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着这个疑问,去到鼎悦的时候我视线一直放在肖糖身上。
今晚她还精心打扮了一番,一改往日奔放惑人的着装打扮,穿了一件保守的浅绿色荷叶领印花连衣裙,夸张的金银首饰替换成了一条简洁的项链,脸上的妆也很淡,淡到我只看出了唇上的一点唇彩。
招呼人的时候,嘴角挂着礼仪得体的笑,“阿姨您好,我是肖糖。”
一路上跟在我妈身边柔声地谈天说地,让我那强撑不苟言笑人设的老妈,都有好几次笑弯了眼角,一点没往我顾虑的‘火爆脾气当场发作’那边发展。
并且在肖糖去跟服务员讨论红酒的时候,老妈还悄声对我讲:“虽然是个女孩子,但目前我不反感她。”
老妈为什么不生气不反感?她不是不想我往歪了走吗?怎还说这番话?
不过一顿饭,几句分不清真假的嘘寒问暖,难道她也信了肖糖的演技,以为那人是喜欢我?以为我们真在一起?
这么快改变了坚持己见的看法,难怪当年会被人欺骗。
只是我一直都很清醒,因为论演技我输了,论财力囊中羞涩到我没脸见人,论人际交往我甘拜下风,这样一论各方面都A+的肖糖,说实话我是不相信她会喜欢上我的。
毕竟优秀的人眼中只会更渴望优秀,对于不优的人只会得到手腻味了再狠心抛弃,就像我那个始乱终弃名义上该叫声爸的人。
“何雯,你在想什么?”
听到肖糖的问话声,我慌忙地将视线落在了别处,口是心非说:“在想今晚这顿饭,要吃掉多少钱。”
“放心,这顿吃多吃少我请。”
莞尔一笑过后,手腕处传来温热感觉,不用低头也知道是谁拉着我,可是她为什么要碰我?
既然不喜欢让人碰,那不也说明她接受不了触碰别人。
坐上餐桌面对一桌子美食,心思太多让我有点如同嚼蜡难以下咽,我只好找个借口去趟洗手间。
谁知当我刚进去,肖糖也脚跟脚走了来,并且又不经允许握住我手腕试探说:“何雯,阿姨好像没生气,你今晚是怎么了?”
老妈没生气,我今晚没怎么,倒是有人这一个多月缠着我究竟想干什么?
一把用力将她拉过面前,抵在洗手台上我冷着脸问:“肖糖,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无论是哪种回答,无论我接不接受,都该说出来让我知道,而不是让莫名其妙的情绪牵引着去胡乱猜。
眼神躲闪,脸上的惊惶无措是剧中装柔弱的女主标配表情,但是肖糖宁愿下腰被坚硬的白色瓷台抵着,也紧抿着唇看向我一声不吭。
“是不想说、不敢说、不愿说,还是……”我加重了语气,缓缓俯下身靠近她,“你真对我有意思?”
喜欢两个字,没意思三个字,寻找刺激四个字,我想她工作中果断决绝、雷厉风行的处事作风完全不需要看着我几分钟都说不出一个字。
“既然你不想回答,那不妨让我来猜猜看。”双手撑着瓷台,我将她视线圈在自己眼中,一字一句冷声问:“你是想在我们这些底层劳动者身上找些花钱就能体验到的快乐,对吗?”
“何雯,我没有。”她终于摇着头回应了我。
只是她除了“没有”这两个字,能不能像她否认企划时那样干脆?
皱着眉我第一次对肖糖发了脾气,“那你说啊!到底要什么,统统一次说出来,看得上的都拿走!”
“何雯,我想要你。”
在她眼角滑下眼泪的时候,我听到这六个字。
要我?
我身上除去一身穷酸,还带着一位体弱多病的老妈,要我什么?
这真是五月里,我听过最搞笑的话!
不想被人捉弄,所以我谨小慎微对谁都不敢轻易上一点心,包括之前为打消老妈担忧而找的对象苟旦。虽然到头来也证明他却是在骗我,但我无所谓,反正谁也不爱谁,谁也没吃亏。
不希望跟有钱人来往,所以去酒吧点酒的客人除非女顾客,我都是能不开口就闭嘴。但因为一次偶然间撞见喝醉的肖糖被坏人纠缠,爱管闲事的我出了手,最终惹来她的好奇兴趣。
可,骗我折腾我就够了,肖糖凭什么这样装深情地说想要我,她明明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
逮着机会赖我床,仗着有钱大手一挥就买下了我咬牙所租的房子,还利用我心软受不了女孩的眼泪,一而再、再而三逼我做些不情愿的事。
我不想成为有钱人闲暇时玩弄的玩偶,更不要跟肖糖搭上一点感情关系。
“想要我?好啊,那我满足你。”冷笑说完,我想着陌离之前在吧台对肖辛做的那番举动,一个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毫不温柔、毫不留情。
她的呼吸被我夺去,鼻尖的气息纠缠一起陷入意乱情迷,直到一个进来的客人发出惊叫声,我才从她唇上离开,并用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告诉她:“肖糖,拿上这个回你家去,往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说完,松开禁锢擦着嘴上犹如血的红色唇膏,我走了出去。
高贵圈子里想要的刺激体验我不懂,但是我从不怯场参与其中,可我没那闲情逸致陪她玩真心爱大冒险。
走回餐桌,我藏好情绪对老妈说:“好久没见林露了,我们今晚去她家住。”
“那小肖呢?”老妈放下不习惯的刀叉问我。
那个人以后不在我考虑的范围。
我扬起一笑,说:“老妈,我要搬家了。”
这句话间接解释了我同肖糖除了租房者关系,再无任何不清不楚。
老妈听后没再多问什么,继续动起了刀叉。
差不多过了十分钟肖糖才从洗手间走了出来,我没去看她,老妈惊慌地问话声倒是响了起来:“小肖,你眼睛怎么了这么红?”
凭她动不动就掉泪的演技,这点只是小儿科,我依旧默不作声不闻不问。
只听老妈话音落下,有道轻如蚊音般的声音传了来,“就刚才上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被门撞到了头,疼的。”
张口一句就是谎言,随心一换就是一副楚楚可怜的骗人模样,这种想要谁敢信?
老妈还关心地站起来去检查她有无大碍,见无事后嘴上不忘叮嘱她下次记得专心看路,“菜都快凉了,赶紧吃吧,吃完让何雯送你回家。”
身边立着的影子,没有坐下来,因为她的座位就在我左手边。
我以为肖糖是见过大场面的人,对我刚做的举动说过的话顶多有丝不快,不会至于到不敢坐我身边,但她真把餐盘挪到了另一处位置上,且再没动过刀叉,只一个劲灌酒。
搞不懂,她这又是闹得哪一出,我仍然没出声,尽管老妈递给我一眼色说点什么。
一瓶酒见底,晚餐宣告结束,我想着我家两个人她一个人,咬紧牙主动去买了单,她也没争抢,我偏头瞧她样子该是有些醉了。
其实她的酒量真的很差,第一次去蓝忆就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为什么过了快三个月还不长教训,她真以为我是夜里专替美女打流氓赶跑坏蛋的天使,哪里一有状况我就在哪里出现?
看了眼时间,老妈身体状况不佳又坐了1小时高铁,我只好去叫肖糖起来离开。
结果当她一站起来,下一秒便用力抱住了我,还将额头抵在我的肩膀上重复问:“何雯,如果我不要了,那是不是就不用走?”
天气越来越闷,我们穿得越来越薄,她的泪因此一滴滴沁进我单薄的T恤里,灼热着浑身的感觉。
她的女强人形象呢?她的无所畏惧呢?
哭什么哭?
如果我是她就该高傲地拎起包,不看这里的人一眼便扬长而去。
可我不是她,她也不是我。
“肖糖,够了,回家吧。”
好在她听见我说了话,没再得寸进尺,松开手踉跄着脚步跟我去了停车场。
等二十多分钟后在林露家停下的时候,肖糖在副驾驶已经睡着,老妈不放心把她一个人留车上,便自己提着行李上了楼。
可我现在不想跟她独处,所以在车边蹲着透了半小时气才下了狠心去叫醒她,不过她不知何时已醒了,一看到我坐进去就紧紧抱着控诉:“你去了哪里?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
我觉得,肖糖今天的演技足够打败国内某些明星了,声情并茂字字诛心让我没法用力推开她不说,还生出一丝愧疚确实不该单独留下她。
没话回应,她倒是仗着不清醒有无数的委屈要讲,“何雯,你不知道在车里睁眼醒来只有我一个人,有多么可怕。”
但她不晓得,每天清早看到自己枕边睡着一个女人,又让我多无可奈何。
可有什么办法呢?
因为嗜钱如命的何雯,就是这样软弱无力。
如果没有参入其他,也许会继续忍着,忍到失去自我彻底沦落成金钱的傀儡为止。
“肖糖,明天你下班的时候我会去收拾东西。”
“你要搬走?”酒醉仿佛凭空消失样,她松开手清醒理智地看着我问。
把房子钥匙从裤子口袋取出来放她手里,我坚定不移说:“打电话叫你司机来,我先走了。”
关上车门,我头也没回地离开,尽管肖糖追出来一声声叫着我的名字,那么痛彻心扉那么深情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