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霸坐在副驾上，看着蒋睿昊给洛一月打电话，他打了三次，都是关机。
意料之中的事。
萧天霸转头看向了窗外，凌慈的车正好从他面前开过，后车座的凌慈从车窗口探出半个头，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蒋睿昊已经在打家里的座机电话了，依旧无人接听后，他烦躁地拍了一记方向盘，然后发动车子，一脚油门往家赶。
一路上，车子开得虽然很快，但还算平稳，可见司机也并非那么着急，只是因为联系不上人而显得有些焦躁。
“凌慈经常带着的保镖不在。”为了排解这种焦躁的情绪，蒋睿昊开始没话找话。
“所以？”萧天霸转过头来问他。
“他不会无缘无故支开自己用惯了的保镖，除非有更紧急的情况。”
萧天霸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这次来M国是做什么的？”
“谈生意。”
“这么巧？”
“我到了才发现，那家公司和凌家有些关系。”
“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其实你是被凌慈骗来的？”
“不算。”
“也对，有钱赚，和谁谈生意不是谈。”蒋睿昊轻笑了一声，“凌慈算准了你一定会来，也知道只要你在，一月就不会来，于是安排了这场饭局，为的就是给躲在暗处监视我和一月的人一个动手的机会。这样一来，不只是我，连你也不能坐视不理，因为丧哥不会看着一月出事的。而一月一旦出事，在这里，能够最快帮到我们的就只有凌慈了。”
“他想拉拢我们，就不会真的让洛一月出事。”
“嗯，凌慈的保镖应该被派去保护一月了。”蒋睿昊说完这句话后，轻轻呼出一口气，“那些大张旗鼓调查你的人不是邵敏派来的，也不是丧哥，是……”
“凌慈。”萧天霸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见他原本一脸的焦躁已经趋向于平静，不禁问道：“万一事实和你推测的不一样，你会后悔之前又坐回去吗？”
“凌慈不是来和我们结仇的，他比我们更想要保证一月的安全，所以我的推测一定是对的。”
萧天霸皱了皱眉，蒋睿昊的回答明显是避重就轻，于是又问：“你真的喜欢洛一月吗？”
蒋睿昊一愣，飞快地看了萧天霸一眼，方向盘跟着偏了一下，但很快就被他移正。
萧天霸并非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突兀，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和蒋睿昊讨论这种私人问题，但这个口一旦开了，就怎么也收不住了。
“如果喜欢，你今天为什么要坐回去？”
“哦，说起来，还得谢谢你之前选择帮……”
“回答我。”
蒋睿昊无奈叹了一口气，说道：“当你身处在不安定的环境中时，不在意就是一种保护，就像今天，凌慈就是看出了我对一月的在意才会有这么一出，诚然我可以掉头走人，我相信凌慈也不会太过为难，但这相当于我留下了一个把柄给他，以后他完全可以照猫画虎地再来这么一出，这就没完没了了。我留下来，就是要让凌慈知道，我是随时可以放弃一月的，但是这种放弃不是因为不喜欢一月，就是因为太喜欢了，喜欢到放弃他只是为了给他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你知道邵敏利用洛一月的时候也是吗？”萧天霸闭着眼睛，靠在车座上。
“是，我邵敏用得到他，就不会伤他，我放任他闯祸，就是想让所有人都放弃他，然后他才能脱离原来的环境，远离暴风中心。”
放弃他，脱离原来的环境，远离暴风中心……萧天霸反复咀嚼着这句话，突然双眼一睁，身体跟着竖了起来。
“怎么了？”蒋睿昊瞥了一眼萧天霸。
萧天霸慢慢地转过头，看着蒋睿昊，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怎么不说话了？”
萧天霸没有理会蒋睿昊，他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一开始电话是通的，然后就被挂掉了。萧天霸不甘心，又打了过去，没想到对方直接关机了。一瞬间，焦躁和不安像是潮水一样席卷而来，萧天霸紧接着又给另一个人打了电话，然而也是关机。
砰！
萧天霸一拳砸在车窗上。
“你给谁打电话？”蒋睿昊见萧天霸的表情不对，像是被传染了似的，心头隐隐划过一丝不安。
为什么不接电话？
为什么关机？
甄丧是这样，宋文宇也是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天霸紧紧捏着手机，从宋文宇回归的那场会议开始到现在，他将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全部在脑中梳理了一遍，越想越心惊。
甄丧对他所做的一切无疑是了若指掌的，包括他找上邵敏，利用贺慈，他都知道，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们两人不和的消息不胫而走。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邵敏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利用凌慈去对付她更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可以与他们抗衡的资本，你的那些手段和小聪明最多也只能骗骗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现在，他懂了。
他所有可以和邵敏、凌慈抗衡的东西，其实都有甄丧在后面帮衬着。一直以来，他们其实都是在做同一件事，只是目的各不相同罢了。
骗子！都这时候了还在骗他！
萧天霸拿起手机，又拨了一个号。
“嗨！这么快就想我了吗？”凌慈欢快高亢的声音连蒋睿昊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们什么时候有联系的？”萧天霸冰冷的声音和凌慈产生了强烈的对比。
“我和谁有联系，你可以再问得清楚一点哦，不然我可听不懂。”
“你，和甄丧，什么时候有联系的？”
前方是红灯，蒋睿昊原本是要踩刹车的，听到萧天霸的话后惊得一脚油门，眼看车头快要冲过停车线，他赶紧一个急刹车。
萧天霸反应不及，身体往前一冲，手指不小心按在了功放上，顿时车里充斥着凌慈满是笑意的声音：“你金主爸爸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明显对我感兴趣，你真以为你返校后，他会忍得住不和我聊聊？不过你放心，我和你的另一层身份我可从来都没说漏嘴哦。”
身份？蒋睿昊看着萧天霸，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萧天霸看出了蒋睿昊的疑惑，知道凌慈对蒋睿昊没有提过自己在凌家的身份，也就间接证明了他现在说的话还算有可信度。
也是，甄丧是个聪明人，凌慈根本不需要透露太多关于自己的信息，他只要让甄丧知道自己有用就行了。
“说起来，我当初能这么快回来，也多亏了他帮忙，所以啊，每次试图把你从他身边挖走的时候，我都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呢，要不然你回国能这么顺利？”
蒋睿昊瞪大了双眼，一时忘了“身份”这件事，脸变得像是吃了屎一样的难看。
同样吃甄丧的饭，凌慈可以毫不留情的拿洛一月来威胁自己，但对萧天霸倒是宽容得很，这叫什么？
“凌慈，你他妈是不是喜欢萧天霸？！”蒋睿昊像是报复似的喊了一声。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可以啊，蒋睿昊。”凌慈声音中的笑意越来越浓，“他太对我胃口了，可惜，人看不上我……”
萧天霸翻了个白眼，说道：“你要他帮你，以此为交换，你帮了他什么？”
“你猜。”
“用他的名字大张旗鼓地调查我，想提醒蒋睿昊和洛一月，也想让我怀疑他或者他身边的人，是不是？”
“嗯哼。”
“他是不是还叫你把我困在这里，必要的时候可以利用洛一月和蒋睿昊？”
“嗯哼。”
蒋睿昊咬牙切齿的看着车前方，终于知道当初自己提出要带洛一月出国后，甄丧为什么要指定M国了，原来他早就算到了有一天会找凌慈帮忙保护一月。
但甄丧一定算不到，凌慈会趁火打劫。
惨还是他蒋睿昊最惨！
虽然已经确认洛一月一定不会有事了，但蒋睿昊的脚底下的油门却越踩越重。他急着回家，然后从萧天霸的嘴里挖到所有他被蒙在鼓里的事情。
萧天霸有些疲累得闭了闭眼睛，一点也没了继续猜的心情，他将手机调回听筒模式，然后问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你收购盛美之后哦。”
“你回国，除了见我，还见了他。”
虽然不是问句，但凌慈还是回答了他一个“是”。
萧天霸果断地挂掉了电话。
事已至此，一切都有了答案。
甄丧和凌慈聊了什么一点儿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聊过之后，从甄丧一声不吭地把宋文宇请回来，再到借题发挥和他吵架，他做的每一步都是为了把自己推开。
为什么？
是因为甄丧真的不信任自己的能力吗？
不是的。
他的动机应该和蒋睿昊是一样的，他是在保护自己，他想把自己推到圈子外面，然后独自面对风暴。
萧天霸一脸愤怒地握紧了拳头。
甄丧把自己当成洛一月一样的存在，这是萧天霸不能容忍的。但最不能容忍的是，在甄丧推开自己的同时，自己也推开了甄丧。
——我其实很讨厌这个名字，但你从来都没问过我的意见就这么擅自叫我了。
——你不是也没经过我的同意就擅自叫我哮天了吗？
看似互相信任，原来竟如此地不堪一击。
甄丧从来都没相信过自己真的会选他，即使回到他的身边，他也还是不信。
事实上，那天甄丧问自己会不会选他的时候，他也确实没有第一时间做出他想要的回答。
一直以来的信任在那一刻土崩瓦解，甄丧是有理由把自己推走的，被太多欲望诱惑的他，根本不值得被信任。
但是……
你为什么不说出来？说你会选我，想要的是我，这辈子就我一个，只要你说，我就可以什么都给你，命都可以。
为什么你自己不选，总是要我选？
我选了，我全都要，有什么不对吗？
我听你的话，正视自己，错在哪？
你他妈到底要我证明什么啊？！
“去机场。”萧天霸冷不丁开口道。
“啊？”
“我说，去机场！”
“马上就到我家，我们回去先合计合计……你干嘛？！”蒋睿昊见萧天霸正在开车门，眼看他要跳车，他赶紧踩下刹车，同时腾出一只手拉住萧天霸，“你疯了啊！你刚在电话里也说了，凌慈把你弄回来就是为了困住你，你现在去机场也没用，走不掉的！”
蒋睿昊话音刚落，哗的一下从旁边几幢楼蹿出几个壮大个儿，将他们的车给团团围住了。
萧天霸一只脚已经跨出了车门，看着离得最近的男人一手扒着车门，用身躯挡住了他的路。
蒋睿昊认出了这个扒车门的男人，低声对萧天霸说道：“是一直跟着凌慈的那个保镖。”
男人用蹩脚的中文说：“请回”。
“凌慈安排了这么多保镖在我家附近，事情绝不像我们所想的那么简单，先回去再说。”蒋睿昊再次低声道。
萧天霸慢慢地收回了脚，还没坐正，就听到“砰”的一声，车门被关上了。
车子再次启动，很快就把那些保镖甩在了后面，但没多久，蒋睿昊就从后视镜发现，后面跟着三辆车，显然是准备把他们“护送”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