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一切已经到傍晚，六姐似乎还没下学，霍璟歌便自己寻路去食肆里买点吃的。
书院管理比较严格，所有人都不得带仆从也不得在宿所生火，以防火灾。
这倒是挺好的，毕竟她对火深有畏惧。因为不给生火烧水所以洗澡成了大问题。书院每五天有半日假期放学生休沐，因为大姐勒令，霍璟词霍璟歌除非是家里有事派人来接，否则没有假期！要洗澡也行，书院最偏远角落有个小院，中有小浴池可容三四人。自己烧水自己洗，进去需要申请，一次要十文钱。
书院男女混杂，家世也是高低不一，但是没有高官子弟，高官看不上民间书院，只有商户和平民会进这里读书。品格也相距甚远，有些纯粹就是不想在家干活趁着年纪还小不用交费而进院读书。可因为书院太严的缘故，敢犯懒不上课或者闹事的很快的就会被逐出院。六姐也是因为这个缘故被几家书院给退了，最后才放逐到这里。这里高墙林立想跑挺难。
此次来院，家里给了二两银子，挺多的了，毕竟京城做工一个月也才二两。一日三餐要自己去食肆买，洗澡也得花钱，家里就是故意不给钱，没钱也就不会乱折腾。
拎着刚买的菜和酒走回宿所，其他人也都纷纷回院，一路也没看到六姐，却看到个熟悉身影在前面走。
一直走到她宿所旁边那人才停下来，回头看着她怒道“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臭流氓……”
她四处看看，不是只有她和六姐住在夫子院里么？怎么这人也住在这？仔细想想才忆起人家爹娘是院士夫子，自然得住一起。
她看着眼前这娇俏少女，想到白日里痛哭流涕的郗贤。话语还在耳畔。
“我有女儿，我有玉人.我……你……你昨晚欺负玉人，你别欺负她，玉人，玉人是要嫁人的，她不能跟女人在一起，我求求你，你放过她……你放过她好不好？”
你求我？我偏偏，不随你愿。
向前两步，站到小美人跟前，低头看她，小脸又白又嫩，长发挽在白色纱帽内，因为被她看着而脸色红润，她轻道“我给你道歉，行不？”
“不要。你这泼皮，没个正型……”小美人看她笑，不由怒道。转身欲走。
被她一把钳住手，可能力气大了些，小美人被直接拽回头撞到她怀里。她赶紧松开手。
小美人站起来，粉拳伸手猛地扇她一巴掌，凶狠的瞪着她。
将手在脸上揉了一圈，似乎嗅到小美人残留在脸上的香味，深吸一口气邪笑道“舒坦.”
“你……你不要脸……你讨厌……”小美人脸色爆红，这次不敢转身走，而是向后退几步。
“玉娘……”她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急不慢。
“请你放尊重点！叫我沈玉人！你叫我师姐也行！”沈玉人连连后退，银牙几乎咬碎。
“玉娘好听，你总归会成为玉娘……”她逗着沈玉人，无论是大美人还是眼前的小美人，都是十分有趣，无论和谁相处，其实她的心，都抱着玩乐的意思。
“你……霍璟歌，我爹是你师父，你这么对我，你不怕我让我爹罚你？”沈玉人毕竟是小姑娘，被欺负到如此，不由的搬出大山来想要压制霍璟歌。
“我……”霍璟歌还想跟沈玉人说话，却听旁边有人说道“小丫头，怎么了？”
“柳燕贺，柳夫子，她……她欺负我……”沈玉人盯着来人看，赶紧告状。
霍璟歌转头看看，是今天早上在学堂看到的女人，原来也是夫子。长的倒是清秀标致，年纪约莫二十四五，冷静稳重。说话慢条斯理。穿着书院发的白色院服，长发垂肩没有带帽，身段修长就像个竹竿。
“你是霍璟词……还是霍璟歌？小丫头，人家怎么欺负你了？你脸怎么这么红？”柳燕贺急忙伸手想抚沈玉人的脸，可还未触及就赶紧收回，略带责怪看着霍璟歌，转头有去看沈玉人。
沈玉人手捂胸口，轻抬眼角撇着霍璟歌，未曾将霍璟歌轻薄她一事说出，脸色红到滴血，想告状又说不出口，不由的落了两滴泪。
看见她的眼泪，柳燕贺赶紧想扶她“我送你回屋，等会小贤看你哭还以为我欺负你。”
沈玉人下意识退了步，退回霍璟歌身旁，霍璟歌低头看她忍不住叹道“给你道歉你不要，哭什么，这些吃的给你当赔罪总行了吧？”
“不要，你心不诚.”沈玉人吸吸鼻子，哼道。
“那大小姐你想要什么你说，我给你买，你别哭行吧？”霍璟歌真是服了这两个爱哭包，一言不合就在她面前哭的梨花带雨。
“是啊，丫头，人家就算得罪你，道也道歉了，你要什么人也给买，快别哭了，当心你贤姐又罚你洗茅房……”
“那我……我要鎏金镂空花鸟球形银香囊。”沈玉人一听要洗茅厕赶紧开口。
“好……”这名字听起来这么复杂也不知道价格怎么样，但是为了把沈玉人的事给解决，霍璟歌还是想都不想就答应了。
“赶紧回屋去。”柳燕贺拍拍沈玉人，沈玉人这才不情不愿走到三间院正中间那所，开门进去。
沈玉人就住在她隔壁？这不是要抬头不见低头见？那郗贤呢？她住哪？
霍璟歌心情有些复杂，刚想转头先回去，就发现柳燕贺盯着她看，上下打量。
她跟柳燕贺互不相识更谈不上交情，自然是不会想要打架，那就是柳燕贺想跟她说什么？
“霍家当真世家？钱财无数?”柳燕贺轻笑开口，朝向沈玉人的方向望了望。
“夫子所言，学生不懂……”霍璟歌的确一头雾水。
“你刚刚进院如何得罪那小人精？就算天大过错，你也不应任她信口开河。”柳燕贺有些爱莫能助的拍拍她肩。
“香囊而已？怎称得上信口开河。”
“哦？那你认为她说的那个被中香炉值多少银两？”柳燕贺说着，走到最后的院子，跨进厅中。
“最多一两。”她回到，看到柳燕贺居然走到自己住的地方，她有些迷惑。
“市价就算是旧物价也值二十两。”
“二十两？她怎么不去抢！”她这才有点懵，那要是新的不是要四五十两？亲一下就要五十两？
“早些歇息吧，那个小人精你答应她做不到，她不会放过你。好好休息养好精神明天再想办法吧。”柳燕贺推开右厢的门，走了进去。
原来柳燕贺居然跟六姐住同个屋檐下，现在六姐和她住左厢，柳燕贺则住右厢。
拎着酒菜走到屋里，六姐还是没回来，屋里一片漆黑她也不点灯。推开窗户对着窗外，月朗星稀的夜空静静喝酒。
书院的酒没什么味道，还没坊间那些劣酒好喝。怎么都喝不醉。
幼年起，她就没有什么理想，就觉得长大了嫁人生子是应当。可火吻之后她想要强身健体，才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她向往江湖却不识江湖，想做侠客却不懂世事。
话都不爱多说两句，如今又被丢来读书，不知道自己读书何用，可不读书在家又有什么用？
未来于她实在太远，没有兴趣没有爱好，现在就算她在家混吃等死姐姐们也可以养着她。她找不到目标很是迷茫。
想要做什么，成为什么人，她都想象不到。这样的日子，其实说不出的苦闷，也无从诉说。姐姐们都有事可干，唯独她好像一直是个置身事外的隐身人。可能喝醉睡死，才是她唯一能做的事。
不知道什么时候喝累了，便在椅子上随便睡了。这一睡便睡到第二天快到午时才醒。
院中寂静四下无人。她渴醒的，屋里没有水便到外间来找水。
一眼便见沈玉人住的厅堂里放着茶壶，赶紧跑进去拎着茶壶就往嘴里倒水。
“玉人，怎么下学这么早。”有人自右厢房中走出，笑意盈盈的问。
她眼角瞥见郗贤那张脸，满口的水不由自主全喷出来，呛到自己咳嗽不已。
她弯腰捂着胸口不停咳嗽，感觉到有人在她面前，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霍璟词？？.你又逃学……”是男人的声音。
她赶紧抬头，在剧烈咳嗽之中看清站在郗贤旁边，伸手揽着美人肩的中年男人。
心，突然沉了一下，她咳嗽不止，郗贤没有过来，很平静的靠着男人站着，冷漠的像是从来都不认识她。
“咳……咳……咳……”
“你偷跑来这院做什么？你逃学不够还想偷东西？”沈琏毕竟是院士，看到学生逃学肯定要严厉斥责。
“琏哥，霍璟词不是住在里院么？肯定太渴了跑错了，她只喝了水……”郗贤这才赶紧拦下，要不然不管是霍璟词还是霍璟歌，只要请她大姐来，霍璟歌肯定会找自己麻烦。
“贤儿你就是对这些小兔崽子太好！你看看，就她这个德性她还上什么学，什么都不会，来了没多久就又逃课又钻狗洞，她不如趁早回家结婚生子，书本知识学到狗肚里去有什么用。现在又来个她妹妹，想也知道，姐姐什么都学不会，妹妹又能聪明到哪去！霍家真是有钱烧的！”沈琏似乎以前就骂过霍璟词，所以现在骂起来得心应手。
指着霍璟歌，一副师长模样教育着。
霍璟歌擦去嘴边水迹，她没看向沈琏，反而虎视眈眈看向郗贤。
郗贤被她看的连连后退，躲在沈琏后面低着头不敢出声。
“你看看你这德性，衣衫不整！你爬狗洞才回来啊！你对得起你交得束脩，你对得起你自己在这荒废时间？”沈琏指着她上下打量，言语其实还是那些文人陈词。
郗贤一直拿沈琏做挡箭牌，双手握着沈琏两边的臂膀。霍璟歌眼神在她的双手之间徘徊，眼底似有烈火，还没等她出声，突然沈玉人从院外跑进来，撞到她身上，扒着她急切而高兴的说道“这么快就买到啦？还特意送过来？好吧我原谅你，东西拿来……”
“玉人……”沈琏急忙叫到。
沈玉人看向沈琏郗贤，拽了霍璟歌一把向外拖去“爹，贤姐，你两说悄悄话继续嘛……她是来找我的，我两去河边聊，不打扰你们……”
沈玉人将霍璟歌拉到门口，霍璟歌感觉到手指被人握住，她回身看郗贤紧紧拉着她的手看着她，口中却叫着“玉人……”
“贤姐……再说教你就成老婆婆了，午饭不回来吃了，我们走啦。爹……”沈玉人伸手，将霍璟歌的手，从郗贤手中拉出。
郗贤的眼神让人看不懂，看着沈玉人，又看向她，几乎带着祈求，没有出声，对着霍璟歌连连唇语“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是不要跟沈玉人走？还是不要迷惑沈玉人？
霍璟歌看不懂，可她的心乱了，她转头拉住沈玉人的手一言不发，两人双手紧握。沈玉人眼中充满神采，回头冲郗贤摆摆手，拉着霍璟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