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犹豫了一下，说道：“奴婢听说……老爷要给姑娘比武招亲。”
比武招亲？上官玉捏在手里的那支狼毫笔微微一颤，那笔尖如同失控一般划过了她已然密密写就的字面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墨痕。
她垂眼，看着已然被这一笔毁了的宣纸，转头看向春花，问道：“你刚才说，我爹要给我干什么来着？”
“比武招亲。”春花回答道。
上官玉又问：“你是从哪里晓得这个的？”
春花老老实实地说道：“老爷身边的长随与人闲谈时说起，正好我路过便听着了，听说老爷已着人在安排这事了。”
上官玉放下手里的毛笔，捡起桌边的棉巾擦了擦手，忍耐地问道：“这比武招亲究竟是怎么个事，你仔细给我说说。”
春花点头，说道：“老爷要在青雀大街的茶楼里给姑娘比武招亲，说是要给姑娘找个……上门女婿。”
上官玉看着春花，皱眉，说道：“他疯了吗？”
春花低头，不敢答。
什么比武招亲？什么上门女婿？她那纨绔老爹今儿是哪根神经搭错了？难不成是因为她扣了他的月钱，故意拿比武招亲寻她开心？
上官玉转头就朝书房门走去。
“姑娘，姑娘！”春花追了出去。
上官玉出了书房，就要去青松院找上官景问了明白，没走几步，就瞧见在她院子中央跪着的马姨娘，她脚步一顿。
春花追到上官玉身旁，有些不解地问道：“姑娘？”
上官玉朝着马姨娘走去。
这边马姨娘见上官玉出来，连忙露出苦楚的神色，对着上官玉说道：“姑娘。”
上官玉走到马姨娘近前站住，低头看她，说道：“你若是诚心知错就不该跪在这里。”
马姨娘可怜巴巴地捏着小手绢，说道：“哎，我的好姑娘啊，我知错了，真真知错了。”
上官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道：“听不懂我说的话？”
马姨娘一怔，旋即回想了一下，连忙说道：“知错，知错，当然知错了，只是我不晓得要如何认错，姑娘行行好，给指条明路吧？”
上官玉点点头，淡淡地说道：“你起来，跟我去青松院。”
“青松院？”马姨娘楞了，“为何，为何要去……”
“不去？”上官玉挑眉。
马姨娘连忙摇头，说道：“去，去，去！”
上官玉不语，绕过跪在地上的马姨娘朝着院门走去。
马姨娘见状，连忙搭着自家丫鬟的手从地上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出了湘竹院。
青松院。
上官玉的到来，惊起了一院子的人。
红纱灯笼一盏又一盏地亮了起来。
值夜的仆人俱都恭敬地立在道旁，默默地注视着深夜骤然前来的上官玉。
上官玉面色冷然地穿过回廊，疾步走到青松院主屋门前。
“深更半夜的，这是怎么地了？”上官景得了禀报后匆忙披着外袍自主屋里头出来，“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不成？”
上官玉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满脸的不悦的上官景，对着他屈膝行礼，很是恭敬地说道：“女儿深夜惊扰了爹爹，还请爹爹原谅我才是，实在是有事要寻爹爹。”
上官景看到上官玉突然对着自己这般恭敬，下意识地嘴角一抽，心说，这丫头没事摆出这孝女的模样，教人看得心里发颤，也不晓得这是要说什么事，便勉强地摆摆手，说道：“玉，玉姐儿忒得多礼，瞧你形色匆匆，这是要来与我说什么事？这深更半夜的，我与你娘都歇下许久了。”
上官玉注视着自家老爹，笑了笑，说道：“这事么……还需得与爹爹去书房里仔细夜谈一番。另外……”
她转头看向身后的马姨娘。
上官景茫然地顺着上官玉的目光，这才看到在青松院的天井里，马姨娘正靠着丫鬟站在那里。他不由吃了一惊，结巴地问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她……”她惹你了？所以这是半夜来寻他主持公道了？
上官玉笑了起来，只是慢慢地说道：“我要与爹爹夜谈一番。”
上官景沉默了，夜谈？深更半夜的夜谈什么？他看着院中站着的马姨娘，琢磨着多半是和马姨娘有些干系，既然如此，他便皱起眉，摆出架子来，咳嗽了几声，说道：“有什么事待得明儿再说！你与马姨娘一道退下吧！”
上官玉闻言很是乖巧地哦了一声，然后转头对着马姨娘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跪在这儿就好。”
马姨娘露出不情愿的神色，但还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松开丫鬟的手后跪在了冰凉的青糕砖上。
“这……”上官景瞪眼，心中生出气来，他愠怒地说道：“你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你以为你叫桂香这般跪着，我便会受你胁迫不成？”
“胁迫？女儿可不敢胁迫爹爹。”上官玉慢悠悠地说道：“姨娘这是自愿的。”
“天底下哪儿还有自愿下跪的事！”上官景怒了，他朝着马姨娘走去，“桂香，你赶紧给我起来，跪在这儿做什么！”
马姨娘可怜兮兮地看着上官景，说道：“老爷，你就让妾身跪着吧！”
“起来！”上官景伸手要去扶马姨娘。
马姨娘避开了上官景的手臂，低低地说道：“老爷，妾室今儿做错了事。”
“什么事？”上官景怒气冲冲地说道：“不过是些鸡零狗碎的家常事，何必闹得这般难看？起来，赶紧回你院里去！”
马姨娘不说话，低下头去。
上官玉脸上露出一抹浅笑。
上官景猛地转头，就见上官玉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看着这边，他怄气地大声道：“好，夜谈，你要夜谈不是？那老子就和你夜谈便是了，可你得先教桂香回去！”
“父亲大人明鉴，马姨娘要跪着可不关我的事。”上官玉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上官景皱眉问道：“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上官玉笑，不语。
上官景忽而反应过来，他转头看着身旁的马姨娘，露出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不是我说你啊，桂香啊桂香，我也没亏待你不是？为何你……哎，你看看，现在可怎么办？”
马姨娘低着头，轻轻啜泣。
上官景沉默地看着马姨娘，隔了一小会，他一脸沉重地拍了拍马姨娘的肩膀，叹气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爱莫能助啊！”
上官玉弯了弯嘴角，她家老爹这般说，马姨娘心里会有多怄？她说道：“你不是说要我夜谈？”
上官景哼了一声，说道：“跟我去书房。”
上官玉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着上官景朝书房走，她转头看向院中跪地的马姨娘，轻声地对春花说道：“看着点，莫要教她惊扰了母亲。”
春花会意，走到屋门旁与卢氏身旁伺候的人说了几句后，急忙去追上官玉。
书房。
上官景进去后，转身抱手看着上官玉，调侃地说道：“你要夜谈什么？难道是要为父指点你如何捉蛐蛐不成？”
上官玉转头示意春花关门。
上官景见上官玉进了书房后不出声，还叫人关上门，便本能地走到了离着她更远的窗边，讪笑着问道：“你……究竟要与我说什么？”
“女儿要与父亲大人说说比武招亲。”上官玉慢条斯理地说道。
上官景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直。
上官玉直视上官景，说道：“听说父亲大人正在为女儿预备着比武招亲，这事，可是真的？”
上官景脸颊猛地抽搐了几下，嘿嘿笑了几声，说道：“你，你晓得了……”
这丫头的消息晓得那般快，快得超过了他预料，原以为她明儿才会听到消息来找他麻烦呢！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就……
“是，我晓得了。”上官玉点头说道，“女儿有一事不明，想请父亲大人解惑。”
上官景见上官玉那面色平静的模样，心中不知道怎地就有些发怵，他问道：“解惑？你要问……问什么，问就是了，为父，为父自然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官玉微微一笑，说道：“父亲大人为何要给女儿比武招亲？”
这个嘛……上官景心说，若是告诉她实话，恐怕她也不信，倒不如按着平日里的作风，糊弄过去。
不过，如今上官玉大了，可没小时候能糊弄了。
不是，这丫头小时候也没好糊弄的时候，只是那会儿脾气还没这般暴躁。
上官景嘿嘿笑着，心里转了一圈念头，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来。
上官玉朝着上官景缓步走去，轻声问道：“父亲怎么不说话呢？既然要给女儿比武招亲，那自然有父亲的考量，不是吗？”
“闺女啊～”上官景贴着窗慢慢地朝着一旁溜了几步，“这个事吧，怎么说来着……”
上官玉露出温柔的笑容，说道：“女儿愿闻其详。”
上官景又朝着一旁挪了一步，嘿嘿笑道：“女大……女大当嫁，咱们玉姐儿这般大了，为父，为父自然是要为你好好挑个如意郎君。是以……”
“是以，你才要招亲招个倒插门？”上官玉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