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然回了教室，她的同桌依旧在睡觉。
她没在意，问了一下前面的何皎皎：“何皎皎，你知道教务处在哪儿吗？”
何皎皎咧嘴：“你要去教务处呀。”
“嗯，去办一下校牌。”
“在教学楼三楼上去左手边的第一个房间就是了，上面有写的。”
“好，谢谢了。”她礼貌一笑。
“客气了。”何皎皎不甚在意道。
正在课间时间，卢山也没在教室，窥见她手中拿着的校卡，何皎皎笑着说：“下下节课是体育课，你先别收进去，下课后去操场了记得带上，上完课了直接去食堂吃饭。”
“好。”
“对了，等会儿是物理课，你记得把江延叫醒，物理老师最忌讳有人在他的课堂上睡觉。”
鄢然下意识看了一眼同桌，疑惑：“他自己不会醒吗？”
何皎皎摆摆手：“他知道，但醒不来，所以要人叫醒。”
“这样啊。”
“嗯嗯，”何皎皎重重地点了下头，笑意促狭，“以前他没同桌时，都是我们叫他，但有时候忘了，就被老师抓住了。现在你是他同桌，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鄢然轻点了一下头：“哦。”
预备铃打响时，鄢然看向自己的同桌。他的手臂微屈，侧脸轮廓分明，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似鸦羽，安静地停留在清寂的眉眼。即使在吵闹的说话声和预备铃的声音交织中，他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似乎睡得很沉。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叫醒他。
她看向讲台，老师还没来。纠结了一瞬，她决定再等一下，等一下再叫醒他。
“铃铃铃——”上课铃打响。
鄢然下意识看向门口，物理老师刚好走了进来。
何皎皎悄悄侧了点头，低声道：“鄢然，快把江延叫醒。”
物理老师还没有看过来，鄢然叫了他一声：“江延。”
没有反应。
她看了一眼讲台上的老师，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江延，醒醒。”
他突地睁了眼，两人的在刹那间交汇，他的眸光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定定地看着她。
而鄢然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见他醒了，忙不迭道：“老师来了。”
他“嗯”了一声，随即慢慢地坐正了身子。
鄢然一直留意着讲台上的老师，见他终于醒了过来，不自主地松了口气。
趁物理老师魏毅在黑板上板书时，他侧头轻说了句：“多谢。”
她的目光放在黑板上，不甚在意地摇了一下头。
—
“鄢然，去操场吧，要上体育课了。”
“好，我先去换一下校服。”
何皎皎闻言这才像是发现了什么一般，惊讶道：“我都忘了你还穿着裙子，快去换吧，我等你。”
“好。”
鄢然转身出去了，何皎皎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位子上等她。
看见江延还没走，她有些奇怪：“江延，你怎么没跟卢山一起去操场？”
少年轻抬了抬眼，望了眼窗外的蓝天白云和明媚的日光，淡淡道：“太晒，晚点去。”
“也是，难怪你这么白。”何皎皎嘀咕，瞥见走廊上渐渐往教室走的人，她又说，“你同桌也白。”
他随意地“嗯”了一声，似并不在意这个话题。
鄢然走回来时，何皎皎毫不掩饰地咂了咂舌，喟叹一声：“这就是人与人的区别啊，这黑不溜秋的校服穿在你身上怎么这么好看呢。”
鄢然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轻轻一笑：“都一样。”
何皎皎竖起食指摇了摇，极为严肃地说：“并不是，你是我见过第二个把这黑不溜秋的校服穿的这么好看的人。”
深南中学的校服以黑白灰为主色调，上衣是一件标准的Polo衫，裤子是一条宽大的校服裤。就是基本的校服，根本谈不上好看，但何皎皎这都能说她穿着好看，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等她再说什么，何皎皎又忍不住吐槽：“坦白说，短袖还能看，外套真的是土与丑发挥到了极致。不过，现在看来，除了江延，你也不用有此烦恼了。”
鄢然下意识看了眼旁边撑着手侧头望向窗边的少年一眼。
似乎是觉察到投过来的视线，江延缓缓起身：“走吧，不然要迟到了。”
他站起来的一瞬间，鄢然的眼眸怔了一下，有些惊讶于他竟然这么高。
何皎皎彷佛猜准了她的想法，笑了一下：“是不是觉得他长得很高？”
鄢然点头。
“正常正常，男生长得快嘛。不过，也是因为江延有这般身高，所以最后一排基本上已经成了他的专属座位了。”
“那他自己也愿意坐吗？”两人往外走着，她顺口问了一句。
“他乐意啊，之前老班打算给他换位子时，就被他拒绝了，说最后一排很好，很清静。”
“确实。”鄢然应了一声。
她以前在京市上学时，因为经常不在学校的原因，她基本上也是一直坐在最后一排，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彼时，她的视线飘向了走在他们前面的人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的步伐有些懒散，脊背却很挺直，两腿修长，垂在身侧的手似竹节般修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多流连了几瞬。
—
如果说冬季的天空是老天爷吝啬，不愿意施加更多的色彩。那么，夏季的天，就是老天爷终于慷慨了一把，给予了它最大的馈赠。
教室里钟表的时间已经快指向七点，天幕却被霞光晕染，天边勾勒出几分艳红的色彩，云朵披着霞光，缓慢地从四面八方弥漫开来，绚烂了整片苍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身边的位子始终不见人影，鄢然忍不住敲了敲何皎皎。
何皎皎转过头，避开讲台上坐着的老师的视线，做口型，无声说：“怎么啦？”
鄢然指了指旁边空着的座位，何皎皎瞬间明了，回过头大笔一挥，唰唰地写着什么。
瞬间，一张纸条传到了她的课桌上，她缓缓展开：
江延是音乐生，晚自习要去上音乐课，不来上课。
鄢然轻抿了抿唇角，拿笔写了几个字，传回给了何皎皎。
—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
教室里鸦雀无声，走廊上时不时有检查纪律的主任巡查，鄢然正奋笔疾书地赶着今天的作业。
突地，身旁的凳子被轻轻地拉开，有人坐了下来。
她的笔尖下意识一顿，看了过去。
江延放下书包，淡淡回视，轻颔首了一下。
她看了眼教室里的同学，基本都在埋头写着作业，没人注意到教室里突然进了一个人。
她轻侧过头，压低声音说：“你不是不上晚自习吗？”
瞥见女孩略显疑问的表情，江延淡笑了一下，也轻声说：“上完了。”
“哦。”她点了一下头，慢慢地转过了头，继续手中未完成的作业。
她很专注，也自是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年的眼眸微弯，目光在她的身上放了良久。
放学铃响起，卢山飞快地收拾完书包，正往外奔时，突然看见了什么，已经迈出后门的脚生生地顿了步，肩上的书包还耷拉着，就快要掉下来了。
他诧异极了，瞪大了眼：“江延，你怎么来教室了？”
他的音量有些大，教室里不少的人也随之看了过来。
江延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声音冷淡：“我为什么不能来教室？”
“你不是一般上完课就直接回去了吗？”
他不急不缓地收拾着自己的书，随意地撂下了三个字：“赶作业。”
“……”
卢山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啊？”
“你还回不回家了？”江延淡漠地睨了他一眼，“不回也别挡别人的路。”
说罢，卢山这才像是反应了过来，撒开了腿，一溜烟儿地跑了。
“……”
鄢然目击完了这一事件的全程，不禁呢喃：“跑得真快……”
“他以前练过短跑。”
“哦。”
“你怎么回家？”他突然问她。
“走路。”
“一个人？”他轻蹙了蹙眉。
深南中学高二晚自习上到九点四十，已经比较晚了，也无怪江延这么问。
“嗯，我家离这儿不远。”
“我送你。”他径自道。
鄢然一愣，连忙拒绝：“不用了，路上人挺多的，很安全。”
“嗯，走吧。”他漫不经心地站起了身，将书包随意地一勾，便往外走。
“？”
她不知他是什么意思，一时没动。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看过来，温声道：“鄢然。”
“嗯？”她下意识抬眸。
“走吧。”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跟了上去。
一路无言地走出校门，很快就走到了校门口的分岔路了。鄢然纠结了一路，终是问了出口：“你确定要送我回家？”
他的背影沉入了迷蒙的夜色，路灯下那双清澈的眼眸似溢着光。他看着她，轻轻点头，认真地“嗯”了一声。
“我们好像不熟吧，为什么……要送我？”鄢然努力地措辞，眼里写着明显的不解。
江延轻垂下眼，在她看不见的视线里，唇角扬起了一个微小的弧度。
“照顾同桌，顺便加深一下认识。”
鄢然的眼睫颤了颤，竟然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
倏地，她理智像是回了笼，认真说：“你的好意我接受了，但是时间不早了，我不能耽误你回家。”
“不耽误，走吧。”
她没动。
“就当我带你认一下路。”
“我认识路。”
“……”
他有些无奈，笑了一下：“同桌，就当给你同桌一个面子，可以吗？”
她的眉心动了动，瞟见他看起来有些无奈的表情，终于松了口：“好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