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炎热,才五月份就已经短袖出门了。
萧天霸穿着一条黑色的背心,坐在书桌前,单手捧着半个西瓜,一边吃一边听蒋睿昊给他带来的关于咏翎的最新消息。
“股东那边已经开始互相怀疑了,贺仁太年轻,压不住那帮老家伙,昨天的股东大会是贺老爷子出面的,贺森也去了,不过很低调。”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老东西再不出面调停,咏翎下半年的招生计划就难了。”贺慈也捧着半个西瓜,边吃边说风凉话。
“贺森不用说话,他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咏翎的股东大会上,足以抵消股东们对贺家一半的怀疑。”萧天霸吐出一颗西瓜子,拿起贺慈正和蒋睿昊视频通话的手机,问道,“东西搞到了吗?”
“劝了我爸三天三夜,总算是把什么都交代了,你要的东西,我爸也搞定了。”视频中的蒋睿昊笑得有些无奈。
萧天霸并不关心蒋睿昊是如何说服他父亲站自己这边的,他说道:“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你不看一下吗?”
萧天霸将手机往桌上一放,再次捧起西瓜吃了起来。
“萧天霸,我发现你这人还挺小气的。”
“你把他金主爸爸抢了,他能不气吗?”贺慈笑道,明显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据说好像我才是被找上门……”
蒋睿昊话没说完就被挂掉了电话。
贺慈从萧天霸的手里拿回自己的手机,笑得一脸鸡贼,他问道:“你说你的金主爸爸为什么找蒋睿昊,不找我呢?”
萧天霸瞟了他一眼。
“是我不值得吗?”贺慈的语气一如既往地不正经,“商圈锦鲤,有机会还真想会会他。”
萧天霸放下西瓜,警告道:“别小看他。”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咏翎再次上了热搜。
起因是有一个高三的学生在社交网站上发了一条求助帖,想让大家帮忙推荐一下国内适合读商的大学,因为有一部分回复的人写了“咏翎”,引得有一部分人好心科普起咏翎这所学校的黑料来。
因为时隔不久,这些黑料还十分新鲜,眼下再度回温,很快就又被顶上了热搜。后来咏翎的校长给该网站塞了点钱,热搜只挂了一天就撤了。
这一切,看上去像是一个意外,但是,没过几天,舆论再次发酵。
一个自称是咏翎群体打架事件的受害者,不仅详细写了事发经过,还上传了一段十秒的视频。
视频中央有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周围不断出现其他人,不是在揍人,就是在被揍。
这是一段很清晰的群体打架视频,清晰到每一张脸都能看清楚。
不少媒体闻风而来,由于进不去学校,便只能等在角落。
咏翎正门边上有一条小巷,往常没什么人走,现下却站了好几个人。
萧天霸对这条巷子真是再熟悉不过了,他朝这些人走了过去……
又过了几日,又有人语音爆料咏翎入学顶替的相关细节,说得有板有眼的,疑似爆料人是内部相关人员。
但股东们紧急排查下来,并没有找到这个人,反而在死亡通知单上找到了他。
股东大会上,愁云惨淡。
“这个人是我亲自安排的,他当时患有癌症,急需大笔的钱治疗,所以我就留下了他,他是前年去世的,家里只有一个瞎眼的奶奶,没结婚没老婆也没孩子。”说话的是贺森的一个亲信,边说边擦着汗,一双眼睛不断地瞄着贺老爷子。
贺森没有出现,他能仰仗的便只有贺老爷子。
“那音频的声音确实像,但总不能是诈尸吧?”他又赶紧补了一句。
“不是诈尸,那就是提前录好的!有人在几年前就想搞我们了,这肯定都是一早安排好的!”
“要我说,这事就怪你们贺家,是你们的人出了错,你们应该承担所有责任!”
“还有贺仁啊,你那个弟弟平时和萧天霸走这么近,就算俩兄弟再不和,我也不信你们贺家什么风声都没收到!”
“老贺,你该不会是在跟我们玩什么把戏吧?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最鸡贼,当初就是你提出利用入学顶替的学生去对付国外那帮人的,十几年过去了都没事,怎么你一退就出事了?你们贺家该不会是和谁联手来坑我们吧?”
“老贺,这事你必须给个说法!”
“对,没错!”
“哎呀,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是来想想对策吧!”
“老蒋,你站哪头的?”
“是啊,老蒋,你是不是觉得你们蒋家在咏翎占股不多,就可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了?”
“你们当初搞什么顶替入学的时候,我就反对过,也从未参与,这事本来就和我没关系!”
“对对对,我也反对过,这事跟我没关系啊!”
“我也是!”
“蒋盛岳,还有你们两个,我告诉你们啊,我们这些人都是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要翻一起翻,谁也别想独活!”
蒋盛岳原本就被他们吵得头疼,见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了,赶紧装着被激怒了似的甩手退出了这次会议。
刚走出会议室,转头就扎进了学生会会长的办公室。
蒋睿昊站在门口,像是等了半天了。
“搞不好了,搞不好了。”蒋盛岳朝着儿子直摇头,“吵得不可开交,这帮老家伙是真的老了,眼神不好,脑子也不好,咏翎这次是真的要完了,可惜了。”
“有什么可惜的。”蒋睿昊给父亲倒了杯水,等人一口气喝完了才继续说道,“这学校烂成这样还能有人接手,你应该庆幸。”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你就等着咏翎完了好跑去国外玩泥巴!”
“爸,那不叫泥巴,叫雕塑。”蒋睿昊好脾气的纠正道。
蒋盛岳挥挥手,懒得理他。
蒋睿昊送走父亲以后,知道自己接下来的处境不会好过,入学顶替的事儿,他们学生会沾不上边,但参与群体打架调查事件有学生会一份,身为会长的他很有可能会成为用来平息舆论的替罪羊。
他很有可能因此辞去学生会会长一职。
这原本就是蒋睿昊当初同意加入萧天霸他们的计划时的预想,只是那个时候他没想到,过程会如此曲折。
几天后,校长果然以调查失误的原因追责学生会会长蒋睿昊,蒋睿昊二话没说,干脆利落地辞去了会长一职,原来的副会长顶替了他的位置,根据股东的指示,想给蒋睿昊再按一个以权谋私的责任,除了想拿他平息群体打架事件,也想借机敲打一下他的父亲。
蒋盛岳知道后气死了,虽然他是咏翎最小的股东,但也不意味着是可以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他们要搞的人还是自己的儿子,就算他不想,现在也不得不站到了儿子那一头。
蒋睿昊顺势安排他的父亲和甄丧见了一面。
事情到这里为止,甄丧这个人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咏翎的股东们想不明白,咏翎这块肉,说瘦不瘦,但说肥,也确实不肥,教育领域的东西,大多都图赚个名誉,要想真正地赚大钱,其他地方都比学校赚得多。换句话说,学校要真有钱赚,他们也不至于给那群有钱人开后门了。就这么个小破地方,怎么就让商圈锦鲤惦记上了呢?
咏翎的股东大多都是些“山大王”,有点钱,但没什么势力,根基都在S市,出了这片,就不顶用了,就比如蒋盛岳,原本在S市的生意做得好好的,非要把手伸到北边,结果赔了本,连带S市的产业也受了影响。蒋盛岳生怕被咏翎其他股东挤兑,只能把整日关在屋里玩泥巴的儿子拉出来,幸好,他儿子聪明,也争气。
贺家算是这些股东里混得最好的,贺老爷子当年也算是白手起家,到如今离商界大佬就差临门一脚,贺老爷子也是相当野心勃勃,一只脚都快踏进棺材的人了还想着让贺家再进一步,甚至不惜把手伸到了贺慈外公那边,逼得贺慈回了国。
贺老爷子不能失去咏翎,不只是因为咏翎有他倾注多年的心血,还因为咏翎是唯一可以捆住贺慈的地方。他要的时间不多,只要再一年,他就可以把贺慈外公的资源夺过来,到时,贺家才算是在商界彻底站稳了脚跟。
而甄丧,要钱有钱,要名有名,如果没有特别的理由,何必把手伸到咏翎来呢?
“这是文宇离开前最想做的事,如今快完成了,我也算是替他圆梦了。”甄丧半开玩笑的说道。
季和安正在一旁看手机,如今各大社交网站上都在转着一篇访谈,受访人是咏翎一名被替入学的受害者,虽然是化名,但整篇看下来,只作一人选。
“文宇当初引我去咏翎,我还真以为是那边的酸辣粉好吃,谁能想到,后来酸辣粉店的老板竟成了我的秘书。不过,你做的酸辣粉也确实好吃。”
“我也没想到,我做的酸辣粉能把大名鼎鼎的商圈锦鲤引来。”
“可惜,咏翎的人是没口福了。”
“宇哥其实很聪明,在孤儿院那会儿永远是学习最好的一个,要不是他的养父母去世得早,他为了供他妹妹读书,高中一毕业就出来打工,不然肯定不会放弃上大学的。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没上大学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遗憾。”
“没学上的人总是比较敏感的……”不知怎么的,甄丧想到了和萧天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见不得自己向往的地方被污染,对他们而言,学校就应该是神圣干净的,容不得藏污纳垢。”
季和安认同地点了头,说:“所以当初闲聊提起咏翎的入学有问题时,他就非要我再多打听打听,完全没考虑我只是一家小小的酸辣粉店的老板。”
“事实证明,你确实不是一个普通的酸辣粉店老板,你对信息采集的能力是我目前见过的人里最好的,只做一个酸辣粉店的老板,可惜了。”
“生活所迫,为了赚钱,免不了要和许多人打交道,大概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文宇还是不厚道,怎么没把你早点介绍给我。”
“早一点认识老板,那可能就没有今天的我了吧?”
甄丧笑着点点头,说:“也对。”
两人闲聊的功夫,季和安也把访谈看完了,他放下了手机,表情微微有些严肃,说:“萧少爷总是这么自作主张,做事又偏激,您真不打算管吗?”
“管,我这不管着吗?还被他揍了一拳。”甄丧摸了摸嘴角,仿佛那儿还挂着伤,“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就爱看他这股野生野长的劲儿,他和文宇还是不一样的,文宇大多是蛮,而且最近几年你在他身上也已经看不到这种蛮了,说明他是能管的。而哮天是真的野,就那种,无论你是谁,做什么,他都永远不会真的服你。他服你,只会服一时,不会服一世。这条恶犬,薄情得很,比我想象的要难驯。”
甄丧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眼里是放着光的,嘴里说着“这条恶犬薄情”,实际上根本就乐在其中。
季和安很少能看到甄丧会对某个人露出如此浓厚的兴趣,哪怕是面对着萧天霸这个人的时候,甄丧也丝毫没有泄露过这样的情绪。
他这个老板,是真的很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