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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楼道口和赵思文分开，双方纷纷回了自己对应的教室。
沈裴走到教室门口，无意间一瞥，便看见池礼稳稳住在他的座位旁，正拿着一张试卷在那写写画画。
大清早看到这种场面，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突然惊起几丝波浪。
一想到坐在他的身旁准没好事，沈裴的心情变了又变，有几分厌烦，也有几分不得不面对的无奈。最终全凝聚成了，池礼这人很烦上。
池礼透过试卷看向过来的人，黑沉的眸里突然闪现出恼火，用力指了指试卷上面的修改痕迹，怒道：“你别告诉我你随便乱填的选项，英语总共四十多个选项，你看看你对了几个！”
沈裴的目光随着他的怒言移向被他揉皱了的试卷，匆匆几眼下来，试卷上改正的地方并不多，但也绝对不是那么完美。沈裴承认在写这些试卷时，的确有些吃力。
离开高中十年之久，就算沈裴读书那会儿成绩再如何优异，对那些短语、语法、句子类型也已经模糊不清。
更别说，自读书以来，英语一直是他的弱项。
沈裴心情有些复杂，沉默着，他突然意识到，赵文慧在英语上一直算优秀，上次从课桌里掏出英语试卷看过，最高有140多分，现在他除了承认是乱写，不管哪种借口都不太合适。
所以现在到了他唯一能做的环节，道歉。
“对不起。”沈裴深深低垂着脑袋，就差行抱歉礼，小心翼翼地对他道歉，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这也算是间接承认了他是故意乱选的事。
池礼盯着他头上的发旋，低头的缘故，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即使没看，他也能够想象到，他或许正用幸灾乐祸的神色毫无心意说着他熟练的道歉词，到这他也真真切切确定了一件事，赵文慧这人，心眼确实不少。
他一直纳闷的、怀疑的事情像是找到了突破口，或许胆小、顺从的背后，就是像这次给他写试卷一样，看似听了他的话，其实背后还不知道耍了多少心眼。
其他试卷他还没一一检查，所以还不确定是不是也是同样乱选一通。
“再有下次看我不揍你。”池礼蹙着眉，一想到他之前还说过要和他做朋友的鬼话，不免心生厌恶起来，连看都不想再看到他一眼。
脑袋垂久了会累，更何况赵文慧的颈椎本就不好，可是没有池礼的话，他不能轻举妄动，这次是他失误，早知道这张试卷这么难，他就应该多问问赵思文来着。
后悔的情绪慢慢涌了上来，在他思索之际，再度听见池礼冰冷不带情绪的声音传来，“别再让我发现你在我面前耍心眼，妈的。”
耍心眼？沈裴听闻心下一惊，险些条件反射性地抬头，可一想到他还在表达他深深的歉意，按捺住了冲动，池礼的话反复在他大脑里滚动。
他为什么会这样认为？
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沈裴的眼睑快速眨了几下，竭力思考着，回想起这一阵子所发生的事情。
没有一件会让他觉得他在耍心眼的事，沈裴无法从他这句话中悟出什么，不知不觉中，耳边除去朗朗的读书声，再也察觉不到池礼的存在。
抬头一看，对方早就不在了他的身旁。
高三因为是补课，所以和放暑假前的十几天一样，校园里只有高三学生在校。
现在天气依旧酷热，蝉在安静的校园声嘶力竭叫着，注定是个让人烦闷的夏天，把手挡在额前，遮挡住明晃的阳光，沈裴心烦意乱地想。
可能和天气与所剩无几的时间有关，即使中午时段，教室里也还有大片的人在学习。
沈裴午休稍稍睡过了头，醒来的时候，时钟已经指向下午一点半。
赵思文今天没有回家睡午觉，所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从尚存的睡意中解放出来，沈裴看了眼时间，连忙起床，抓紧时间洗漱，这次他破天荒的叫了一辆出租车。
人家司机一开始还不同意去，这么短的距离，纯粹是浪费时间，最后沈裴提出可以多加钱，对方才连啧几声，一副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这一路，沈裴走得匆忙且焦急，下了车，迈着疾步往教学楼走，后面司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心想又是个上课迟到的。
校园此刻空无一人，安静得只剩蝉鸣的聒噪声。
没走多久，他便再次感同身受得领悟到了赵文慧的身体是有多弱。
心脏似乎又传来了不陌生的阵痛，沈裴疾步了一会便觉得有些体力不支，只能停下来喘口气，一来二去，到教室的时候，课都已经上了大半。
里面任课老师已经在了讲台上，正拿着一张试卷，对着扩音器问选什么。教室里面空调开着，和外面简直是两个世界。一个炎热一个清凉。
沈裴停下来擦了擦汗，看到里面的同学已经朝他这边看了过来，气还没理顺，对里面的老师打了报告。
这堂是物理课，对方是个四十出头的女老师，平时还挺注意赵文慧，一直把他当个好苗子在培养，见他迟到了，也没说什么，直接摆头，示意他赶紧回座。
然而池礼这边却不同了，从沈裴进来的时候，他便一直看着他，看到他像被雨洗过的皮肤，以及满脸通红的脸，不自觉地仰头往后靠了靠，手伸在下巴摩挲了几下，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情绪。
在外面出了一身汗，再到空调房里一吹，沈裴上到中途便感觉到了心脏传来的不适，像是要发病的征兆。
起初是心脏有些疼和闷，连带着头也开始痛了起来，然后是和之前一样的，呼吸喘不过气来，沈裴头上冒着冷汗，忍了一会，发现心脏舒缓了许多，没了方才的痛感。
好不容易撑到下课，沈裴趴在桌上打算休息一会儿。
周遭嘈杂的环境根本睡不着，沈裴正觉得恶心想吐，后背骤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这巴掌力道不小，沈裴直接被打得手都错开了掉在了桌下，想回头看是谁，熟悉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起来，给我买水去。”
沈裴慢悠悠从桌上抬起头，头发被压得有些凌乱，苍白着一张脸，嘴唇已经开始泛着不正常的紫色，想吐的欲望越来越烈，这一次他没忍住，像一道闪电冲到了垃圾桶旁。
沈裴双手无力地撑在墙上，吐得昏天地暗，后排的女生见他这副模样，同情地抽了几张纸递给他擦嘴。
“谢谢。”沈裴牵起嘴角，微微一笑，只是脸上没有气色，看上去还有点瘆人。
这一巴掌下去会这样吗？池礼纳闷地想，紧紧锁着眉，瞧见沈裴一副摇摇欲坠的面容，心中徒然升起几抹后悔来。
“我不知道你会这样……”他走到沈裴的身旁，想稍稍扶一下他，可看到对方失血的唇色，以及额头上不断在往外冒的冷汗，心里一惊，猛烈地跳动了下，他恍然记起赵文慧心脏不好这件事情，连忙将他伏在怀里，语气焦灼，脸上浮现出惊恐，冲着后排的同学大声喊道：“赶紧去叫老师！他心脏病犯了！！”
一群人惊慌失措，在嘈杂的交流声里，沈裴突然急促地呼吸着，池礼紧紧抱住他，看着他额前已经打湿的头发，不断变苍白的面孔，后悔、内疚的情绪像开了闸，全部倾斜而出，凌乱又燥热。
他颤抖着唇，想说声对不起，可那句话像被死死掐在了喉咙，明明应该至少说句对不起，可那股无法低头的自尊心让他退却，最终，他还是没能说出道歉的话。
而怀里的人却在他纠结之间，晕了过去。
“你是患者的什么人？！不相干的人赶紧出去！”
“我是……他的同学，我想问一下——”
“别问了，赶紧出去，患者现在需要休息！”
声音仿佛就盘旋在耳边，却仍旧隔着一层膜，听不真切，沈裴意识逐渐回笼，映入眼帘的，是和上次相同的天花板。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仪器在安静的空间里运转，沈裴微微动了一下，垂下目光一扫，才发现许莉正坐在不远处的凳子上。
两手交叉着，微微躬着身子，似乎在祈祷。
察觉到他的动作，两人纷纷直起身，脸上仍旧带着后怕，“你感觉怎么样？别动！好好躺着。”
沈裴感到口干舌燥，尤其是嘴唇，轻轻一抿，上面全部开了裂。
许莉看上去像大哭过一场，眼圈还泛着红，脸上粉底斑驳，连眼线晕染开了也没注意。
意识到他要喝水，许莉忙支身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拿在手里，小口小口喂着他喝。
沈裴喝过水，觉得喉咙总算舒服了点，想询问一下他的情况，许莉突然直起身，低头看向他，语气决绝道：“文慧，你这个病必须立马进行手术，不能再拖了，就算是休学，我和你爸也商量过了，必须立即进行手术！”
休学？不，不行，沈裴当下想拒绝，可是看着许莉憔悴的脸庞，看着赵建成虽然从始至终都未说话，但是同样满脸焦虑、担忧、庆幸的神情，这一刻，他突然失语，因为他意识到他没有资格去替赵文慧做这个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