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术士与巨龙(中)
格雷顿时无语,他更紧地抱住明显暴怒的老欧,瞪着克莱恩直接骂:“操,你他妈的在想什么呢?丽追喜欢你,你的要求她会拒绝吗?你怎么能对她提这个要求,克莱恩,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他本来就脑子进水了!从那个破地方清醒过来后,大概是那个女人复活他的时候把龙屎塞到他的头壳里!”老欧也怒骂,身体更激动地搡着格雷,看着架势,格雷敢松手他直接就会劈了克莱恩。因此格雷更不敢松手。
“老欧老欧!你别太激动!别把丽追她们惊动过来。”格雷说着,却又想起刚才老欧和克莱恩关于“杀人灭口”和“势单力孤”的对话。
丽追都愿意因为克莱恩去帮助玛曲莱斯,晴华和莎罕、一个是克莱恩最忠诚的崇拜者,一个和克莱恩关系也非常不错。所以,真的势单力孤吗?
身体突然被撞了一下,格雷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又想了些什么。
老天!格雷顺势抱住老欧,阻止老欧过分激动,心里却哀嚎起来:老天,我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总是把克莱恩往那方面想?我是疯了吗?还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嘴上依然劝阻着:“就算你想揍克莱恩,也别这样!真的别惊动丽追!你好歹也替丽追想想!”
这句话总算发挥了作用,老欧动静总算小了下来。格雷听到他像风箱一样的喘气声,呼呼地在耳边咆哮,显然他的心情还是很激动,但至少冷静下来。反正抱都已经抱了,格雷也不敢轻易松开,便扭头去看克莱恩:“兄弟,你真的不觉得你需要再解释一下吗?”声音隐含威胁。
没想到,克莱恩却先看了他一眼,那是很平静的一眼,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格雷却心头一突,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完全和老欧站到统一战线、心里已经隐隐认同克莱恩利用了丽追、所以必须为此做出解释。
但是,克莱恩并不是那样的人。老欧可能因为心疼而一时误解了克莱恩,那自己呢?本应该站在相对中立的立场上,甚至本着好友的身份应当更相信克莱恩,为什么自己竟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克莱恩需要做出解释?
突来的寒意,瞬间从心底弥漫出来。格雷看着克莱恩,克莱恩也看着他,短短对视,格雷原本还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无言了。
信任丢失了、便是信任了,无论它是因何丢失的,又是什么时候丢失的,现在好像也不太重要。如果能重塑,这就是后面最需要在乎的一件事,如果不能……格雷打了寒战,如果不能,那又能怎么样?
他不能对抗克莱恩,说他软弱也好、说他迷信也罢,他生前和死后都很十分认同、毫无疑义的一件事,就是,他无法对抗克莱恩。
他不行,老欧也不行,甚至就算丽追、晴华、莎罕也和他们站在同一战线上,他们也都对付不了克莱恩。能有把握对付克莱恩的,只有克莱西娅。是的,只有克莱西娅……可是,克莱西娅已经死了。
越想越惊心、越想越战栗,格雷盯着克莱恩的眼睛,明明只过去短短几秒的时间,心脏却像被抻长的面条一样,无限被拉伸。克莱恩这时却笑了笑,一个很俊美怡人的温和微笑,舒缓气氛效果是一流的,却让格雷觉得快要冒冷汗了。
“即使老欧说我脑子进水或者进了其他什么东西,既然还未经证实,你倒也不必这么惊讶吧格雷。”
我他妈是惊讶吗!格雷在心里咆哮着,我那是害怕啊!
“既然给我机会解释,相信老欧也能平静一会,你们可以先放开对方吗?老实说,这副样子实在很有碍观瞻。”
来了来了,克莱恩式一本正经说笑,却基本只能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被他这么说,格雷和老欧也觉得不自在:“格雷,先放开我。”格雷忙不迭松手,待两人站好后,克莱恩便开始自己的“辩解”。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会认为我是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去影响丽追——其实这种怀疑,我觉得是对丽追的一种侮辱。她是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强大战士,为什么你们偏偏要觉得她是被什么迷魂计迷晕了头呢?”
“战斗厉害不代表其他地方也很厉害。丽追和我们都不一样,没有发现那些事情之前,她是个好人家的孩子,父母都在、亲人和睦——”
“就因为她曾经品尝过幸福,那我认为,她应当比我们更懂得幸福是什么样子,因而不会轻易被所谓的‘幸福’所迷惑。”
“可是丽追喜欢你!她到底有多喜欢你,我们不说,但克莱恩你自己摸摸良心!而且她是个好孩子,性格也有些软,又看你那么重要,你的要求,她难道很容易拒绝吗?天地良心,那头烂龙的事你就不应该去管!既然你不知好歹偏去多管闲事,就更应当知道要和丽追保持距离!”
“因为要照顾丽追的心情,或者说满足我们自己对丽追和龙类关系的揣测,所以,丽追连知道的资格都没有吗?你们是这个意思吗?也许丽追自己也希望能够参与进来,也许她也认为这是在帮我、而不是帮玛曲莱斯,也许……”
克莱恩眼睛在老欧和格雷身上来回转了两圈:“……丽追自己也对你们永远这么小心翼翼对她、永远看似在照顾她心中的伤口,却用实际行动不断地提醒她有这么一道伤口的做法感到很无奈呢?”
老欧、格雷目瞪口呆,心里都想克莱恩是疯了吧,在这颠倒黑白?
克莱恩也不管他们的反应,继续道:“因为接收的是善意、是大家伙对她的关照和同情,这些都是她所珍视的人给出的真挚感情,所以她天然就必须接受。不能拒绝,不能表述,否则就是不识好歹、和狼心狗肺。”
“也许,丽追对你们把她当成玻璃娃娃一样照顾、一样看待的方式,其实很早就觉得是个负担呢?”
即使是格雷也想凑克莱恩了。在克莱恩说话的时候,他松松紧紧了好几次拳头。也好几次差点对着克莱恩那张脸就砸了过去。这时候,完全是对克莱恩的惧怕、和友情的影响、还有理智的作用这三者一并发挥了效果,才堪堪能压下他挥拳的手。
“这是什么鬼话?你的意思是,我们照顾丽追的情绪,反而是错误的吗?”格雷怒道,“简直没有比这更无耻更颠倒黑白的说辞了!克莱恩·安德森,你他妈的知道自己的嘴在说什么吗?”
“我只是表达一种可能而已。丽追很感激你们的照顾,不管是生活还是心灵上。但是,很多时候她也会希望你们把她当成平等的战友来看待,而不是因为她的过去、她心上的伤痕就特别小心照顾她。”
“我们当然把她当成平等的战友来看待的!”格雷说。
“你这种腔调、哈,你反而成了丽追心声的代言人吗?”老欧说。
克莱恩摇了摇头:“我对此不做评价。但我知道,我看待丽追永远是以平等的角度,承认她是个身世可怜的姑娘,明白她的年纪确实不大,也懂得她所需要的东西——”
“什么东西?”
“能走到战场上,她本身就是一个战士。战士都有自己的自尊和荣耀,没有什么比轻视更能让一个战士愤怒。”
“我们没有轻视她!”格雷喊道。
“可那些小心翼翼地差别对待,会让丽追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她本来就是个有主见的独立人,不需要其他人来帮她做决定:你的伤口要好好保护起来、要好好藏起,谁都不能碰。”
“这反倒是我们的错了?”
“这不是什么正确错误的争论,只是对一个人的情感倾向的讨论。丽追她是独立人,除了已经论定的对错、确定的立场、实际的敌我之外,没有什么东西,是需要别人来帮她做决定的。哪怕伤口很痛,她可以自己选择不碰它、也可以选择大大方方地揭开它,从此开始愈合它。”
“我一直都秉承着这个念头和丽追接触。你们说丽追是因为特别喜爱我,才愿意帮助我、以至于间接帮助了龙类,但这只是你们的猜测。而我,却是直接去问了丽追的意见,并且在充分尊重她的情况,得到她愿意帮助的答复。”
格雷微张开嘴,已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逻辑怪论里,然而虽然他平时心思细腻、想得很多,在逻辑上面确实比较弱。因此他只能去看老欧。
老欧还是那副阴沉脸,眼睛看着克莱恩,但目光没那么森冷了。所以老欧被说服了吗?格雷想。
“好吧!这件事暂时揭过去。后面我会自己去问丽追的想法——以你说的充分尊重她的姿态。但是,只要丽追表现出一点难过,克莱恩,你就准备跟你的双腿说再见吧!”
“请便,这就是你和丽追的事情了。”克莱恩说,“我们把话题继续放回黑瘴森林,继续说那位神迹的主人和玛曲莱斯吧。你们觉得,审判号角,是什么样的奇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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