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班里最近都在讨论一档叫做《我们的高中时代》的综艺,从吧唧哪个小鲜肉帅那朵小花旦好看到嗑那一对火遍全国的cp。嗑生嗑死,据传为了这对cp,连综艺名字都要改了。
我对那对cp中的一个熟得不能再熟,便没听他们八卦,毕竟他们或福尔摩斯一般侦探式嗑糖,各种数字照片动作眼神地扒拉,或一头雾水跟着嗑学家们吃二手糖。而我,坐家里就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今天天朗气清,晚上气温适宜,甚是舒爽。操场上不少人在跑步,我心里装着事,腿上便灌了铅,跑不起来,看起来和周围那群人格格不入。我索性穿过草坪,走到足球框旁坐着,看星星,看月亮。
我想起小师叔二十岁的时候,晚上经常坐在屋顶上,一脸云淡风轻地望着天空。我站在下面喊她,问她在干什么,她说:
“看星星,看月亮。”
好看吗?
“好看,如果所爱之人陪着,会更好看,永不枯燥的好看。”
那时候我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也无法理解这种无聊的兴趣。现在,我一个人坐在草坪上,远远看去,跑道上人来人往,却并不喧嚣。我突然很想哭,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只是一瞬间涌上来太多的情绪,真的很想哭。我抬头看远方的天空,黑洞洞的,月亮安静地悬在夜云之中,繁星没有闪烁,它们都很安静,像我不知道能不能抓住的未来。
一株雪里有一片湖,叫脉脉湖,上面有许多画舫。晚上师伯师叔们会在其中一艘上演奏乐曲。有一天我和玉萱躺在一条小舟上,在湖面上静静地飘,远处传来隐隐乐声,像遥远的天边飘来的。我起身拨弄湖水,看见湖面上洒落一片星星,我和玉萱高高兴兴地找月亮,最后发现天上没有月亮,月亮被遮住了。
那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看星空,但它是虚假的,是投射在人间的幻影。今天我又看向星空,实实在在的星空,可它真得那样缥缈,和假的没有分别,甚至比假的还令人痛苦。
因为你永远触摸不到。
“你在做什么?”
我一惊,抬头看见张也来站在我面前。
“你哭了?”他皱起眉头,盘腿坐到我对面。
我慌忙擦掉眼泪,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居然流泪了,这太迷幻了,本人从来就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
“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他看了一眼跑步的人,“你没跟学委一块出来?”
“我自己独处一会不行吗?”我把头扭过去,“你不也是独来独往。”
他的白衬衣给我一种快洗秃了的感觉,在夜色下极易触碰到余光。我认真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头发长长了,微微飘着,这时我才惊觉起风了。
“我知道,我太冷谈了。”他的眉毛很浓,把一双眼睛衬得如水般俊秀,我知道他眼中无波无澜,可夜色下的他着实迷人。
嗯……我想不出该说什么。
“我这样已经很多年了,十几年了。”他把眸子垂下,“也许更长。”
有多长呢?我笑了笑,但嘴角抽动了一下。我承认我又开始自卑了,我不懂情感细腻之人的话语,也许在旁人看来,那并没有这么捉摸不透。
“我父母死得很惨。”他的声音很沉很淡,像夜空那样,安静,却黑暗,“我爸并不爱我妈,我爸喜欢的是另一个女人。”
“那他为什么要娶你妈?”我委实不理解这种行为。
“所以我挺恨我爸的。”他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妈生我时他漠不关心,冷冰冰在外面站着,着急的只有产婆。后来我妈死了,我爸一滴眼泪也没有掉,他给了产婆钱,叫产婆把我妈埋了。”
我心里一阵阵难过,产婆?是村里的接生婆吗?张也来爸爸居然不送自己的老婆去医院生孩子,再不济去镇上的卫生所也行啊。
“我……那……你妈的娘家……”
“我妈是个孤儿,从小就被抛弃了,因为是个女孩,她和她弟弟是龙凤胎,家里养不起两个,就留了男孩,扔了女孩。”
我的心跳开始慢了,万万没想到,张也来身世能凄惨到这份上。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了。
张也来沉默了一阵子,突然坐直身子,仔仔细细打量了我一番,微微笑了笑:
“原支支,你有没有体会过,带着仇恨活着的感觉?”
我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
一株雪是天底下最有爱的地方,雪一般纯的爱。
他的眼神逐渐冰封:“我从出生就活在恨当中,根本不知道爱是什么,也不敢去接受谁的爱。”
我急忙劝解:“奶奶多爱你啊,她把你抚养长大,供你读书。”
外头跑步的人渐渐少了,应该是吃饭时间快结束了。
没事,不急。
张也来很少有这样复杂的神色,我形容不上来,只是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奶奶……我很感谢她。”
还有呢?我心里突然一紧,张也来,难道我对你不好吗?
“原支支,我也得谢谢你。”他突然把身子倾过来,漆黑的双眸里有一丝真诚,还有一丝贪婪的乞求,“我知道,我太冷了,但我真的不适应,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他靠近的那一霎那带起一阵风,晃动着我进了一场梦。我看见他微微敞开的衣领下如松根般微曲的锁骨,柔嫩的窝里似乎散着热气,在空气中逐渐凛冽起来,凉沁沁的,勾缠在我的鼻尖,一丝一丝地晕开。
“你介意吗?”他的身子压得很低,低到我可以俯视他抬起的双眸。
“不……不介意……我……”我咬咬嘴唇,“但我的确,很失落。”
他刚要说什么,突然一个尖叫刺破了我们周身的宁静:
“啊啊啊啊啊!来兄!嫂子!你们在干什么!”
嗷!
李子豪!
又是李子豪!
我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红得透透的。我捂住脸,感觉张也来站了起来,朝教学楼那里走去。
“来兄!”李子豪大叫,“你把嫂子一个人留在操场吗?你让嫂子情何以堪!”
“李子豪!”我吼了他一声,“别瞎叫!”
“我瞎叫什么了嘛!”李子豪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你们俩贴得那叫一个近,我们还以为你俩要接吻呢!我怕你们是一时头脑发热,这对来兄没啥损失,但你一个女孩子,万一来兄往后……哎哟哎哟我这破嘴在瞎说什么!”
“我们?”我一慌,“谁……还有谁?”
李子豪指指我身后,我一扭头,看见学委,罗晓苗站在草坪上,一个震惊,一个……莫名有些伤感?
“支……支支,你们在干嘛?”学委走路都顺拐了,上来就拽住我的胳膊,拼命摇,“你俩要打kis?”
“别胡说!”我不自在地转过身,“碰巧遇到了,说了一会话。”
“什么话啊贴这么近说。”学委抱住我的肩膀,“你就告诉我呗!张也来平时那么高冷,你左戳右戳都不见他回头的,怎么今天……难道明天的太阳要从西边升起?他居然能陪你在操场说话。”
“我看那样子像谈心呢!”李子豪插了一句。
“唉,他饭点基本不吃饭你是知道的。”我低下头,心里止不住的难过,“每天这个时候他都会来操场跑步。”
“所以呢?”
“所以……就……我今天就突然想来这坐坐,他瞧见了,就来说说话。”
“他平时瞧见的人多了去了,偏就找你说话。”李子豪背着手,昂首挺胸在我们面前晃荡了两圈,“你还不够特殊?这还不算爱?”
“他今天心情不好吧。”我没搭理李子豪,“说了一堆他家里……”
突然想到,这是他隐私。于是我立刻改口:“说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随便唠唠而已。真没别的,你们也别瞎传,我们毕竟还没有在一起。”
学委突然嗤笑一声,满面怒容:“你说这我突然想起来,孙可依又说你了。”
“说我不要脸,硬缠着人家,去人家家里吃饭,说我小肚鸡肠,不许别人跟我争张也来。说我成绩差配不上张也来,是不是?”
我早就习惯了。
“不是……”学委贴近我的耳朵,“她说你又想夹盘里的又想夹锅里的。一边缠着张也来,一边吊着罗晓苗。”
“啊?”我差点跳起来,此话怎讲?这这这什么玩意儿?我,罗晓苗?还我吊着罗晓苗?
“她说你不知道跟罗晓苗保持距离,成天还跟罗晓苗说话,接受罗晓苗给的东西,说你是绿茶女,心机girl。”
我的天!这……服了……
罗晓苗是我同桌诶!同桌之间正常说点话怎么了?而且基本都是罗晓苗问我或提醒我些事,他人比较文静,我们大部分时候一天都说不上一两句话的。至于东西,这边谁带了吃的都会互相分分,你给我我也还你,就很正常的人情往来啊!
这……她居然骂我绿茶?
不能忍!不能忍!我气一冲脑门就要过去找她理论,被学委一路劝。还没穿过操场我就冷静下来了,我左边是学委右边是李子豪,我们的步速都慢了下来,快出操场门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人,猛地一转头,发现身后空空荡荡。
他已经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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