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春末。
云岫谷外将要步入初暑，带着些许燥热，谷内却不同，微风吹过时还会带着凉意。
就是那一缕风，让昏昏欲睡的苏尘清醒了一些。
菩若早已停下了经文的诵读，坐在离苏尘旁大概三拳远的位置。他长长的睫毛下垂，盖住了眼里的情绪，不知道在想什么。
苏尘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菩若，用手支着下巴。
过了一会儿，菩若似是察觉到了苏尘的目光，也看向她。
苏尘挑了眉：“你看我做什么？”
菩若侧目得极快：“……没什么。”
苏尘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而后才问道：“小和尚，你想离开吗？”
菩若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保持了沉默。
“不想？”苏尘疑惑，“你怕我们两面三刀不守信用吗？还是因为你喜欢这后山的景色，不想离开？”
菩若看了眼只有一大片高林的四周，除了草木没有发现一样旁的东西，否认道：“不是。”
“那你想如何？”苏尘问他。
菩若没有说话，苏尘也觉得无趣，不再搭理他，转身离开。
少女的身影纤细，慢慢消失在了小和尚的视线里，他动了动唇，才慢慢开口：“我也不知道……”
菩若想起了这几晚的梦，似乎是个预警。
是同一个梦。在梦里，整个魔教都没了，包括苏尘。
可菩若看不清灭了魔教的人是何模样。
在这江湖，他手无寸铁，信奉佛祖不能杀生，他连自己也保护不了。
苏尘不知道菩若说了什么，她走出后山，就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柳心。
柳心对着苏尘温婉一笑，“教主原来在这里。”
“何事？”苏尘出于直觉，并不喜欢柳心，总觉得她的笑容下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柳心是苏执明送来的，卫言也试探过，她只会一些轻功，构不成什么威胁，于是苏尘也不甚将她放在心上。
“浴佛节就在就在近几日，”柳心脸上带了一丝羞涩，道：“奴在谷外时，曾与心上人约定过这日要送给他一个荷包……”
“可浴佛节和你们有何干系？”苏尘微微收紧了眉头，实在有些不能理解。而且，自从她看见了小和尚，莫名对佛有了一丝好感。
她觉得，有这样好的信徒，佛也应当极好吧。
况且苏尘也看过古籍，她知道那一天于佛教而言是个神圣的日子。柳心如此，让苏尘破天荒生出了些许厌恶。
柳心看出了苏尘抵触，暗道不好，忙说：“非是如此！只是奴第一次与他相见，就是在浴佛节那日，希望教主能让奴出谷与他一见。”
苏尘偏头瞧了她一会儿，这样干净的眼神，却又带着压迫，让柳心开始紧张，甚至冒出了冷汗。
就在柳心准备放弃的时候，苏尘道：“让卫言派人帮你转交便是。”
说罢径直离开，留下柳心一人，手指恨恨地掐进了手心。
即使柳心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她出谷，还是不可避免地心生出了一点怨嫉。
……
夜晚。
菩若只燃着一盏油灯，房里昏暗。他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着灯芯燃烧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回忆起了今日。
他想起了少女问他那句“你看我做什么”
——他的确看了她。在她半梦半醒的时候。
苏尘白皙的侧脸，似乎还出现他面前，菩若伸出手，却只抓住了一束微弱的光。
他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心里会生出点点隐秘的欢喜和惶恐，让他整夜辗转难眠。
夜色愈深，菩若陷入了梦境。
梦境中有他想要而又不敢要的一切。
情愫来的猛烈，隔了三世依旧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