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尘和菩若到城里时,已近晌午,于是两人寻了个路边小摊坐了下来。
阳光和煦,洒在来来往往的人身上,又透过枝桠落在地上,隐约可以看到在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今日苏尘不再穿白衣,而是穿着鹅黄色轻便装,并且带了帷帽,看不清模样,只是偶尔有风吹过会带起薄绢,看到美人的圆白的下巴和没有弧度的红唇。
菩若倒一点没变,还是初见时淡然的模样。
除了头皮上冒出的青茬。
苏尘是第一次出谷,见什么都很新鲜,隔着帘幕也要左顾右盼。因着没吃过谷外的东西,于是把摊位上的吃食都点了一遍。
“我想要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摊主震惊了,“您,您要这些?”
苏尘不满足地点头,用手指了指另外的东西,又偏头问菩若:“那个好吃吗?”
“……好吃。檀越,已经够了。”菩若无奈:“再多就浪费了。”
苏尘想了想,觉得他说得对,见周围也没什么人,就将帷帽取掉,和菩若一起坐下。
两人吃东西时都很斯文,等到将那些东西都吃完时,约莫已经过去了三刻钟。
菩若吃得比苏尘快上一些,就在一旁看着苏尘收尾,将剩下的所有东西一点一点喂入口中。
小和尚有些说不出话来。
却听苏尘吃饱喝足后道:“你该还俗,吃不到一点儿荤腥,难怪那么瘦。”
可苏尘同时又很疑惑:小和尚是怎么长高的?
菩若在这时就像有了读心术,回答她:“方丈从不亏待小僧,寺里也经常会做豆类食物。”
苏尘闻言哦了一声,而后在心里悄悄记下:豆类食物好像可以代替肉类。
打定主意回去查查古籍。
她付了银钱,带起帷帽,边整理边说:“对了,你的头发,要去修剪一下吗?”
菩若没有吭声。
苏尘转头过去瞧他:“怎么?”
“小僧觉得,”菩若似乎觉得很难开口:“不……”必。
“你不好意思去?行。”苏尘看他脸又开始红了起来,豁然开朗:“我们去买戒刀,我来帮你剃度。”
菩若拒绝的话语忽地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而此时,摊主偷偷从暗盒里拿出了一张画,与苏尘对比了一下,心猛地一跳。等到苏尘与菩若一走,也不管还有没有其他客人,他连忙把摊子收好,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江湖门派。
……
苏尘雷厉风行,带着菩若一起买了刀,找了间客栈住下。
为了严格遵守卫言的话,不让其他人有机可趁。
苏尘只要了一间房。
于是在吩咐客栈小二打了盆热水上来后,她把戒刀拿出来。
苏尘让菩若坐在凳子上,她微微弯腰,拿着刀小心翼翼地靠近菩若。第一刀下去的时候,苏尘自我感觉良好,于是她放心大胆的继续剃下去。
一切都进行得很好,除了不看菩若红得滴血得脸颊和耳垂。
苏尘不是没有看到。她觉得这小和尚也太容易害羞了,便不作他想,专心应对眼前的事。
菩若从来没有离人这么近过,更不要提眼前的人还是个女子。
第一次是方丈为他剃度,到了后来都是他自己。方丈技艺娴熟,不会如此因为过分小心而离他这么近。
菩若最开始屏住了呼吸,闭上眼不看苏尘,他能感受到苏尘冰凉的指尖在触摸他的头皮。但是被憋得不行后,菩若缓慢地进行呼吸,生怕苏尘发觉不对。
到了后来,他按捺不住,掀起眼睑,目光顺下。
他看到了苏尘的起伏,看到了她腰若约素,不盈一握,被棕色的腰带束缚住。
“蹭”得一下,菩若的脸更红了。
他觉得他是个坏和尚,已经不知道待会儿该以何颜面面对苏尘。
就在这时,耳朵旁传来一阵疼痛,苏尘慌忙得拿毛巾给他捂上:“对不住啊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疼不疼啊?”苏尘想了想又道:“我去给你买点糖?”她记得,她疼的时候前教主就是这样哄她的。
菩若怕苏尘发现刚刚的事,不敢乱动,忍着痛道:“无事。不用买。”
苏尘没有想到,之前明明进展顺利,只是因为最后一个地方角度太过刁钻,她没有控制好力度,就伤到了小和尚。
菩若安慰她:“这是常有的事,我们快些,待会儿檀越还可以小睡。”
苏尘没有说话,不知道她有没有被安慰到。菩若也不知该如何。
其实这不是常有的事,菩若抿了唇。
这是他第一次剃度受伤。
等未菩若剃度好之后,苏尘没有休息,她一言不发地拿起帷帽带上,走到门口时才开口:“我去给你买药。”
菩若出言阻止,“檀越不是说不可消失在你的视线中吗?小僧无碍,不必如此。”
苏尘歪了歪头,看了他一会道:“我信你。”
随后她推开门走了出去。
菩若无奈,只得由她去了。
相处了这些事件,菩若大概也已经清楚了苏尘的性子。
——总结来说,可以把她当作一个明事理的小孩儿。小孩儿做错了事会内疚,不高兴,一个人生闷气。
可能是从未离开过魔教的原因,她就像一张白纸一样干净,但是又不是谁都可以在上面涂画。
她有自己的判决。
菩若想起卫言对她的保护,在心里莫名下定决心,连他自己也道不明的决心。
……
知远带着梨、惟就在苏尘和菩若隔壁房间。
还有应深,他依旧跟着她,说不出缘由。
哪怕没有刻意探听隔壁的动静,知远也大概知道他们的故事进展到了哪里。
在知远占卜的未来中,也还是这个时候,苏尘没有认识菩若,没有认为浴佛节是个多么独特的日子,自然没有对柳心产生抵触。
苏尘依旧拒绝柳心赴约,也还是对浴佛节产生了兴趣选择出谷。虽然出谷遭后遇了刺杀,但她活了下来,并且回到了云岫谷。
知远停止回忆,细眉向上挑了挑,看向应深:“你要阻止我吗?”
“为何要阻止?”应深抬起眼,直直地盯着她:“你要做的难道是错的?”
“不。”知远温柔地笑了,一双温柔的丹凤眼也盛满了笑意,“他们之间的鸿沟天堑,本就是莫须有的。”
可仙界视她如洪水猛兽,不会信她。
仔细看去,那双眼睛有的不仅是温柔、笑意,还有悲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