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天鹅一前一后越游越远,拐了个弯不见了。
林榆往回走:“我们也走吧,带你出去。”
“你经常来?”他对这里熟悉得过分。
“嗯。”林榆语气还带着笑意,突然意识到不对,“你怎么这么关心我的动向?”到哪都要问问自己。
祝承无辜:“我还只认识你,不问你难道要问姚老师吗?”他确实没有多想,不时地抛出对方能顺利接下去的话题不是持续交流的常用技巧吗?介绍学校这种事,不往人身上扯岂不是三步一发愣、五步一冷场?总不能就真的让对方当导游,唱完两小时的独角戏吧。
他自认贴心,奈何林榆心眼生得偏,怎么看他怎么不对劲,勉勉强强“哦”一声,显然还在止不住悄悄打量他,原本一前一后走着,林榆频频回头,慢慢就并排走到了一起,祝承索性便坦荡让他看来看去,二人的步子不约而同慢下来。
“林哥!”
林榆和祝承一起望去。不远处一个瘦小男生兴高采烈朝这边挥着手里的小木棍,突然又把手收回,似乎是疑惑了几秒林榆这边的情况,恍悟一般地瞪大了眼睛,没等林榆出声,转身便一溜烟跑开了。
祝承:?
林榆:……
“这是我一个朋友,十七班的周继非。”
“他看到了你,所以很高兴地叫你。”祝承冷静分析,“后来又看到了我,像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林榆“噗”一声又急忙克制住。
“怎么会,你想多了,他只是刚好想起来有事要做。”他想了想,“他手上拿着鼓棒,一定是不小心把琴房的鼓棒带出来了要还回去。”
祝承狐疑不语。
走出樱花园,迎面果然是艺术楼。这栋楼应该是整个学校里最宽的独立建筑,但只有三层高,所以之前在教学区域根本看不到影子,正门又拦着面积不小的樱花园,一派遗世独立的风范。大片的U型玻璃和开敞阳台错落排布,两侧的红白砖瓦和一园樱花相映成趣。
祝承下意识去看身边的林榆。熟悉一个高中校园只要多走几圈,但不是你知道这里的路通向哪里、有多少块地砖、历史如何、将来又如何,就能让你融入这里。林榆此时完全放松而自然的肢体语言与神态,仿佛他本来就属于这一小块地方,他应该和几米外的樱花生长在一起,应该坐在艺术楼二层的阳台上晒月亮,他在这里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这是他的地方。
祝承试探问道:“你很喜欢薛均迟?”
林榆诚实问道:“谁?”
“……这个艺术楼的设计师。”
“哦!厉害厉害!”林榆惊叹,“你也厉害,这都知道。”
他其实更惊叹祝承越来越温和,简直和一个多小时前判若两人。也不知道是那个老男人太惹他生气,还是他自己太惹人喜欢,才刚认识的恶霸新同学这会儿甚至还能主动和他聊起什么设计师,可惜了他不懂这个。
祝承摇摇头不说话。
刚刚突然出现又溜走的周继非“哒哒哒”从楼里跑出来,手里已经空无一物,看到林祝二人站在楼外又是一愣,却被林榆抢先道:“鼓棒还回去了吧?下次别这么马马虎虎的。”
周继非:?那是我自己的鼓棒啊,还哪里去?还到琴房储物柜吗?但见林榆不住朝他使眼色,只好胡乱点头:“好的好的,我该回教室了。”又飞快地跑远了。
林榆也露出迷惑的表情:“搞什么?他今天像中邪了一样。”
一转眼,祝承抱手睨着他。
林榆:……兄弟你不要这么敏感,我真的没有说你是邪的意思。
他机敏地没有把话说出口,抬手看了眼腕表,打算原路返回:“学校差不多就这么大了,食堂一会儿中午吃饭的时候再去,别的就宿舍楼后头还有个小后山,没什么意思。第二节课快要下课了,我们得赶紧回去。”
祝承点头,一瓣樱花从他发间抖落下来,林榆看得一愣。不着痕迹绕到祝承身后,果然卫衣兜帽里落了三三两两的粉红,原本是素黑的上衣,又干净又酷,被樱花这么一缀,顿时俏皮可爱起来。
林榆强忍着笑,不准备提醒他。
仙人掌开花也应当得到尊重的,不能随便破坏。
可惜了樱花香淡,否则冷面酷哥带着芬芳出场的场面一定很刺激。
二人准时回到办公室,姚灿领着他们进教室,然后直接开始指使着林榆帮祝承搬座位。
她是真的不准备给祝承添麻烦,自我介绍也不要他做,生怕他说出什么吓人的话来,自己站在台上简单说了祝承了情况,就离开了教室。
走时眼前一花,只觉得祝承走向最后排时的背影有些奇怪,她没多想,回了办公室。
姚灿来去匆匆没有细看,底下一群直愣愣盯着祝承的同学,因为已经下课了随意起身的,来回走动的,甚至坐在桌子上的,一等祝承走过走廊露出后背,便看清了帽子里盛着的细小花瓣。
“槽好可爱……”林榆经过张北睿的座位,清晰地听到一旁孟惟喃喃自语。她高高坐在桌子上,为了看清楚还拼命伸着脖子,恨不得能直接站上去。见到林榆一言难尽地看自己,才讪讪坐了回去。
林榆刚走远几步,她便扯紧了同桌张北睿的袖子:“我爬墙了!新同学我太可了!”
张北睿稳坐林榆第一迷弟的宝座,很是不屑:“林哥更酷,男人就该像这样。”
孟惟作势啐他:“直男癌脑子里装不下美,嘴里还吐不出象牙。”
直男癌张北睿十分直男癌地不跟女孩子计较。
他选择去跟许致说悄悄话,寻找认同:“这个还是不如我们林哥帅的吧。”
许致:“?”
兄弟你有点gay。
张北睿,一个在女生面前直男癌,在好兄弟面前又很gay的复杂矛盾体。
让许致一个铁直男背着好兄弟偷偷议论比较他和新同学谁更帅,实在有些怪异,但偏偏最开始又是他把林榆帅所以招桃花的理论提出来的,只好勉强自己应付下去。
“林榆更帅。”新同学长得像女孩。
“那你说他会不会分走林哥的人气?”
“……也许吧。”
“哎……可能你说得对,好看才是最重要的,新同学一点也不酷,女生们还是很喜欢他。”
许致闻言,掉头看了眼最后排,林榆不知道在跟祝承说些什么,笑得东倒西歪,不小心碰倒了新同学还没来得及收拾好的新书,新同学温和地将书拾起来摆好,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他心里觉得怪异,林榆本身是个喜恶情绪都非常强烈的人,也并不太待见这种没个性没棱角的人。
他和林榆高中才认识,回家路上发现二人竟然住在同一个小区,性格谈不上格外投缘,但也能好好相处,时间长了,关系才慢慢近一些。上个学期曾经有学生被堵在厕所里“修理”,恰好准备回家的两个人路过,林榆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根棍子就冲了进去,一身气势唬得三五个欺负人的男孩子愣是不敢吭声,尤其里面有两个认识林榆的,当场就道了歉。
架没打起来,林榆把棍子递给了被霸凌的瘦弱男生,那男生却被吓破了胆,手一抖,棍子便摔在了地上。林榆当时沉得滴水的面色许致到现在还能清楚地回忆起来。
后来偶尔在学校遇到了,男生想来道谢,林榆听完了就走,比对来告白的女生还冷酷三分。
许致不知道,林榆本人此刻比他还要惊异!
最终祝承帽子的花还是被抖了出来。因为前排的女生来搭讪的时候,小心翼翼问他“衣服上是不是假的花”。
祝承凉凉看了一眼林榆,林榆乐得话都说不出。
祝承微笑看向女生:“不是的,是刚刚去了樱花园,不小心落在身上的。”
神色温雅,语调柔和,女生当场红了脸。
林榆帮他整理书的手一抖,书和本子“啪啦啪啦”落了一地。他惊疑不定地把新同桌翻来覆去地看,觉得他是不是进教室的那一秒突然被魂穿了。
但又想到刚刚祝承才给了他一个毫无感情的眼神,略微放下心来。
祝承笑着把书一本一本捡起来,自己开始收拾,前桌的女孩脸颊还红红的:“我帮你吧。”
林榆在心里替他回答:管好你自己。
祝承微笑:“谢谢,我自己可以的,不麻烦。”
女孩又说:“那笔记你要抄吗?我还补过班长和学委的内容。”
林榆:连做笔记都吃百家饭,没少在外面讨生活吧?
祝承继续微笑:“那谢谢你了,等我先收拾好了再问你要吧。”
女孩通红着脸转过了身,前排传来细细碎碎交头接耳的声音和压抑的惊呼尖叫。
林榆两眼失神,左手指无意识抠着凳子边:太可怕了!
这个仙人掌,他居然还会开假花!简直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到中午,林榆到底没能亲自带祝承去食堂结束校园一日游,只把任务交到了许致手里。他本人则挥挥手,拿着假条大摇大摆出校了。祝承看着林榆潇洒离开的背影,骤然有种被始乱终弃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樱花的事也还没算账,大可以慢慢攒着,时机合适再讨回来。祝承不慌不忙给林榆单独划出一个小本本。
张北睿也巴巴凑上来,说要和新同学交流感情,许致觉得他只是想交流情报。
一路上张北睿都念念叨叨,又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套祝承的话,许致乐得轻松,只管旁听,倒是祝承自己,有求必应地接着张北睿的饵,转眼将早上林榆当导游的事抖了个底朝天,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往里添油加醋。
许致在一边又是好奇又一边在心里一阵一阵地替他着急,嘀咕这孩子怎么也没个心眼,什么都随口往外说。长得像个姑娘,性格也是朵小白花。难道林榆是怜惜他才和他亲近的?
他被自己的用词弄得一阵恶寒,却又觉得很有一番道理。不禁有些心疼之前被霸凌的小孩。
不是你不够弱小可怜又无助,而是你长得不够漂亮,没办法激起林榆这个颜狗的同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