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焕羽关上房门，挡住姑母的视线，长出一口气，叫上副将王岭，两人快步离开。
王岭在江北见惯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叶将军，这一回京，将军竟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觉着大概是京城刑克将军，自从回京之后，将军几次受伤差点丢命不说，竟然还遇见了能压将军一头的人。
跟着将军进了书房，王岭还在出神，叶焕羽皱眉道：“王岭，关门。”
“是！”王岭这才回过神来。
扫了一眼左右无人，关上书房的门，快步走到书桌前道：“上次将军吩咐我们盯着的那伙人，暂时没什么异动。”
叶焕羽听了点点头，“好，盯紧他们。目前没有动静估摸着是因为元气大伤，还没缓过来。等他们缓过劲儿来了，怕是又要生事。”
王岭问：“那我们为何不将追查到逆贼之事禀告给皇上呢？若是趁他们疲弊，咱们带兵一举剿灭，将军岂不又立大功？”
叶焕羽听了叹口气，端坐在书桌前，双手环抱道：“皇帝的弱项就是身边可用的刀剑不多，他明知手下之人的斤两，仍不派我去追查余孽之事，就说明陛下不愿让我插手。我贸然上报此事，必然会惹皇帝猜疑。况且这些人我留着还有用处……”
“属下明白。”王岭说完还是挠了挠头。朝堂之事王岭不是很懂，他只听着将军吩咐就好。
当今皇帝在朝中势力已经很广了，吏部刑部一直掌握在太后手中，皇后李家也是皇帝姻亲得到了不少提拔，朝廷近半数的官员是皇帝一派。但皇帝仍觉得心中不踏实，就是因为他在真正登基之前并无兵权在手。
大墉朝重文轻武，朝中文官皆不把武夫放在眼里。是以朝中武将并不多，能用之辈都在各个边关镇守。直到五皇子造反，叶焕羽是五皇子亲戚，他才惹了皇帝忌惮。
叶焕羽回京之后皇帝趁机夺了兵权，登基之后接手了大内禁军。皇帝才体会到兵权在手的踏实，于是开始培养暗卫。只不过目前还算稚嫩，甚至连叛贼余孽都查起来也颇费力气。
叶焕羽交代一些事情之后王岭就退下去了，可是叶大将军依旧躲在书房不敢出去。
“姑母如此执着，我要想个万全之策……”叶焕羽长腿一伸，搭在书桌上，左右身边无人，他也懒得板着自己。
这些年他一直在江北军中，无人约束规矩，自然不会像世家公子一样，站如松坐如钟，他大多是行如电，杀如风。
想起江北，偌大军营之中，论诡计，他叶焕羽是头一份。
可如今该如何躲开姑母……他有些烦闷地抓了抓头发。
亲事，姑娘，也是军营中光棍们时常议论的。叶焕羽没甚兴趣，不爱与众人议论这些，也从未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这番被姑母缠住，他心底忽然出现一丝波动，脑海中闪现出来一个娉娉袅袅的身影。
叶焕羽一愣神，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今日这是怎么了。”叶大将军使劲摇了摇头，把小姑娘的身影从脑海中甩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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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敏，快些，太冷了。”陆樾清裹了裹身上的大氅，带着小丫鬟快步走着。
终于到了祖父的院子，推门进去，陆樾清忍不住狠狠地打了一个哆嗦。
“看把我们清儿冻的，快过来烤烤火。”祖父慈爱地招呼着陆樾清。
陆樾清解下来大氅，忙凑到了熏炉旁，搓着自己的小脸。
老丞相递给孙女一杯热茶说道：“清儿，开春前就别来我这儿请安了。还有，明日我要去清明观添香油，你就不用跟我去了。”
陆樾清劝阻道：“祖父莫要去了吧，这几天太冷了。”
老丞相摇摇头说：“之前答应过道长要添香油，况且马上过年了，年前该去一趟的。”
没想到祖父对修道之事竟然这么执着，陆樾清想了想说：“要不然祖父别去了，我替祖父去吧。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祖父着了风寒，那不是让我和哥哥担心吗。”
老丞相原本不同意，但在陆樾清纠缠劝说之下，勉强答应了下来。
“你非要去那就替祖父去吧，只是要注意保暖，别冻着累着。”老丞相嘱咐道。
“好啦好啦，清儿有分寸的，祖父安心。”
从祖父院里回去，小敏就忙着准备明日上山的东西。
大氅拿上了两件，汤婆子手炉备好，马车上还要放一套铺盖。
看着小敏似乎是要搬家的架势，陆樾清连忙劝止。
第二日天没亮，陆樾清就被裹得严严实实地送上了马车。
马车上已经烧好了火盆，铺上了软软的垫褥，陆樾清抱着手炉上了车，接着刚才的梦境继续入睡。
可惜美梦没有持续多久，马车连城都没出，就停了下来。
赶马的车夫说道：“小姐，外面有位姑娘求见。”
陆樾清被小敏叫醒，听说有人在大马路上拦住她，心中有些奇怪，撩开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车外的人紧盯着马车的情形，见到车帘微动，忙上前。
“陆小姐，陆小姐！”一个女孩的面容映在陆樾清眼前。
陆樾清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她本是想看看来人是谁，再下车说话，却不料对方直接凑了上来。
陆樾清打量之下觉得这女孩很是眼熟，“你？你是那日皇庄上的……平儿姑娘？”陆樾清总算是想起来了，这姑娘就是那日说公主坏话的女孩。
后来陆樾清也听说，这姑娘家是世代皇商。
平儿见陆樾清说出自己名字，高兴道：“平儿实在有幸，能被陆小姐记住。今日这么巧在这儿遇见，平儿想请陆小姐叙叙旧，东来楼的饭菜味道很是不错，陆小姐赏脸与我同去吧！”
陆樾清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姑娘果然是雷厉风行，见了自己都没多客气几句，上来就开门见山。
“呵呵平儿姑娘，实在是不巧，我今日要帮祖父去清明观添香油，怕是……”
陆樾清柔柔弱弱的声音被打断，平儿热情地说道：“清明观？清明观路程有些远，那更要先吃饱了再上路，到时候我派些家丁护送陆小姐，定然不会误了事的。”
陆樾清无奈地垂下头，掩饰眼中的无奈，这姑娘还真是不肯放弃，低着头想好了如何拒绝她，抬起头扯起一个笑容，刚想要明明白白和平儿说清楚时，一阵马蹄声传来。
一匹高头大马来到平儿身边，叶焕羽拉住缰绳笑着对陆樾清说：“清儿姑娘，我在城门等你多时了，见你还不来便过来迎一下你。清儿姑娘可是遇见什么难事绊住脚了？”
说完这些，叶焕羽眼神中笑意消失，转头冷冷地看着平儿。
平儿一腔热火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咬着嘴唇不敢说话。
陆樾清忙道：“无事，只不过是和平儿叙旧而已。平儿，今日太冷了你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平儿知道自己是请不动陆樾清了，便行了一礼，垂头离开了。
平儿身边小丫鬟追上自家小姐道：“小姐，我们真的要放弃吗？我们等了这么久才见到陆小姐的，这样放弃太可惜了。”
“陆小姐上次在皇庄提点于我，我们便都以为这个陆小姐是好相处的，其实我们都错了，她……”平儿摇摇头没说下去。
两人离去后，陆樾清向车窗外伸了伸脑袋，道：“叶将军怎么会在此处？”
“陆兄说你一个人出来他不放心，便叫我来送你。”说完伸手把陆樾清的头推回车里。
“外面冷，你快放下车帘，我们出发了。”
陆樾清见耽搁许久，便放下车帘坐好，对着外面车夫说：“出发吧。”
一路漫长，陆樾清却丝毫不困，连手炉冷了都没有察觉。
她惦记着外面的叶焕羽，觉得他的那套说辞可信度实在太低，若真是哥哥不放心自己，也该和自己说一声的。
她好想撩开车帘看看叶焕羽是不是还在外面，几番挣扎之下还是不好意思伸手。
幸而这日风大，一阵风吹过，车帘飞起一角，她趁机看向外面，叶焕羽果然还在，他骑着白铁，当先走着。
陆樾清的心思才回过神来，“小敏，手炉冷了。”
小丫鬟忙接了过来，往手炉里面加碳。
到了无铭山脚下，要换乘轿子。
陆樾清下车，见叶焕羽还未走，便走到白铁跟前对他说：“我要上山了，叶将军请回吧。”
叶焕羽纵身一跃下马，落到陆樾清面前，“说好了护送你，这还未到清明观呢。”
陆樾清觉得叶焕羽今日有些莫名其妙，“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叶焕羽不语。
陆樾清便打发轿夫道：“你们先上去吧，稍后我自己上山。”
小敏惊讶道：“这怎么可以，小姐你是爬不上去的……”
陆樾清俩忙扯了扯小敏的手让她不要说，而后道：“你也上山去，你们都去，我和叶将军说几句话，随后跟上你们。”
小敏拉着陆樾清不愿走，最终还是在陆樾清眼神的威胁下，乖乖先上山了。
山下只剩了两人一马。
陆樾清许久没见到白铁了，伸手摸了摸它的头，说道：“叶将军，今日之事不是哥哥请你来的吧。”
“清儿心思果然玲珑剔透，就知道我这些小伎俩是骗不到清儿的。”
陆樾清松开摸着白铁的手，缩回大氅里，没好气地说：“叶将军这些溢美之词切莫用到我身上，我也不是也叶将军需要讨好献媚之人，你还是省省吧。”
叶焕羽听了这话竟然笑了，他堂堂镇守江北的大将军，在小姑娘眼里竟然沦落成了邀宠献媚之人。
“我叶焕羽，对旁人或许是奉承讨好，但对清儿，一切的赞美都是出自真心的，绝无虚言。”叶焕羽站得笔直，表情庄重。
陆樾清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叶焕羽，回想起他曾经的“大言不惭”：什么菩萨心肠，英姿不凡……想着这些，陆樾清的小脸忍不住红了起来。
才不要信叶焕羽呢！他分明就是个信口开河随口胡说的人，信他才有鬼了呢！
陆樾清扭头不让他看见自己的红脸，“你今日到底有什么事找我，快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