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宴会见闻(四)
三四十人的见证下,秦氏姐妹花和蒋家才女迅速领了奖品,无非是上好的笔墨纸砚,也不至于说庸俗。秦如絮率先挑了个砚台,蒋湖春挑了支笔,而秦如韵则捧了个笔筒当宝贝似的。
“这笔筒有何稀奇?”秦如絮见她如此珍重,就知道秦如韵大概是看上了竹笔筒上的图案了。
“有雕花,有画的木兰花,虽是无名之作,但我喜欢,”秦如韵简单解释一二,又炫耀似的问道,“二姐,我今日运气不赖吧?”
“不赖。我饿了,我想回家。”秦如絮枯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屁股坐麻了,手里的漂亮砚台也不香了。
“二姐,你手上这是洮河砚,真好看,而且也比较名贵。”秦如韵端详起二姐手里的砚台,话里有一丝欣羡。
“是吗?值多少钱?”秦如絮听内行人一说,立即抖擞了精神。
“二姐要卖掉?”秦如韵听得这一问,哑然失笑。
“也不是不可以啊,本想送给某人,看来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了,必须提两倍价。”秦如絮摩挲着石砚,半真半假地开玩笑。
秦如韵“扑哧”一笑,“姐夫真倒霉。”差点以为二姐要卖给店铺呢。
“胡说,他才不倒霉。”秦如絮辩驳了一句,待再想说什么,无意见扫到女使男仆都端着托盘往厅堂里送菜,一个激动便站起来。她身为一个吃货的觉悟就是,有好吃的就上!
“开宴了,快,找个好位置,必须吃饱赚够本。”秦如絮没想到魏国公家的饭菜如此香味勾人,下意识地又坐下拍起了大腿,毫无淑女风范。
“姐,无需激动,稍后主人家会喊的。”秦如韵难得见二姐对吃食如此上心。
“秦二娘,你这幅模样倒是挺少见的。”洪玉烟似乎又听到了动静,转头笑她馋虫上身,礼数全无。
“处处找我的错漏,倒是让您费心了。”秦如絮面带微笑地回怼一句。洪玉烟见说不过,又气鼓鼓地回头了。
饭桌上,醉虾、翡翠饺子等美食,让秦如絮沉浸在快乐之中,筷子不曾停下。她这副做派和隔壁桌的洪玉烟也无甚区别,只是后者举止粗鲁些。
魏国夫人也只是笑着摇摇头,不予评价。其他人就更不好说什么,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轻轻慢慢地夹菜咀嚼。
这一通饭吃完,天上仍是厚云重叠,雨也下不来,天亦晴不了。
庭院里太太们继续闲聊,倒是说起了家里的子侄。什么谁家小郎还在读书,谁家小郎顽劣被长辈斥责,说起家长里短那真叫没完没了。
王夫人左右看看,插话道:“夫人,怎么不见庆王妃呢?”倘在平日里,这种宴会她是不会缺席的。
“庆王妃不得空,在府里盯着世子念书呢。”魏国夫人笑了笑,给诸位解释。她心里盘算着,必然是有人想和庆王妃搭上话,好攀上王府的高枝。
“秦夫人怎么不说话?”郡公夫人不喜欢冷场,又问了旁边寡言的秦夫人。
秦夫人惊愕之余,摆摆手,眉头不展,“大郎在外奔波,却报喜不报忧;二郎生性顽劣,念书不好,也是替他担心。”
“你这已经不错,我这烂摊子才棘手,大房二房三房四房,人人都张着嘴,当家难呐!”郡公夫人接过话茬抱怨起自家了。
“还有好些个小郎未曾婚配吧?”相熟的人顺着郡公夫人的话问。
“大房便是郎君的三个小郎,两嫡一庶,你们也知道情况;二房一个,只是有些桀骜,二十出头,做事妥帖,在朝里任职;三房有两个庶出,倒是乖巧懂事,都还不倒十六;四房只余一个十二郎,常在学堂备考,带三四个仆人,不曾惹是生非。”郡公夫人温温柔柔地粗略介绍,恨不得把自家的子侄都打包介绍出去。
“我也说完了,你们怎么不再详问?”郡公夫人说得口干舌燥,饮了大杯茶,四下里望一圈,倒教自己失望了。
众人摇摇头笑了,这郡公府当真是盘根错节,怎舍得把自家明珠嫁过去劳心劳力?郡公夫人那双眸子渐渐发冷,但良好的家教令她继续维持着微笑。
许是觉得冷场不大好,有人开了玩笑:“你瞧着哪家姑娘合眼缘?”。
“秦二娘倒是个伶俐的,可惜有了婚配。”郡公夫人说了实话,当真是想安排性情单纯的她来郡公府,无论怎样,性子好拿捏啊,可惜被将军府提前定了。
秦夫人摇摇头神秘一笑,外人只看如絮这绣花枕头以为是个宝贝,其实腹内草莽,早被家里人宠坏了,持家什么的丝毫不懂,去高门大院只有被欺负的份,只能让她自己边做边学了。
好在将军府人少事少。照目前情势看,将军是格外上心了,看来这门婚事也不算差。
有人又问起了如韵的事,秦夫人来了精神,“我倒是想替郎君给韵儿找个好夫家,你们有哪位中意?”扫了一眼周围,又毫不吝惜地夸起庶女,“韵儿不仅贤惠擅长女工,才情不错,就连制香、点茶、插花一点就通,田嬷嬷都夸她聪颖。”
魏国夫人点头,“确实如此,可惜是丰氏已过身,不然应当倍感欣慰。”
“得女如此,奴家也觉得欣慰。”秦夫人说起来满意得很。
众人附和几声又闭口不提此话。秦如韵是庶出,若为自己孩子着想,自然不会主动去要个身份不高的丫头,怪只怪她不是杨氏肚子里出来的。
场面一下子冷了,各位夫人便各自喝茶,吃点心,很有默契地不再交流了。
秦夫人心里郁闷:儿女们的婚事真是老大难,这秦如韵的婚事,更是难上加难。她感到分外棘手,真想对这些夫人冷笑一声,人情冷暖啊。
“见过魏国夫人、各位太太,”秦如絮胆子大,直接跑来这边给诸位行礼,不顾诡异的气氛,向主人家提出要求,“感谢您的款待,我们觉得困乏了,能否各自回府休息呢?”
“也罢,这来日方长,我看你们都困了累了,回去歇着吧。”魏国夫人抓着扇子摇了一下,语气温和地发号施令。
由此,太太小姐们三三两两地散了,魏国夫人把人送到门口,礼数做足。
“莫放在心上,我答应的话,必然会做到,且放宽心。”魏国夫人望着掉在队伍最后神色不渝的秦夫人,拉起手软言劝慰。
“多谢夫人好意,我自是信你的。”秦夫人强打起精神,勉强微笑回应。
秦如絮扶着秦夫人上了马车,秦如韵跟在后面,一手拎裙摆,一手拎礼物,灵活地钻进车里。
返程的马车里,秦夫人看她们两个,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个惹祸精,一个没人搭理。
“秦如絮,你答应过什么?”秦夫人垂下眼睑,打量那个仍神游天外的女儿。
“什么?”秦如絮一脸懵懂,仔细想了好久,才记起来了内容:谨言慎行,少说多看多想。
“又装傻。秦如絮,我告诉你,再这样你就自己绣喜服!”秦夫人勉强压低了声音,气不打一出来,真怪自己当初只顾着家里的男娃,没好生敲打絮丫头。
“不是吧?娘,您怎能虐待女儿呢?就我那三脚猫的女工,绣个三年也绣不出来啊,到时候成亲丢人的可不止我一个!”秦如絮立马装起了哭丧脸,抹了抹眼角,拽着秦夫人的胳膊撒起娇。
“离我远些!”秦夫人额头青筋迸起,只觉得同这丫头说话是白费口舌,简直冥顽不灵。
秦如絮转念一想,挺直腰杆说起硬气话,“你若不帮忙,我自去请绣坊的好手。”
“你这惫懒丫头。”秦夫人直叹气,余光瞥见了在逗弄小狗的秦如韵,微皱眉头。
“絮儿,下午从公帐上支取五十两,陪你妹妹添置衣服首饰,省得旁人说为娘待她苛刻。”秦夫人说话一贯不太好听。
“好嘞,”秦如絮点头应允,又附耳小声询问,“娘,那件事不太顺遂啊?”秦夫人点了头,不想再提。
秦如絮贴心地给长辈按揉额头,“娘亲不必生气,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自家和乐就够了,有些人家里可没少过腌臜事呢。稍后让流羽去拿我上回买的婴香。”
秦夫人眯着眼睛,轻拍了她的胳膊,心里有些开心,这混不吝的丫头总算知道体贴人了。
“嫡母莫生气了,韵儿的事您多费心了。”秦如韵把两人的对话都听了进去,此时秦夫人气消了才敢出声。
“我不操心,只是动动嘴皮子嘛。到了,你们先去歇息。”秦夫人率先下了马车,不理会两个姑娘。
“她说话一向如此损人,但心肠不坏,你别往心里去。睡醒了我去喊你。”秦如絮朝秦如韵笑了笑,去秦夫人院门口招呼了流羽先走了。
秦如韵领着狗笼子,笑吟吟地回到自家院子,玲丽瞪大眼睛望着来人,“姑娘,这小狗哪里来的?”话里满是惊喜。
“魏国公府赢来的,不仅如此,晚些时候,我还要去挑衣裳。”秦如韵笑罢,对着铜镜松了钗子,我就不信寻不到如意郎君。
玲丽的心神早被小狗儿吸引走了,蹲下来拿糕点往笼子里塞,听了自家姑娘的话,不禁奇怪,“倒是夫人大发善心了?”
“本该如此,我仍不欢喜她。我累了,你抱着雪烟去玩吧,注意不许胡乱喂养。”秦如韵一偏头,就看到玲丽那股兴奋劲。
“好,姑娘放心吧。”玲丽提着狗笼子去了偏房,还时不时同雪烟说话。
秦如韵望了一眼桌上摆的笔筒,安然入睡。
这边,秦如絮怕热得紧,送走了流羽,躺在凉席上辗转反侧,还是喊仆人送了冰块进来,才勉强睡着。
秦如絮一觉醒来,头昏脑胀,看一眼墙角的水漏,竟然睡了一个时辰,匆忙整饬了发饰,洗把脸,提了手袋便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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