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士到”
那人呆看她许久,直到书案上有人坐下,那人才缓过神来看那院士一眼,轻报一声。
霍璟歌看向坐在书案上的人,正是当年病入膏肓瘦骨嶙峋的那中年人。如今看来,应被照顾的很好,面色红润,只是依旧身形瘦削两鬓花白,未曾蓄须,看起来跟那美人的确不相称。
霍璟词推推她示意她前去拜师,她只好拎着束脩从堂中跨过。每近一步,都感觉到那站在书案旁的璧人身形抖动,脸色惨白,本来就够白的,再被她一吓,当真是面白如纸。
霍璟歌在离书案前一丈停下,放下手中束脩,老实站着。
院士盯着她看,然后轻咳了一声看向美人,美人咬着牙不情不愿的走到她跟前,双手颤抖着伸出,缓缓触碰到她的衣襟。正其衣冠。
那阵香气萦绕,吹散不去,她发髻因为束而凌乱,美人只好垫着脚,拨动着她的纱帽,想把头发塞进帽子里。
她若有似无轻嗅着那人颈间香气,为了配合而弯腰低头,靠近那人耳畔,呼出一口热气,暧昧笑到“你好香……”
把美人惊得不敢动弹,手指乱抖伸在她纱帽之内,她真的不是那种市井无赖,可看着眼前的人,她有点控制不住,她虽木讷不爱说话,但眼前璧人终究和她有过露水情缘。无论如何都不可忘却,本不想面对又不得不面对,也许方法错了吧,可,又没人教她,该如何相处。
她不过是顺着自己心意,在拨动这心跳。
“再靠近,我会吻你……”她轻轻的说,看着那冷白肌肤,只感觉心头火热。美人的手触碰到她的耳尖,她感觉到微微凉意,才意识到众人再看,只好催促美人正好衣冠。
好不容易在美人瑟瑟发抖的情况下塞好她的发丝,而后立刻退后几大步离她远些。
“拜……拜至圣先师……”美人话语里都带着些许哭腔,别人意识不到,她当然懂。
虎视眈眈盯着眼前,哪里是在看至圣先师挂像,她完完全全是面对眼前璧人。带着邪恶眼神,邪笑着磕了九个响头。
“敬拜师傅……”美人声音缓和了些,强忍着镇定。
她依言看向院士一眼,又撇看美人一眼,美人有意躲避她的目光,目光垂落落在鞋尖。
她沉了口气,向院士磕了三个响头。
“奉束脩……”美人撇开头继续说道。
她拎着东西站起来走到美人身边案桌,将包裹打开双手捧上。里面装着拜师必备的六礼束脩,还有二十两银子。
而后弯身作揖,言语冷淡“学生霍璟歌叩谢师傅……师娘……请师傅师娘……不吝教诲……”
师娘二字,让旁边美人情绪又开始不稳,她真是觉得这人有趣,到底,在怕她什么?
“嗯。”院士只简短的说了一个字。而后又看向发呆不肯动的美人,又轻咳一下。
美人只好从旁边端来铜盆,走到她跟前,声如蚊呐“净手……”
她只好把双手放在盆中,正反各洗一遍,动作很慢,漫不经心的说“我的手……是你最喜欢的不是么?”
“够了……”美人真的哭了,声音含着哭声双腿都软了想要跪下求她。
她不动声色的捧好铜盆,接住下坠力道扶好这挂名师娘。
又是一声轻咳,美人急忙把铜盆拿走,转头在书案取来朱砂笔,昂着头,对准她的眼眉。
看着那双眼睛,美人充满畏惧,可又忍不住想看着她。
她只好微微低头,让美人用笔尖在她眉间点了朱砂痣.寓为开智。
“既已成陵光书院书生,就得遵守一切院归。你与霍璟词为姐妹,那居所便于其一起。功课食宿请假上课皆得上报夫子,不得自作主张!”院士闭着眼,就像背书一样说着陈词。
她根本没有在听,发呆站着,反正别人说什么她负责点头就是了。
“下午还有课,无畏浪费时间,各自安排。霍璟歌,书院有经义治事两斋,你初来乍到对诸事不明,便由郗夫子带你熟悉院中事务,明日你再选斋入学。”院士说完,便起身交代了美人几句,美人有些为难但是还是点头同意。
她就干站着没动,看着众人退出学堂各自去书斋,六姐霍璟词也朝她挥挥手,随同课的人先去听课了。
不消片刻,人已走光,一片寂静之中,只有她和美人两人相对。她一动不动,美人也一动不动。
两人僵持良久,美人一直在吸气,情绪很是不稳,到最后声泪俱下“不是说永不相见么!你不是说你要转学么!你为什么要留在这里……为什么嘛……”
她还没说话,只听美人又说“我好不容易才忘记你,好不容易能有栖身之地,我得罪你了么?为什么你就是阴魂不散,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我只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她一直冷冷看着美人,看着美人蹲在她面前哭,就像山涧中初遇一般,毫无感情的说“你别忘了,我年幼未满十四你属于诱奷,我未曾怪你,你反过来怨我?”
“可是……可是我被你……我……”美人哭的更凶了。
“你还要哭么?是不是要我弄你才不哭?”她心平气和的问。
美人一受惊,不受控制的吓软瘫坐在地“对不起……对不起我求求你放过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诱你……你……你看,我有相公.我不能让我相公知道我曾和女人……我有女儿,我有玉人.我……你……你昨晚欺负玉人,你别欺负她,玉人,玉人是要嫁人的,她不能跟女人在一起,我求求你,你放过她……你放过她好不好?”
“你似乎有太多事要求我……正如当年一样,你如今又能用什么作为补偿,求我再为你做事?”她蹲下,手指抚摸着那光洁下巴,强硬的捏着那张小脸,逼迫她看向自己。
美人就一直哭一直哭也不说话,她被她哭的心烦意乱,忍不住说道“别在我面前哭,你就不怕我狂性大发。”
美人赶紧把眼泪擦干了,可还在吸着鼻子,手指因为触碰到地又去擦脸,弄的一脸灰尘,消瘦可怜,让人看着真的于心不忍,她又蹲过去,捏住人家的脸,,用干净院服擦干净那张小脸,才冷到“我姐不让我转学,我也不想读书,你要是想我真的不烦你,就让那些夫子别找我麻烦,别在我姐那告我状。我安静呆段日子,只要能出院我就自己去游山玩水不再回京城,我不会打扰你生活,我还怕你打扰我!”
“你真的……你真的不会打扰我?”美人望着她,眼里恢复星辰大海,艳丽无双。
“你还没被我玩够么?再问啊!”她一把丢下美人,嫌弃说道。
美人赶紧站起来,退开几步,小媳妇一般委委屈屈站着。
她真的不会哄人,也无意与之纠缠不清,她真的有点后悔回京,回京干嘛,什么事都没干就被扔来读书还不给出去,又碰到这么个小媳妇,哭的她心烦意乱。
“这样,我答应你,你只要不在我面前哭,我就不会靠近你!你要是再哭一声,你试看看,我白天不碰你,我夜里会怎么对你你很清楚!”她真的不愿再看到那眼泪。
“好……好……我不哭……我……不哭……”美人连吸气都不敢,强忍着抽气说道。
“走吧,师娘,还得参观书院,你带路啊……”她催促美人。
美人顿了顿,才嗫嚅道“其实……我叫郗贤……”
“我对你叫什么不感兴趣,你再不走我就叫你月牙儿了……”她不愿再面对,能免则免吧。知道那么多干嘛。
郗贤本来脸色惨白如纸,可一听月牙儿这个称呼,不由脸红起来,看着霍璟歌站在旁边,忍了忍没有问这个称呼的由来。
两人一前一后在书院里走着,郗贤一路给她介绍,经义斋在左,治事斋在右。她们所在属于高学堂,与低学堂是分开的。书院里人不少,夫子六人,主讲不同课。
而郗贤则是负责四书五经,因背负师娘这个名头,她还得负责收拾学堂,批改考卷,每夜宿斋人数,请假批条都得由她开出。
开设讲武堂,因为慈幼院和书院其实是一体,习武之人不少,所以霍总慈与安总院在两院之中安置武馆,由霍总慈妹妹出任武馆馆主。这霍总武功夫不错就是有个毛病,比学生还爱逃课。加上慈幼院在内大概有二十几个馆,得由她来回巡视,基本六七天会到这里来一次。
郗贤说到这些的时候,并不知道霍总慈是霍璟歌大姐,霍总武是她二姐。京城姓霍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谁知道霍家一门竟包揽了慈幼院书院还有武馆。
霍璟歌就默不作声听着,她巴不得跟大姐二姐没联系,有联系就惨了,时时刻刻都得被大姐二姐的人监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