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和安走后，房间里又只剩下了萧天霸和甄丧两人。
甄丧话不多说，把萧天霸带到酒店附近的一家拳击馆。
他说：“切磋一下。”
萧天霸不知他的用意，但这丝毫不妨碍自己跃跃欲试的心情。
从他回国以后，萧天霸就很想试试甄丧的身手了。
果不其然，甄丧并没有让他失望，一出手就知道师承何处了。
在萧天霸一无所有的时候，甄丧不仅给了他一个前途，还把自己的教练送给了他。
“莱恩是真的很喜欢你。”甄丧不仅身体在运动，嘴上也不落空，“对你，他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了。”
萧天霸躲过一拳，迅速回击，一拳擦过甄丧的耳边。
他还是没有尽全力。
“死学霸，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甄丧学着洛一月的口气，但那种软糯的声音并不适合他，一出声更像是在挑衅。
萧天霸的骨子里就是流淌着暴躁的血液，又被激了一晚上，慢慢也就忘了他的对手是甄丧，而是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对手。
砰——
甄丧一时不察，被萧天霸抓着空子，一下撂倒在地，眼看就要结结实实的挨上一拳，拳头却在半空停住了。
萧天霸抓着甄丧的领子，撕扯中不小心看到他锁骨下方的一道疤，像是被什么利器所伤。他愣住了，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看清了身下的人是谁。
“妈的！打架呢！发什么呆！”甄丧一抬腿，将萧天霸从中就身上顶了下去，随即一翻身，两人的位置瞬间反了过来。
萧天霸只觉得有一阵风刮过，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甄丧揍完这一拳立即放了手，往边上一躺，大口大口地喘着。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动过手了，幸好身体帮他还记着，这口气，可算是出了！
萧天霸被揍得有点懵，同样躺在地上，没起来。
甄丧一恢复就从地上爬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把打乱的头发随意地往后一撩，看着地上的萧天霸，他说，“左良可以全身而退的原因并不简单，他和费旻有两个共同点，一是都来自普通家庭，二是他们都顶了别人的学籍。单看这些，你无法把他们和咏翎的高层结合起来，但他们还是一个成了傀儡，一个成了老大。”
萧天霸听到这些，慢慢坐了起来。
“近几年来，外校生的比例渐渐有了反超本校生的趋势，外资汇入量太大，对国内的股东们来说并不是好兆头，这意味着只要有心，连国外的资本家都能伸手进来分一杯羹，但他们又不能挑明，所以他们只能在校园内部制造矛盾，以此来警告这些人。宿舍分区看似是一个有效隔离矛盾的方法，但实际上，那两道铁门也杜绝了他们和好的机会，再加上一个和稀泥的学生会，矛盾不仅会永远存在，还会存在于他们的掌控中。”
“想要将矛盾掌控在他们手中，他们就必须在学生中间建立一个关系网，但同时又不能让人觉得是他们在操控，于是没有身份，而且还有把柄在他们手上的一批人就脱颖而出了。”萧天霸接着甄丧的话说道。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咏翎会有那么多顶替入学的学生的原因之一。”
萧天霸站起身，揉着脸上的伤，说道：“这些你早就知道了吧？”
甄丧笑着点了点头。
“所以……你根本不需要我完成什么任务……”萧天霸说得有些艰难，揉着脸的手也用力了一些。
“对。”
甄丧话音刚落，脸重重的挨了一拳，他头一偏，嘴角出现了一道血痕。
年轻人，太暴躁了。
他用手掌轻轻抹去嘴角的血，笑着说道：“反正，你也没有把我的任务放在心上，你，只想要报复。”
萧天霸全身一僵，那股子“我没有”的情绪又上来了，他想反驳，但又无从反驳。
因为甄丧说的是事实。
哪怕萧天霸真的很想为甄丧完成这项任务，但他的内心真正想要的还是报仇。他把报仇放在了第一位，而甄丧比自己更早看出了这一点，但他没有阻止自己，还在帮助自己，像两年前一样。
甄丧是有理由生气的。
这一拳也是萧天霸应该挨的。
结果，他还把这一拳还了回去……
“承认吧，其实你很高兴，不是吗？”
“……”
“哮天，诚实的表达出自己的欲望，并不是一件丢人的事，在我这里，你并不需要有这样的负担。”
“……”
“我喜欢和能够直面自己欲望的人合作，因为省事。”
“……”
“但是——如果你无法正视自己，克制自己，我会很困扰的，到时我会……”甄丧故意停顿了一下，给了萧天霸说话的机会。
“你会如何？”
甄丧收起了笑容，沉声道：“下次如果再发生像费旻这样的事，你会知道的。”
那双桃花眼，又一次在萧天霸的面前，露出了如同鬼魅一般骇人的光。
萧天霸突然有点希望甄丧会像上一次那样，下一秒就跟他说是“吓唬吓唬你”的。
但甄丧没有。
甄丧并不想见他。
萧天霸为今晚两人的见面作了一个总结。
***
贺慈看到萧天霸是脸上带着伤回的宿舍，正欲嘲笑一番，但萧天霸并没有给他这机会，他将从甄丧那儿听到的内容同贺慈说了一遍，后者也总算没再闹腾。
“老爷子急着要我回来的原因还挺多的，他是够急的……贺仁暗地里搞我，贺家没一个阻拦，原来都把我当枪使了，一方面利用我对付外校生，阻止外资入侵，另一方面又作出贺家兄弟不和的样子迷惑外资爸爸们的眼睛，让他们以为我们只是窝里斗。啧啧，好一出一石二鸟之计！难怪一开始我当老大都没人肯跟我，我还以为都是贺仁搞的鬼，看来是冤枉他了，这些人里分明是有外资爸爸的眼线啊！后来大概是信了我跟他们不是一伙的，这才站了队，太阴险了！这帮人是不是也在等着我们把咏翎的水搅浑？”
贺慈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正事，中间也没有作死，萧天霸总算收回了臭脸，说道：“你看他们打群架时积极的样子，肯定是想浑水摸鱼。”
“对了……”贺慈话锋一转，“蒋睿昊在学生会三年，还有股东的支持，连他都没看出来的事情，你那个金主爸爸到底是怎么把咏翎的情况摸得这么透的？我敢肯定，他在这个学校里安插的人肯定不止你一个。”
贺慈说的原本应该是一个相当显而易见的事情，但是萧天霸当时太自以为是了，他根本没有想过甄丧会另外安排其他人去完成任务，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唯一的一个。
结果显示，甄丧果然有先见之明，没有将所有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是对的。
一个无法正视自己仇恨的人，得不到信任是应该的。
萧天霸莫名有些烦躁，一边掏着烟，一边说道：“蒋睿昊在加入我们之前，他志不在此，让他一个人在这么短时间内调查这么复杂的事情，确实是难为他了。”
“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萧天霸点了烟，猛抽两口，实话实说道：“不知道。”
贺慈看出他有点意兴阑珊的意思，忍不住就作死去激他：“不管你的金主爸爸怎么想的，既然他肯把这么关键的信息都告诉你，就说明他还用得到你，你这个时候不会想撂挑子吧？咏翎不过上个热搜就能满足你了，那你的仇可真不值钱……”
“闭嘴！”萧天霸拳头都举了起来，但是一吼完又觉得懊恼，现在连个贺慈都能轻易地激怒自己，真的是因为他不肯正视自己，所以情绪才总是会这么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吗？
“哇！没有动手！是什么制止了你？和你的金主爸爸有关系吗？你昨晚都经历了什么？”贺慈在作死的道路上总是很愉快地越走越远。
萧天霸嘴里叼着烟，看着贺慈，眼神还透着一抹化不开的狠厉，但他始终没有动手，他在心里把贺慈揍了一百遍，然后放下了拳头，掐灭了烟头，说道：“咏翎所谓的第四派根本就是个谎言，是股东们放出来混淆视听的，他们既然能够控制住那些有把柄在他们手上的本校生，那么本校生的老大就是第四派。”
贺慈虽然喜欢作死，但还是分得清场合的，既然萧天霸肯跟他好好分析，他也就不再作死，顺着他的话说道：“所以，左良一个人就是第四派。”
“对。”
“要把这个消息告诉蒋睿昊吗？”
萧天霸想了想，说道：“蒋睿昊毕竟是股东那边推出来的人，他想搅浑咏翎的水不过是给自己谋出路，也是在保蒋家在咏翎的位置，他同意加入我们是建立在他个人利益上的，我们可以信他，但还是要对他有所保留。”
“那就不说，以后说出来吓死他哈哈！”
“虽然我们和蒋睿昊联手的消息一直在流传，但并没有人出来阻止过，而劝架和解决矛盾向来就是学生会要管的，蒋睿昊也从未偏袒过我们，对股东们来说，他既然一直在做分内的事，那他就还能用。”
“联手的消息如果不是从我们这边流出去的，那就肯定和左良他们脱不了关系。”
“左良和蒋睿昊都是股东们的人，他们两人之间的矛盾也是两派之间的，明着是本校生不满学生会对外校的偏袒，暗地里其实就是内讧，毕竟左良他们的出身和蒋睿昊比可是差太远了。”
“或许左良他们也不是真心为股东们做事的。”贺慈突然拍了拍脑袋，激动道，“你觉得我们可以策反他们吗？他们的把柄既然被我们知道了，那就也能为我们所用，你只需要抛下一点点点点点的橄榄枝。”
看到贺慈戳着自己的指甲盖，萧天霸总觉得他没憋什么好屁，挑眉问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只有你才能和你的金主爸爸谈条件啊。”
萧天霸不搭腔。
贺慈接着说道：“咏翎一旦变天，那就是一朝天子一朝臣，你和金主爸爸商量一下，事成之后，之前顶替入学的那些学生完全可以既往不咎，总比现在被人捏在手里当把柄还要做苦力强吧？”
“……”果然没憋什么好屁。
“怎么？你有什么顾虑吗？”
“那些曾经被顶替的学生怎么办？”
贺慈一愣，说：“我没想到……你还挺有正义感的？”
没有体会过这种绝望的人是不会懂的，对萧天霸来说，那不仅仅是一所学校，更是他倾注一生的希望。而这个世界上，像他这样的人只多不少，或许在他之前也有那么一两个人体会过了这种绝望。
萧天霸可以幸运地遇到甄丧，那么他们呢？
“坏人就应该得到坏报。”萧天霸恶狠狠的说道。
贺慈随即笑道：“这好办呀，你只有先给了他们希望，然后他们才会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这一次的建议，萧天霸采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