，是啊。”
有人应和着，刚才还不想知道成绩的学生齐刷刷地都像变了个人一般，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杨泽平难掩喜悦地笑出了声：“错了，何煜这次是第二。”
“卧槽，是谁夺走了何煜万年第一的宝座。”
“封雅颂，好好说话。”杨泽平皱着眉头道。
“老师，别卖关子了，快说吧。”
“是啊，快说吧。”
鄢然的目光也淡淡地放在讲台上。忽地，江延微侧了点头，靠近她的耳边，轻声道：“是不是你？”
闻声，她倏地一愣。
讲台上杨泽平的声音适时响起。
“第一名是我们的鄢然同学，总分698分。”
倏忽间，她还没回答江延的问题，教室里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向她投射过来，尤其是卢山，嘴张得都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鄢然，你也太厉害了吧。”
“好了，卢山你给我坐好。现在开始上课，接着讲考试卷子，下课班长就把成绩单发给大家，你们自己看。”
教室的目光都收了回去，鄢然忍不住松了口气，被这么多只眼睛盯着，她着实有些不太适应。
垂眸的一瞬间，她余光中看见了江延脸上敛着淡淡的笑意，正看着她。
她摸了一下鼻尖，小声解释：“我也不知道是我。”
他似不甚在意地“嗯”了一声。
下课后，何煜刚拿了成绩单往回走，卢山就堵在门口，殷勤道：“班长，我帮你发。”
说罢，他动作飞快地从何煜手里顺了几张成绩单就往教室走。
“鄢然同学，这就是你说的‘就那样’啊，你可太谦虚了。”
他似想起什么，又道：“难怪你不知道‘凉凉’的意思，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担心过吧。”说着，他拿着成绩单，直接念出了声，“语文128，数学140，英语146，物理110，化学90，生物84。物理居然是满分！”
他一个人在这里激动地说着，三个人近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也没注意，自顾自道：“比何煜多了五分，整整五分！”
何皎皎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说够了吗？说够了就放下你的猪手，我还要看成绩。”
终于，在何皎皎即将要动手的时候，卢山把手中还有的几张成绩单给了他们。
他连自己的成绩都没看，又乐颠颠地对鄢然说：“鄢然同学，你知道吗，你的身后有一道明晃晃的光，射的我快睁不开眼了。”
鄢然没有理睬他，知道他又要胡言胡语了。
卢山仍自顾自道：“这道光就是传说中的‘学霸之光’，又亮又刺眼，尔等难以拥有，只有远远地瞻仰。”
“……”
“扑——”
一本书盖在了他的嘴上。
他挣扎了一下，瞪大了眼：“江延，你干嘛？”
江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冷漠道：“再吵，连人带桌的给我滚出去。”
卢山的肩膀陡然抽搐了一下，识相地封住了自己的嘴。
江延淡淡地收了手，他默不作声地看向鄢然。她正认真地看着成绩单，面色平静又淡然。
消停不过片刻，卢山又挥着手中的成绩单，大大咧咧道：“江延，你559耶，进前600了。”
闻声，鄢然也抬起眼看向他。
江延扯了一下唇，面色不太好了，声音也沉了下去：“你很想出去是吗？”
卢山的面色蓦地一变，顿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瞬间转过了身，一把瘫在了课桌上，死死地抱住了桌檐。
何皎皎笑得一脸惬意，毫不留情地在旁讥诮：“哎呀，真是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知道三国里杨修是怎么死的吗？”
卢山一脸懵然地摇头：“我怎么知道。”
何皎皎冷不丁地轻笑出声：“话多死的。”
“……”
说罢，她淡定地收回了视线，丝毫不在意卢山那一脸郁色很是僵硬的表情。
-
中午吃完饭从食堂回来后，鄢然看见江延拿着水杯正在吃药。
她慢慢地坐了下来，询问道：“你感冒还没好吗？”
他前两天淋了雨，不出所料地感冒了。
江延拿着水杯的手动了动，语气淡淡：“快好了。”
“记得多喝热水。”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随意说道。
他摇了摇手中的杯子，轻笑了一声，声音似刚被水润过一般，温和了不少：“可是没热水了。”
他扬眉，将杯子往她的方向拿的更近了一点，示意她。
“饮水机里面有，可以去接。”
“算了，太远了，我现在头有点不舒服，不想去。”
说罢，他像是真的头些不舒服一般，径自趴在桌子上。
鄢然怔了片刻，瞥见他放在一旁的水杯，眉心动了动。
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而教室里饮水机放置在最前面的角落处。默了一会儿，她把自己的水杯从桌洞中拿了出来。
“江延，我要去接热水，顺便帮你接了吧。”她垂了垂头，低声说。
他缓缓抬头，咧嘴一笑：“谢谢了。”
“没事，反正顺便。”
她拿着两人的杯子，便往前面去。
还没到午休时间，教室里的人还不多，饮水机的热水刚好烧着，指示灯正亮着绿色。
她把水杯放稳，按下了红色的热水键，微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等着接满。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往后看。
见到来人，鄢然微微颔首：“班长。”
何煜点了点头走到了她的旁边，摁下了冷水键。
两人都安静地站在饮水机旁，陷入了沉默。
避免尴尬，她的目光一直盯着水杯，江延的杯子接满后，又换了自己的。
身旁有人摁掉了绿色的冷水键，拿起了杯子，忽然道：“鄢然。”
“嗯？”她也摁下了键。她的杯子里本来就还有水，接不了多少。
“关于他们说你考试超过了我的一些话，你不用在意。”何煜定定站着，目光坦然。
她怔忡了片刻，淡淡笑了：“我没有在意。”
思忖一瞬，她认真解释：“我刚转来，就超过了常年稳居年级第一的人，大家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饮水机位置的墙边正贴着这次考试的成绩单。何煜淡淡瞟了一眼，忽地一笑：“物理满分。”
鄢然也顺势看了过去：“班长数学也是满分。”
他随意地岔开眼，漫不经心道：“之前去办公室，偶然间听到了物理老师在跟老班说想让你加入竞赛班。我猜老班要找你说这件事了，做好心理准备。”
她愣了愣：“竞赛班？”
“嗯。”
“何煜何煜，你怎么还没接好，快点。”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清脆欢快的女声。
鄢然下意识看了过去。
门口正站着一个女生，个子有些娇小，巴掌小脸，很是明媚艳丽，一双眼睛清凌凌的。此刻，女生正蹙着眉头，不耐地看着他们。
“我先过去了，你做好心理准备。”
“好。”
何煜很快就走了出去，那个女生似还在抱怨着什么。她见何煜敛着笑说了些什么，把手中的水杯递给了女生，还摸了摸那个女生的头，看起来关系很好。
她这才注意到何煜手中拿着的杯子是个粉色的，明显是女生用的。
她很快就收了眼，没再多看。
往座位上走时，鄢然注意到江延没有趴在桌子上了，而是正看着她。
“你不是不舒服吗？怎么不休息了。”她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他。
江延随意地接过放下，淡淡道：“不想睡了。”
“哦。”
“怎么接水接了那么久？”
她喝了口水，咽了咽嗓：“班长也接水，说了两句话。”
说罢，她忽地想起什么：“对了，你知道竞赛班的事吗？”
江延挑了挑眉：“怎么了？”
“班长说，物理老师好像有意让我加入竞赛班，让我做好心理准备。”
“魏毅？”他皱了一下眉。
“嗯。”
“如果是魏毅说的话，那么多半是想让你加入物理竞赛班了。”
“哦，怎么了？”
江延轻抚了一下额，叹了口气道：“物理竞赛班，又称‘变态竞赛班’。”
“啊？”
“里面的负责老师超级严厉，平时的训练强度也很大，惹得学生们总是叫苦连连，还有苦不能说。”卢山突然插嘴，神色飞扬，兴致勃勃地解释。
鄢然的心瞬间有些发凉：“班长也在竞赛班吧。”
卢山：“没错。”
说罢，他狡黠一笑：“不过，何煜在数学班，跟物理班比，那可是很轻松了。”
鄢然不禁垂了下了眸，沉默了。
片刻后，她又抬眸：“我可以拒绝对吧？”
卢山慢慢悠悠地坐了下来，伸出手指左右摇晃，意味深长道：“鄢然同学，你不知道，魏毅要是看中了你，那你基本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他似有些同情的想要拍一拍她的背，手还没伸出去，就被另一只手挡了回去：“吓唬人好玩儿吗？”
卢山不乐意了：“我没吓唬她呀，本来就是这样啊。”他有些气鼓鼓地嘀嘀咕咕，“我又没添油加醋，就实话实说啊。”
“没那么严重，你不用听他说的。”江延看都没看卢山一眼，温声解释。
“不过——”他似也有些无奈，抓了一下头，“物理竞赛班训练强度确实挺大的，有一些学生最后受不了退出了。如果魏毅真的给你说了，你要好好考虑。”
鄢然认真地看着他。
他似有些不自然地岔开眼，声音有些低沉：“数学和化学，都是不错的选择。”
“好。”
她轻吐了口气，心稍稍放了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