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华被盖头遮住的面孔顿时闪过一丝奇异表情。
确实是梦。
她往这病秧子药里加了些东西,好让他一夜好眠。然后又以织梦之法,精心为他描绘一副美好梦境。
梦外,吴知寒是不详的病秧子,而梦里,他父母双全,文能治国,武能安邦,一路青云直上,还有貌美妻室。
这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可他,竟无丝毫贪恋。
就算是他从始至终就知道这一切都是虚幻的,那他的反应,也冷静过了头。
难道他真的对与现实截然相反的美好梦境,一点点,都不向往吗?
“驸马怎知道这是梦?说不定,另一边才是梦。”梦中的平安公主声音越发的空灵悠远。
“或许,驸马只是做了个很长的噩梦。在这个梦里,你虚弱又不幸,世间的一切快乐都与你无关。可梦,毕竟只是梦,驸马为何不掀开平安的盖头,看一看你的新娘子。驸马看一看平安,就会知道,梦已经醒了。”平安公主,或者说烟华,声音带着蛊惑味道,一步一步地引诱吴知寒上钩。
过惯了不幸日子的人,难道真的不贪恋美好吗?
“驸马真的,半点不心动吗?”
然而,出乎了烟华意料,吴知寒,未动。
“不心动。”
这一句冷冷的不心动,也让烟华跟他较上了劲。
她就不信了,这个病秧子真是个没有感情没有欲望的人。
喜烛逐渐扭曲,铜镜慢慢碎裂,屋内的红绸金盏也寸寸化作飞沙。
皇帝病逝,临终前将位子让给了权倾朝野的丞相吴知寒。
吴知寒穿着黄袍,坐于龙位之上,俯视满朝文武。他旁边的皇后穿一身凤袍,头上还盖着一个诡异的红盖头。
“皇上还不心动吗?”
吴知寒眼皮子都未抬。
于是他身边的风景再度变化。
几个方士般的人物跪在他脚下。
“恭喜陛下,修得仙身,自此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吴知寒抬抬手,远方山峦崩陷,成了一片平原,海水分开了两半,秋日落叶也倒转时光,回到梢头,嫩绿鲜亮。
他下首一名女官,头上盖着鲜艳的红盖头,问:“圣上可心动?”
然而这位摆摆手便能让天地倒转时光回流的仙人,还是没有搭理她分毫。
烟华好像听到了自己心跳逐渐变快的声音。
缓慢规律的重音里,突然跳出了几个不一样的拍子,再然后,雀跃得难以控制。
她难以置信地再确认了一遍:“圣上真的,未曾心动?”
吴知寒冷冷扫了她一眼,表情不言而喻。
烟华愣住了。
他为什么不心动?
这梦里,他摆脱了他的病体残躯,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强健体魄;他不再是那个人人嫌恶的天煞孤星,而是沐浴着他人敬爱的状元郎;他不再是那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弱者,连这世间,都不过是他掌心的玩具。
可他为什么不心动?
烟华眼前又闪过那日明灯夜里,他救下蝴蝶那一幕。
一声清亮的笑从红盖头下传来,吴知寒皱了皱眉,疑惑不解。
烟华想,她可能开始,就犯了个错误。
也许这人要的,本就不是名利荣华。
烟消云散,吴知寒褪去了龙袍,又穿回了他的一身素衣,回到了偏远小镇上的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