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光芒大盛，不过是一把匕首，却将整个地宫炸成亮堂堂一片。
如此近的距离，匕首一击即中，长孙如兰发出了人类耳朵忍受不了的尖厉啸声。同时，她切入萧守道心脏的指甲扭曲了一下，划出五道不规则的切口，带出了一些破碎血肉。
“行空！兰娘！你们——”
萧守道还没来得及阻止行空突然的发难动凶，嗓子就哑了，耳朵也快聋了。
心口的疼痛来得猝不及防。
兰娘……兰娘？！怎么会伤我？
她不是兰娘！
金色带出的灼热气息点燃了整个地宫，焦灼蔓延，无边的佛光驱散了地宫里的一切粘腻、暧昧。
唐观浑身打摆子，他狠狠给了自己左脸一拳后，冷静了。拖下受伤的兄弟往地宫口方向跑，边跑还边撕下衣袍给兄弟包扎止血，徒留战场给了一动手就惊天动地的小尼姑和早已锁定后路的陶落英她们。
去帮忙打鬼？别傻了，他根本不敢上前呈什么君子气概，他算是回过神来了，估计在他和然兄温情如水，轻声细语抚慰长孙如兰的时候，那小尼姑和陶将军就已经判定兰娘有问题。
文弱书生现在不溜还待什么时候？
“好个尼姑！竟敢伤我？！”愤怒之声在地宫里轰鸣，自带混音。长孙如兰受到佛光匕首攻击，脸皮支撑不住，直接裂开，人皮就这么一点一点掉了下来，露出丑陋的血肉模糊一色。
萧守道回了一下头，被这等活人大变死鬼的恐怖吓呆了，他一想到方才那鬼抱着自己轻言慢语的记忆，差点干呕了出来。
他心里大骂自己：眼瞎会遭报应的！
不提这边萧、唐二人的心虚后怕，另一边鹿行空更是心里吃一惊。
她其实是做好了一击全力袭杀画皮鬼的打算，那支匕首至少带走了她储存的八成能量。
要知道当初她也是用这么多能量杀鬼算盘的啊，杀鬼算盘那叫一个轻松写意，樯橹灰飞烟灭，结果轮到这只鬼，就只掉了一层皮？？
鬼跟鬼的差距有这么大？！
鹿行空现在已经没有啥多余的想法了，问就是后悔，没有好好的当‘鸡汤大师’，拉来更多的人头，存更多的能量，直接用大炮碾压这‘血厚成王八的鬼’。
现在长孙如兰，哦，不，丑鬼已经将‘剥皮之恨’集中到了她身上，不过一瞬间，风吹开墙上的灰尘，鬼物已经贴近了她的脸。
“找死呢。”
阴恻恻的声音几乎响在耳际，汗毛感知到了阴寒，前额感觉到了邪恶气息的侵染，失去了皮后的鬼血肉淋漓，组织胞浆如同臭了三个月一般爆出。
就爆在眼前。
直面这种恶心玩意的恐惧，鹿行空瞳孔猛地一缩，根本提不起半点佛色光子来应对。
妈呀！临到头连反击的生理应急反应都没了，她果然是‘恐怖片’没看够，对‘恶心’类型完全没适应能力，完全！
眼看惊惧之下，整个人像是被鬼物摄了魂魄一样。
“行空！”锵！锵锵！锵锵锵！刀鸣声如凤凰叫、芙蓉泣、昆山玉碎、云雀响遏，叫破了整个混沌灵魂。
鹿行空如同听到了治愈音乐，看见了朝阳，她被救了。
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
陶落英提了驱魔刀，刀光闪闪二十八道，道道斩在那团血肉模糊的马赛克上。
在她的掩护下，鹿行空终于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二对一，按理说人类一方占优势，但鹿行空是真缺乏打斗经验，放出去的佛色光子时不时就打偏了，再加上佛色光子的能量有限，只剩下原来的两成，用一点就少一点，眼下又没有充能人头，就这么僵持，主要战斗力最终还是要落在陶落英身上。
鹿行空额角开始冒汗：“陶帅！小心后边！”
陶落英从腋下反手一刀切入身后，庞大的黑雾立即散佚，同时地宫壁上的荧光灯全部炸裂，整个地宫陷入一片黑暗。
咦？一刀下去，行动力根本没有迟缓，这它都没有受伤？
鹿行空心里暗道不妙，这个鬼实力很强，她误判了。
谁能想到这鬼之所以搞伪装，不是因为实力不足以留下他们所有人，而是因为它是个戏精呢？
看现在这个形势，它完全有这个能力一窝端了他们。
“桀桀桀桀桀桀！”鬼笑得愈发尖利，地宫这种特殊空间吓，笑声成了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震感极强，“陶落英！还有你……不知从哪冒出的尼姑！今日本鬼要剖了你们的皮，炼了你们的魂，化了你们的魄，以报伤我之仇！”
“不好！”
陶落英心里念头飞快转动，她的驱魔刀对上那鬼的赢面很小，行空战斗意识太差，另外两个，萧守道受伤，唐观就是体弱的娇贵公子，正面对敌，九成九的可能就是全面给鬼送菜。
只能，逃！
“走！必须离开这里！”
不用陶落英说，鹿行空也明白当务之急是赶紧逃，地宫里地道错综复杂，内室众多。
看前方那两人有模有样的走特定路线逃窜，她下意识跟着萧守道、唐观两人的方向，而陶落英则护着他们逃跑，驱魔刀一刀接着一刀，光弧时不时划过暗室，密集刀光下，勉勉强强拦下了鬼物的攻击。
“这边！快进来！”唐观大声说道。
“砰——”石门一关，锋利的指甲划过石门的声音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它……它被拦在门外？”几乎是奇迹般地，那只鬼只在门外尖叫，指甲乱挠，而没有进来。
陶落英靠在石门好一会儿，才确定那鬼确实只能待在外边张牙舞爪。
“没事了。大家先歇歇。”
虽说不知道为什么进不来，不过确认暂时安全后，鹿行空几乎是摊在了地上。
许久，四人终于镇定了下来。
鹿行空扯了扯胸前的锦囊，安抚了一下，才有空打量这间屋子。石鼎，还有石棺材，满墙的壁画，这不是很眼熟？
“咦？是之前来过的那个最大石室。”
“这里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像门外那个强大的鬼都不敢在这里现身。”鹿行空好奇地扫了萧守道一眼，“你们是有意往这边跑？”
萧守道正解了衣袍，掏出药瓶给伤口撒上药粉，又重新撕拉了一圈内衣作为绷带处理伤口，听到问话，有些不太自在的说道：“嗯，我只是推测鬼可能不会在这里现身，就想着赌一把，往这边逃了。”
陶落英没说话，正打坐调息，她的佩刀上边荡了一层红光，与石棺上镶嵌的宝石争相辉映。
“这里……也埋了什么类似于驱邪的阵法吗？”鹿行空扶着伤痕累累的墙直起了腰，有意想探究是什么压制了那只鬼。
“这里是供奉鬼帅的地方。”
萧守道面色复杂，像是戴了两张面具，每一张都要表现自己，结果争相糅合，成了这幅极度纠结的样子。
“鬼帅？”
“是……”萧守道视线慢慢挪到墙壁上最中央的那幅画上，“那是鬼帅卫怀王的画像，我曾经在母亲的收藏画里见过。”
“我也没想到，这里竟然藏着卫怀王当年死后是如何成为鬼帅的机密。你看见画壁上最顶端那面旗子了吗？那是可以号令所有百鬼的令旗，是一枚传奇。”
大概谁也没有想到‘传奇’鬼王令旗只有人死后才有几率得到。
每一条生命的死亡会开启一道沟通阴阳界的门，大部分人类灵魂就这么浑浑噩噩穿过那扇门，升华了。只有一些死亡时携带的能量过大，意识清醒，拒绝了那扇门，重新留在人间成了厉鬼。
而有些人则拥有至上至强的信念，得到了鬼王令旗的认可，成了鬼帅，约束一众孤魂怨鬼，拥有搅动人间的力量。
“那卫怀王？”
“卫怀王死时不过十六岁，他再如何天才心智也不足以能吸引‘传奇’的青睐。很多人私下推测，鬼王令旗是在先帝的帮助下，被他强行获取的。”
“强行获取？这是真的吗？”
一开始听闻‘传奇’时，鹿行空只觉得神秘诡谲，然而，见识了她的‘佛色光子’，昙丰的‘墓碑’，鬼算盘那儿半块‘器玉衡’后，这传奇也不过是一种强大的武器，武器也许有灵性，可以选择主人。但某种情况下，无意中落在适合的幸运儿上也是极有可能的嘛，哪有什么强行装备啊？
萧守道朝陶落英的方向张望了好几眼，急于求得认同。
“传奇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操控的，当时卫怀王帅令鬼王旗时，曾有一段时间，发生了百鬼夜行，陶将军可清楚这件事？”
陶落英睁开一双凤眼，目光悠悠，像是落在石棺材，又像是透过它看其他的东西，她认同了这个说法：
“当鬼帅完全没有号令百鬼的意志力，却掌握了令旗时，只会造成一场为祸人间的灾难。35年前，百鬼夜行洛阳，一千九百四十二人生魂被百鬼吞没，洛阳几乎成了鬼城，人人自危，家家门户紧闭，外人绕城而行，恶少盗贼四起，商行近乎绝迹。哪怕后来百鬼被剿灭，洛阳城损失惨重，半年才恢复活力。”
鹿行空：“所以，你们才说，卫怀王并没有资格得到鬼王旗？”
“不错，本以为卫怀王会被鬼王旗反噬，令旗自动转移到下一位身上，没想到，百鬼夜行一个月后，众鬼被集结而来的数十位除鬼人围剿，未曾想，还剿灭干净，它们的鬼画符忽然全部失踪。三个月后，卫怀王重新现身，说百鬼已被收容，夜行灾难不可能再次发生，卫怀王拿出了新的百鬼军，扬言是秦王‘气殊于常人’‘热血浸润鬼旗，能镇百鬼。’在秦王的帮助下，卫怀王和当时的佛道两路达成了和平之约，成为了新鬼帅，卫怀王的辅助下，秦王百战百胜，民间威望大涨。”
鹿行空听了，连连撇嘴，这么看来那围剿百鬼的除鬼高人是秦王特意请来的，不然怎么会拿捏百鬼们刚刚好，不破坏鬼画符的情况下除掉它们，一场灾变成了收揽民心的政治秀么？
“那百鬼符没有被毁掉？”
萧守道深吸了一口气：“没错，事实上，这个地宫应该就是新的百鬼诞生之地。那些白骨……它们生前是人类，历经折磨而死，死后有意引导成为了厉鬼，最后塞进了上一代的鬼画符里。”
如此骇人听闻的传说就这么从萧守道口中说出，鹿行空有些悚然，她不由自主的想看在场人的反应。
其实，在场的都是敏感度很高的聪敏人，一开始见到地宫这布置，就隐隐有些猜测，现在就这么直白地讲了出来，所有人都很沉默，压抑情绪的沉默。
应该憎恶当年的秦王吗？
他高居上位这么多年，杀伐果断，弑兄逼父的狠人，上位后倒是虚心纳谏，任贤使能，天下大安。在场的萧守道、唐观、陶落英，哪家没得到他的恩赐？
这么一个罪魁祸首今年还死了，想找人问罪都没处问去。
更何况，如今百鬼忽然重新活跃人间，是和李二的死是有关系呢？还是有关系呢？
事情有些复杂了，手握三枚鬼画符的鹿行空试探着问：“陶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