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阴雨,将满树浓绿洗褪成秋黄,气温越发萧瑟寒凉。
吴知寒坐在窗边,顺着窗口,一言不发,只看风景。
他院子里那棵本来健壮茂密的大树,现在已呈现出了萎靡之气。
花无长红,树无长青。
他时不时掩口轻咳几声,又抬眼望向外面那棵看上去活不了多久的老树,手里下意识抚着怀里的小黑猫,眉头紧皱,若有所思。
看得出,他心情不甚好。
小黑猫也无意识地在他手心蹭了蹭,得不到他的回应,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窗外的萧瑟败相,心情顿时不畅起来。
看看看!
这景色这么晦气,有什么好看的?
烟华生的这气,并不是突如其来。
一入秋,这气温就转凉,吴家这两个病号——吴知寒和吴老爷子的身体,就原来越差。
吴老爷子身体变差还在预想之内,但吴知寒,烟华在他所饮之药里加了不少料,足够让一个普通凡人脱胎换骨,壮得像一头牛。
可不知出了什么差错,吴知寒还是这副衰败虚弱的样子,前夜还吐了血,离死临门一脚。
灵药无用,烟华提心吊胆,就盼着吴知寒自己能争点气,至少拿出一丝求生的精气神。
可这个病秧子,居然因为吴老爷子的病情,心内郁结,眼里连一丝求生之欲都没有,还有空看着院子里的破树触景伤情。
烟华磨了磨牙,恶狠狠地看着面前貌似一无所觉的这个人。
一口咬死他算了,省得为他心烦意乱。
突然,左爪传来一丝微微灼热,烟华惊喜,分出一缕神识,浸入隐藏在纯黑皮毛下的繁复金色字文中。
这是天同门的门派密纹,可用于接收门派的命令,或是弟子之间的互相交流。
烟华急切追问:“怎么样?”
另一头的陆无澜道:“不该如此。有我派的长春丹,区区凡人,就算是只剩一口气,也该救得活才是。”
烟华气急败坏:“我当然知道不该这样,可偏偏他的身体就是没有好起来,总该有个原因。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查阅典籍?”
陆无澜又道:“查过,还问过药阁的诸位同门,都说绝无可能。”
陆无澜那招牌式的冷淡语气,差点让烟华气得炸了毛。
“我也知道绝无可能,可偏偏这事就是发生在我眼前!”
对方过于无理取闹,另一头的陆无澜顿了顿,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反问:“谁说绝无可能?”
烟华这回真的炸毛了,眼睛都气出了竖瞳:“你自己刚说的啊!”
陆无澜幽幽道:“我说的是,若只是身体抱恙,长春丹绝不可能毫无效果,除非是因为别的原因。”
烟华迟疑道:“你是说……食凶之饵。”
“看来你早就想到,之前催我查阅典籍,也只是自欺欺人。”陆无澜道。
小黑猫圆圆的猫脸拧巴了起来,几根胡子也耷拉下来。
这就麻烦了。
食凶之饵,既是一种体质,也是一种命格。有此命数之人,从小阴晦之气缠身,不仅亲朋尽遇不幸,还会引万鬼垂涎,最终被分而吞噬,不得好死。
怪不得病秧子被镇上的人称为天煞孤星。
烟华努力想从中找一丝安慰。“不对!若他真是那种百年难遇的食凶之饵,他祖父怎么可能活到花甲之年。不对不对不对,他若真是食凶之饵,根本就活不到二十。”
这倒是。
陆无澜略一思索:“他身边有什么奇人异事吗?”
“哪有什么奇人?除了那些死一个换一个的奴仆,就是他那个腿脚不太好的祖父,还有一个凶巴巴的老管家。”
“你说的是,他活到花甲之年的那个祖父?”
陆无澜一语点醒梦中人,烟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祖父,似乎是这镇上有名的大善人。但自从他祖父病了,他这个院子里的阴气就越发重。还有院子里这棵树。师兄,这棵树是吴知寒母亲有孕那年种下的,至今才不过活了二十年,若不是阴煞之气侵蚀,不该这么早就枯死。”
“累世善人,自有天荫。”陆无澜厘清了前因后果:“他克死亲朋下人,唯有他祖父这个累世善人,得天庇佑,在这个烫手山芋身边安安稳稳活了这么久。也就是因为他祖父,所以他一身的病,但被这累世善人的功德掩盖,没有被鬼物嗅到这食凶之饵的味道,他也一直没死透。”
“凡人有寿数,他祖父寿数将尽,就镇不住他的阴煞气外泄,后面,这小子的命,恐怕会非常地惨。”陆无澜总结道。
“我难道护不住他?想弄死他,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