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Signal(10)
苏叶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找眼镜。
眼镜在旁边的床头柜上找到了,没坏,甚至上面的血也不知被谁擦干净了,苏叶松了口气。
起码不用掏钱重新买眼镜了。
染血的羽绒服掸在旁边,不用多想,她都知道自己在医院里,苏叶晃了下左手,皮肤下的青色血管连着针。
橡胶的输液管在她的拉扯下微微晃动,这份动静吵醒了趴在白被单上打盹的琅琊。
黑猫抖了抖毛,陡然睁开琥珀似的眼:“铲屎的你醒了!你好点了吗吗?!”声音急切。
“没事。”苏叶感受了下自己的身体,虽然之前七窍流血,但眼下除了扎针的手痛以外,浑身阴冷的感觉都没有。
放平时她遇到那个等级的bos要难受好几天的,这次也是奇了怪了。
不过估计医院也检查不出什么,和往常一样,苏叶抬头一看,挂在架子上的果然是瓶葡萄糖。
“谁送我来的啊?”
“是卫家那小鬼打的120,然后他们家和老大说了吼!老大来办了入院手续!”
小猫咪天真无邪的解释让苏叶头皮一阵发麻,怎么老大也知道了啊!不会住院费啥的也是老大帮忙付的吧!
想起三七之前我很急我要加班画图的说辞,苏叶现在就想拔了针头假装无事发生。
……骂可能不会,估计会被记小本本。
不对,黑雾的事显然三七心里有数,说出来应该能免除一死。
从那些话看来,让许警官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就是那团雾。
之前的李玫学姐也是因为黑雾恶化,那个梦境里,黑雾吐出的句子支离破碎,并不成文。
可这次她迎面撞上了那团雾,像是所有污秽之物都糅合到了一起,让人恐惧,但不让人感到恶心。
更奇怪的是,她总觉得那个声音她有听过,可就是想不起来。
“那个黑色的雾。”苏叶向琅琊比划:“你看见了吗?”
“啥呀?”琅琊一头雾水地和她对视,不明所以“不过很奇怪,窝什么也没察觉到,突然铲屎的你就七窍流血抽搐倒地了。”
苏叶想想那场景都想抽嘴角,别人眼里她那番举动不会像犯癫痫。
她扶住额角,而后又转为漠然,以前这样的事也不少,别人爱怎么看就怎么看吧。
“对了,我忘啦!”
琅琊一拍脑袋,他忽然想起了谁的交代,于是挪开肥臀,把身下压着的卡片朝苏叶扒拉:“老大要我给你的。”
这位匆匆来匆匆去的大佬只写了一句话。
【继续查。药费从酬金里扣。】
苏叶颤巍巍把卡片翻过来,反面印着的果然是三七漫画的角色,这是张待签名的漫画周边。
……果然是忙到一半突然跑出来的吧!苏叶抱头:“你觉得再见老大我还能活着吗?”
琅琊可耻的沉默了。
“我想睡觉。”苏叶虚弱地躺下,被子往头上一罩:“我失血好多,我先静养会……”然后苏叶就睡着了。
她受到惊吓又出血,即便程度不过是女孩儿每个月的那几天,可她从被卷入这桩事起就终日提心吊胆,现在逃避现实,睡意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铲屎官的呼吸声在充斥消毒水的房间里变得安稳,四人病房里没有其他病友,少女的呼气逐渐绵长。
空调散发的热气烘烤着琅琊油光发亮的毛,黑猫忽然无精打采地趴回了苏叶的手边。
……那团铲屎官形容的黑雾,他感觉很熟悉。
明明自己没见过啊。
黑猫不知怎的想起了之前三七发给苏叶的短信,隔壁市封印破了,有东西出来了。
“怎么办啊。”
琅琊嘟囔一句,他把头埋进被褥里,垂头丧气,不再说话了。
苏叶在医院吊完水就回学校了,带着一袋子维生素身体乳,在外面吃了一顿晚饭。
医生查不出她到底出血什么原因,只能强行从皮肤干燥里找。
卫文南倒是打来电话让她休息两天,并说儿子也很担心她,苏叶有点愧疚,不知道是不是把小孩吓坏了。
她以前也不是没七窍流血过,当时她的父母哥哥都连声尖叫,一个初中小孩估计日后见了她和见鬼一样。
苏叶暗自叹了口气,她礼貌接受了雇主的提议,准备这两天写个报告整理下思绪。
黑雾的事先放在一边,假使许尤能停留在彼岸,并且能够附着网络发帖是因为黑雾的话,为什么百寻不到的许尤会突然出现在这个车站?
原本自己以为徘徊的灵魂会靠近熟悉的地方,那她也应该发帖前,也就是两个月前就来西城了才是。
……灵魂可不需要千里迢迢走过来。
苏叶想了半天也没摸出个一二三四,她打开手机,发了一会愣,把经历黑雾的事在qq上发给了三七。
等她活动池都刷了一轮,三七才姗姗回复了句“知道了”。
【艾卡大大:会有道士处理。】
苏叶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阵,企图在这简明扼要的回复中看出花来,但对面的社畜似乎不想再费一句唇舌,等了半天都没有下文。
是哦,这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的好,和她没多大关系。
苏叶完成任务,将手机一抛:“我睡了,琅琊等会你把灯关了。”
埋头啃猫粮的小猫咪头也不回:“吼!”
猪猫怎么那么听话了?
苏叶的疑窦须臾被困意覆盖,染血的羽绒服明天洗吧,怎么也睡不够的苏叶再次进入了梦乡。
她又做了同样的梦。
苍白的女人依旧指向朦胧的车,车牌无论怎样都看不清楚。
眼睛都睁痛了的苏叶放弃挣扎,她垂着手,无奈道:“许警官,你多给点信息吧。”
女人一如既往地没有回答。死去的人在时间长河的冲刷下,最后只会变成只记得执念的亡魂。
苏叶破罐子破摔地坐在地上,等着梦境的结束。
做侦探真的很累,也许毛利小五郎正是明白了这点,才给柯南射了十年麻醉针吧。
可临近结束的梦境,忽然又有了新的变化。
女人在灰白的雾气里,说出了不同的句子。
“他们要来了。”
她说。
……什么东西?
苏叶醒来时琅琊还在呼呼大睡,她甚至能听到猫咪小小的呼噜声。
望了会挂了灯具安静的天花板,苏叶抓起丢在旁边的毛衣,蓦地弹起身:“琅琊!”
琅琊被苏叶突如其来的一嗓子惊醒了,黑猫撅屁股翻了个身,差点从南瓜猫窝里掉下来。
用爪子揉了下眼,琅琊探出煤球般的脑袋:“干啥哇?”他和夏魔女相处久了,半醒不醒的状态也会飚出口东北腔。
套毛衣的苏叶回应含混不清:“去卫家,今天一定能得到什么东西。”
强烈的预感把一人一猫推进朔风当中,苏叶出现在楼下对讲机前,卫家父子都觉得不可思议。
坐电梯来到熟悉的厅堂,公交车上一小时颠簸的琅琊尚有些晕沉,苏叶却是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请求:“麻烦给一张许警官的照片。”
背后似乎有一只手把她往前推,仿佛什么要呼之欲出的苏叶声音都急切了几分,连客套话都忘讲了。
卫文南只愣了一会,就冲进了房间去拿苏叶要的东西,徒留苏叶和剩下的卫秋在微弱的时针走动里等待着。
苏叶无意识地抠着短短的指甲,她总觉得今天会明白一些很重要的事,有什么隐隐绰绰的东西让她坐立不安。
眼角余光看到卫秋似乎瞅了她几眼,苏叶干脆转过头,被抓包的卫秋脖颈一僵,就听想起什么的苏叶道:
“那个,谢谢你昨天给我叫救护车。”
“……”卫秋没想到她说这个,少年有些别扭地偏过头:“不用谢,你……还好吗?”
小心翼翼仿佛她身患绝症的眼神让苏叶嘴角一抽,她摇了下手:“没事,就是看起来吓人。”
骗人,明明流了那么多血。
卫秋见苏叶一副轻描淡写的模样,似乎对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司空见惯。……跳大神是那么辛苦的职业么?
他垂下羽睫,隐约感觉到了那是面前的人所遭遇的日常,是与他的生活完全南辕北辙的人生。
还没等卫秋想明白,持着照片的卫文南就来到了苏叶身前:“您……看看。”
他的声音带上了暌违已久的颤音,像是沙漠中干渴许久的旅行者看到了绿洲。
苏叶没再纠正卫文南的称呼,她拿过照片,低下了头。
漂亮的女人一身军装制服,微笑着看着她。
皮衣热裤、浓妆艳抹的女人,隔着虚空,微笑着看着她。
(为什么,不愿意接受?)
(那些恶人这样对你,不应该死吗?)
阴湿嘶哑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响起。
与那次让她七窍流血的阴寒不同,这次的声音,像是桥梁一样,将她与想要看见的人调到了统一频道。
苏叶鼻间闻到了一股血腥气,那份血腥气越来越浓,她垂下眼眸,看到了一具从血里淌出的躯体。
那是“她”自己。
“她”的肌肉猝然绷紧,“她”下意识想逃离这里,可她的手脚都被缚住了,动弹不得。
折射出银色光芒的刑具泡在血里,上边黏着属于人的身体上的肉片。
“条子,原来你就是条子啊——”
有魑魅魍魉狞笑着这样说。
刽子手举起了充斥安非他命的注射器。
苏叶颤抖着,睁大眼,层层迷雾中,她终于看清了一切。
“喵——”
苏叶听见了一声来自琅琊的,凄厉的猫叫。
剧烈的痛楚在她的脑中炸开,而后,她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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