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夜好眠,没有弟弟妹妹们的哇哇哭声,倒是有些不太习惯。娃儿们身上自带的奶香味却不曾散去,香香的还含着点脂粉的味。
霍璟琴头痛欲裂的按着额头,好不容易睁开眼眯了眯,感觉眼前亮的有些刺眼,她用手隔开那光芒,转个身打算继续睡。偏撞进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中。
霍璟琴定定看着那双好看的眼,思忆许久,想起昨夜的事,有些尴尬的看着那人。
现在可如何是好?思前想后,反正美人不杀她,她也会以一死以肃清罪孽。无论如何都是个死,倒是无所畏惧了。
不知道那人醒了多久,双目下有些淡淡的黑,看起来有些疲惫就像是没有入睡过。
霍璟琴不敢动弹,昨夜的勇气消失殆尽,那些所作所为真不像是自己能做出来的,可偏偏就做了,这一生最大胆的事,大概就是这了。
静默无声,她们之间,陌生一如从前。
良久,美人终于长吁一口气,半直起身来瞧着扔在身侧的白色锦帕上残留的痕迹,不由得咬了咬唇。一身痕迹难以遮盖,她这才像是知道羞涩一般抱紧双臂,蹲坐在霍璟琴的身侧。
“是不是……哪里痛?”霍璟琴自然是没经验,也觉得浑身酸痛,急忙坐起身来想要抚慰她。
手指刚刚触摸到美人肩,那美人就像疯了一样,转身就甩她一掌。
霍璟琴不吱声,没打算反驳,更没打算还手。
而后那没美人起身就这么赤身裸体走到门边打开大门。忽听门外声来“陛下万福金安……”
霍璟琴一楞,忙裹着红服站起,外面两长排宫女已齐刷刷走了进来。
吓得霍璟琴不停向后退,直到看那美人在众人装扮中,穿上赤黄色的龙袍,头上戴着十二旒冕冠。气势非凡光芒万丈。妆容艳丽,因昨夜唇色微肿,便抿上唇脂遮盖。如今便更显红艳魅人。让人不敢直视。眉间点着细长花钿,衬着那双瑞凤眼更加凌厉。
再笨的人都知道这是什么装扮。霍璟琴彻底懵了,浑身发抖靠在角落里。捂着自己的脸恨不得一头撞死。
从头到尾,这高高在上的人没有再看过她一眼,正准备径直离去,霍璟琴才回过神,有些害怕的问了一句“我可以回家了么……”
那人停了一步“从今日起,你就住在昭阳殿。”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霍璟琴顿时像是被抽干力气,无法拼凑回忆,更无法相信一切发生过的这事实。
这一夜,就是个梦吧?可红裙落地,一地凌乱,放纵的印记还在眼前。
不敢相信的摇着头,霍璟琴想要走到床边坐下,一直伺候在门边的四名宫女,看她要落座,立刻阻止她“请您不要随意落座,容奴婢为您净身,稍后,会有软轿送您前往昭阳殿……”
“那这里,是哪……”霍璟琴小心翼翼得问。
“这是承欢殿,陛下临幸后妃之地。”
“后妃……之地……”霍璟琴咀嚼着这段话的意思,想不通的又何止是这句话。
她一路毫无知觉的被人带进居所,昭阳殿。
不管别人对她说什么,做什么,即使是脱光她帮她清洗,她也完全没有反应。
一片空白,唯一能想起的就是昨夜,一夜流光溢彩……
慈明宫中,侍卫林立宫女成群。戒备森严,远远望去,庭院深深,楼阁无数。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烟雨朦胧,也许这样的日子,和心爱的人品茶对诗,泼墨丹青才是上佳。
她托着下巴看着殿外细雨飞扬,心想着那样的日子,才是她想要的。
而不是像现在,面对这冷冰冰的宫殿,装腔作势的人。
长吁短叹的窝在椅中,身子带来的不适让她坐立难安,更加让她觉得难受的是无法避免要看着,站在面前的男人。
“昨天是晋儿你的大婚,今个却早早的来朝,下朝了也不急着回家陪伴新人,竟然来陪我这个老太婆,倒是有心了。”眼前雍容华贵,双鬓泛白,依稀可以看出年轻时倾国倾城的中年妇人轻笑道。
“昨个听说姑姑身子乏累,侄儿心中惦念,本想昨儿就来看您,却耽搁了,只望您不要怪罪才好。”玉树临风的男子,彬彬有礼,身高七尺,须髯如戟。此刻也全然是一副新郎官少年得意模样。
她坐在一旁,听着寒暄,心里想得却是自己的事。
她从来都没有这么任性过。自从她十二岁被推上帝位开始,便一直被教育着一定要顾全大局,事事以天下先。先帝留下的四大顾命大臣以及帝师对她的教导,她片刻都没有忘记。
八年来,她已经习惯一切以天下先。身为帝王,她不敢有丝毫懈怠。但是身为女人,她却身不由己。
女子所愿不过是与所爱之人,白头到老。她明白身在帝王家她不该有所奢望,可让她倾心的人偏偏就在她身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既然一切都如此顺理成章,那么她本该可以和他琴瑟和鸣,白头到老。
偏偏造化弄人,为了不让外戚干政,她的婚事众臣反对。那个对她说要让她一世幸福的男人顶不住压力,草草的选择了家族联姻。
可笑的是这门亲事还是她御笔批下,自己准许的。
那一刻便恨自己身在帝王家。她本该是无忧无虑的公主,却在内忧外患无人可选之下被拱上皇位。现在是前后无路只能眼睁睁看着所爱,用全天下最奢华的婚礼,迎进新人。
她失控了!宫外锣鼓喧天之时,她几近崩溃,那时,多希望他抛下一切前来,带自己走。
宫人时刻报着关于一双新人的近况。她听着,心乱如麻。忽而想起曾经的诺言,许诺要成亲,洞房花烛。
既如此,他不应约,她却不能食言。他成亲,那好,她也成亲。他洞房,她也洞房。即便,不是和他……
于是,在京城中最繁华处,他的迎亲队伍必经之处,她私自设下擂台,得绣球者,是她夫君。
她不问是谁拿到这绣球,根本就不在乎。也许就是想让他难受而已。就是想让他抛下新嫁娘,来找自己罢了。可做了那么多,到最后,那道熟悉身影都没有出现。
于是她对别人献上自己,如此尊贵的她,甘愿作践自己。
一直头昏脑涨到缠绵之后,她才清醒。才想起这件事她的确是考虑不周。一直以为自己高高在上,无人能伤。原来不过只是个为情而失去理智的可怜女人。
现在她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以她对眼前这两人的了解,也许昨夜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人,是在劫难逃了吧。
想到自己一身酸痛,想到那人疲惫的样子,诶,她叫什么来着?
她想不起来,难道,她都没有问过那人,叫什么名字么?
想想无端觉得好笑,这一定是她这辈子,做的最荒唐,最错的事情。
“安儿,怎么了?有什么好笑的事,说出来,让为娘的和你表哥听听。”坐上威严的中年女人看着她的样子说道。
她略微动了一动,一言不发撇开头。少顷才道“母后,女儿还要去批阅奏章,就不叨扰了。”
她说着便站起来。
“安儿,凡事适可而止。”身后,妇人提醒。
她点点头,头也不回的走出,回头看着慈明宫宫门,稍稍等了片刻。果不其然,那高大男子几乎是跑着冲到她面前。
“安然,你是不是……”
“是。”她冷冷的回。
“难道你真的……”
“那又如何?”她问。
“你就对我……”
“毫无感觉!”她说完,转身就走。
男子立刻跟上来牢牢握住她的手,掀起她的手袖,臂上殷红如血的印记消失无踪,她的皓腕上全是青紫。
“你为何要这么对自己?”
“你凭什么过问。”她说,有些嘲讽的笑。
“安然,你明明知道,明知道我爱的是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爱?何谓之爱?大将军你,似乎昨日才成的亲!昨夜才进的洞房!如今被寝温热未散,你却公然的说你爱朕?”
“我……我也是迫不得已!”
“没什么迫不得已,只有愿不愿意!”她说,眼眶有些含泪,似乎不想再多说。向前走两步,深深呼吸几口,才说道“朕曾说过,有一日,你我要成亲,洞房花烛!朕答应你的已做到,昨日是你的新婚,也是朕的,洞房花烛!”
“那人是谁?那人是谁?我要去杀了他!!”男子怒火冲冠,双目圆瞪。冲过来紧掐着她的手腕,咄咄逼人的说道。
“大将军,请你自重!朕的夫君还在等朕!”她伸手推开。发现推不开。男子一把揽住她,似乎想要吻她,她按住自己的嘴,冷冷的瞧着他。
“安然,安然,我不生气!我答应你我不生气……你,我知道你是在我怄气,可你再怄气你也不能这么随便的找个人啊!!何况满朝文武,你的母后,不可能同意的……不可能的!!”
“朕已身为一国之君,什么事都可以身不由己!唯独这一件!唯独这一件!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同意……朕也会毫不犹豫的去坚守!朕不像你,朕不像你,说一套,做一套!”她说道,用力的挥开他,继续向前走。
“本来,本来你就是那个,可以让朕飞蛾扑火,全心全意去坚守的人,是你放弃在先!朕也得谢谢你,没有你朕不会遇见她!不是么!”她始终没有忍住,回身说完这些违心的话,然后,捂着唇,迅速的离开。
男子失落的站着,少顷,缓缓的滑坐到地上,捂着脸,一行清泪划过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