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秦如絮带着秦原回到秦府。
好在秦知宣忙得很,懒得教训又偷溜出去的女儿。
秦如絮关上闺房的门,从里边闩上,翻箱倒柜地找了一遍,把所有票子银子都放到床上,数了一遍又一遍,喜上眉梢,五百多两银钱。
另外还有两张铺子的文契,是三月及笄时大哥送的礼物,也有大哥签名的合同书,原身还未去办理手续,盘算着明日抽空去牙行了。
她取出了五十六两,放进香囊里,预备明天交给回来的丫鬟明雨。因为秦原喜欢明雨,明雨对秦原也有意思,促成好事岂不美哉?
藏好财物,秦如絮走到书案前,在泪砚里研墨,准备练字,又取下头上蔫头耷脑的栀子花,放到窗台框上,嗅了一口,仍有幽香。
打开名人字帖置于左侧,右手握紧毛笔认真临摹,是有名的《兰亭集序》,秦如絮发现原身的字也不错,比自己的毛笔字是好的多。
秦如絮刚写完一遍,放下毛笔,中年女使就唤她去前厅用膳。秦如絮不紧不慢地跟着中年女使,想着秦如韵午饭后称病的真伪。
“见过父亲、母亲、二哥、妹妹。”秦如絮极有礼貌地给在座几位一一行了礼,随性地坐在了杨氏旁边。
“叫二姐吃饭不容易,我们等了这么久。”秦如韵话里带着刺,她自然听说了秦如絮与齐将军十分投缘,甚至还知道了下午秦如絮与世子碰面的事。
“三妹妹这话说的,我方才在房里练字,忘了时日,倒是对不住你久等了。齐将军送的礼物,还满意吗?”秦如絮只想着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出招,我来怼,磨嘴皮子谁不会?
“颜玉郎家的水粉用腻了呢。”秦如韵满不在乎地挑了一缕垂下来的头发,眼神不屑。
“那就还回去吧。”秦如絮无语,颜玉郎家的胭脂水粉最便宜的也要十几两一样,寻常百姓哪里用得起。
她忽然盯着秦如韵几秒,语出惊人,“三妹真的病了吗?”
“这孩子!娘请赵大夫去看过了,说是韵儿底子虚,天气又热了,需要多休息,也开了药方子。”杨氏讪笑一声,替秦如韵回了话。
杨氏知道,如果不尽快灭火,老爷又得骂自己。只是想不通,明明中午私下说要为韵儿找好人家的是她,现在跟韵儿杠的也是她,真是摸不着头脑。
“还没吵够?吃饭!”秦知宣绷着脸发号施令,看戏也看乐了,两个丫头片子!秦温朗也懒得插话,闷头吃饭,他知道在家里的地位还没两个妹妹高。
吃完饭,擦了嘴,两个姑娘都被杨氏叫住,“我托了魏国夫人请宫中田嬷嬷来教十天规矩,从后天起的每日辰正到巳正,你们两个都去议事厅。”
“什么?娘,我又不是嫁给皇亲国戚,还要学规矩啊!”秦如絮想吐血了,极力争辩。
“为你好,省得外头说我们秦府家教不严,不可迟到,韵儿,知道吗?”杨氏见冷落了旁边的秦如韵,装模作样地关心了一下她。
“是,韵儿一定不会迟到的。”秦如韵低眉顺眼,看似极为乖巧。
花丛,秦如韵笑得冷冽,“好姐姐,你跟世子又有什么猫腻?若是齐将军知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呢!”
“你威胁我?”秦如絮提住妹妹的脖子,说话狠辣,“我这人最不怕威胁,尽管出招。”说完又松开了手。
“咳咳咳……秦如絮你要做什么?太过分了!”秦如韵摸了摸脖子,显然受到了惊吓,万万想不到秦如絮居然掐脖子。
“你尽管去告状,这里也无旁人,我只劝你一句话,在秦府给我收起伤人的爪子。”秦如絮摸了摸如韵更加美丽的脸庞,“我本想与母亲多说说,让她常带你去宴会,多认识些夫人,早日把你嫁出去。至于什么样的人家,什么样的夫君,不好说,靠你搏一搏,母亲也会尽力为你争取。”
“你真这么想?”秦如韵瞪大眼睛,显然不相信她说的话。
“你嫁个不学无术的郎君,对秦府有什么好处?我是真心希望妹妹嫁得好,别在秦府使招数,也没必要。小娘当年是身体弱,受不得委屈,可惜了。你就算埋怨我们也无济于事,还得顾着当下才是。”秦如絮解释一番,刚准备离开,又想起什么,“等你成亲,我为你备礼,秦府姑娘出嫁可不能太寒碜。”
“你要问为什么?无论如何,你我皆姓秦。不过拌嘴挺有趣的,韵儿妹妹,你觉得呢?”秦如絮快语连珠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秦如韵望着灯光下秦如絮幽幽的影子,心里不免嗟叹,二姐到底是怎么了?真是如此想的吗?也罢,走一步看一步,若她的话是假的,此后更不必信她!
这几年算来算去,自己也没落什么好,在父亲面前也没多几分亲昵,大人都看在眼里呢。是啊,同是一个父亲,拿出去说都是一家人。
皇宫,帝后一同用晚膳,没想到又来了不速之客,庆王妃和庆王世子。
皇帝刘诠皱眉,看着缩在后面畏畏缩缩、糊不上墙的侄子,向庆王妃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回陛下,励儿想娶秦尚书之女。”庆王妃耳根子软,又极为宠溺儿子,所以被怂恿着进宫来。
“哦?秦如韵?”皇帝明知故问,说了秦家三姑娘的名字。
“不是,皇叔,是秦如絮!”刘棠励跳出来叫出秦家二姑娘的名字。
皇帝继续装聋作哑,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对,应当是秦如韵吧,秦如絮这丫头,朕已经许给齐将军了。”
“皇叔,我喜欢的是秦家二姑娘,秦如絮!”刘棠励几乎哭出了声,把那个名字叫得很大声。皇后蹙眉,很是不悦。皇帝给她拍了拍手背,提醒养气息怒。
“皇后都生气了,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规矩都没学会,还想娶媳妇!”皇帝瞪着侄子,也是气得要死,这虎父当真生出了犬子啊!
“母妃……”刘棠励求救地望着庆王妃,见她脸色僵硬,自知失言,朝帝与后跪拜叩首,“请皇上、皇后恕罪。”
“罢了罢了,你无礼无德也不是丢我的人。秦如絮你是娶不了,朕金口玉言,不可更改,若是去打扰他们,你可以试试朕的鞭子长不长眼睛。”
皇帝拍板,下了逐客令,“回去歇歇,弟妹还需好生管教才是,长期以往,哪家好姑娘愿意嫁进来?”
“陛下殿下息怒,臣妾教子无方,罪该万死,还望体恤励儿年幼无知,饶过他这一回。”庆王妃泪水涟涟,跪在地上求饶。
“饶过?你说得倒是轻巧,平日里他没少惹事,如今又想着强抢民女驳朕的面子。年幼无知?庆王妃,你告诉朕,他今年几岁!”皇帝一听到“年幼无知”就心头窝火,这蠢小子,天天斗鸡赌狗,不学无术,以为朕不知道?
“十八了,再有两年及冠。”庆王妃弱弱地说,脸上泪痕未干,人似弱柳扶风,我见犹怜。但是陛下非同凡人,有天下最善解人意的妻子在侧,又岂会觊觎自家弟妹,况且也不喜欢庆王妃那性子。
皇帝歪头语气温和地对皇后问道:“十八?皇后记得朕何时登基吗?”
“陛下十六登基,太后垂帘听政,十八已然独掌一面,好了,陛下顺气安神,当心龙体。”皇后雍容大度地展眉一笑,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朝跪着的母子发话,“庆王妃和世子都起来吧,陛下只是怒其不争,希望你们能理解,至于婚事?”
“等成年后再议,若不洗心革面,刘棠励你就不想着继承王位了,当个国公去岭南吧!”皇帝发狠,下了警告。刘棠励则战战兢兢,声泪俱下,接受不了这等现实。
“你们退了吧,”皇后给他抚平心口,柔声劝道,“陛下息怒,再不吃,这些好菜都凉了。”
庆王妃搀扶着刘棠励起身,互相扶着离开。她知道若不是因为有庆王爷镇守西南,陛下哪里还忍得这草包儿子胡来,可再草包也是自己的儿,天底下没有后悔药可吃,必须要想法子管教了。
待那对母子走远,皇帝刘诠夹起菜吃了一口,又叹气,“这侄子真是个银枪蜡样头。”
“不说他了,我听姐姐说,齐将军和秦二娘子相谈甚欢,应当是彼此满意,”皇后笑眯眯地给他碗里又夹了个水晶饺子,“只是委屈秦二娘子了。”
“你说什么胡话,小洛也非一穷二白,哪里配不上?为朕守住西北疆土十年,功劳苦劳哪里少了?”皇帝又不高兴了,吃着水晶饺也觉得没胃口。
“若不是因为身体,几个国公家的丫头都配得上。”皇帝继续唠叨,乐得皇后发笑,“诠郎你又想太多了,那几个娇生惯养的丫头,怕是瞧不上他呢。”
见他扁了扁嘴,皇后斟酌着补充,“想是齐将军怕也不愿意伺候刁蛮脾气。”
“也对。我这是当媒人上瘾了,娴儿你还得帮我掌掌眼。”皇帝点了点头,意犹未尽地说。
“快吃吧,晚上早些休息,明日又要早朝处理公务。”皇后觉得此时的丈夫格外的真实,不做作,她很满意。
夜里,齐府,齐河洛侧卧身体,想如絮姑娘想得睡不着,随口一喊,“顾威。”
“大人,小的在。”靠在墙外打瞌睡的顾威听到了声音,一个激灵立马冲进来,自发自觉地给他按摩身体。
“你明日还帮我安排件事,我怕忘了。”齐河洛附耳跟他说了几句。顾威听后点点头,笑着朝齐河洛竖起大拇指,由衷地夸了一句,“大人终于开窍了。”
“这好话似变了味?”齐河洛皱眉,“再如此,月银减半!”
“我错了,大人!”顾威趴在床沿,一面苦苦哀求着,一面给他按摩腿脚,看起来像被主人虐待了似的。
齐河洛叹了一声,无奈地说:“你这厮泼皮!我不计较,你出去吧。”
他期待着明日与秦如絮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