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站到这座城墙上之前、过去不算太久的时间里，江云飒曾经和冯陆有过这样一段对话。那时她和克莱西娅·安德森短暂地交手过，却已经对这位前勇士无比忌惮了。
但更让她忌惮的，却是数量庞大的变异秽灵。遮天蔽日的秽灵呼啸的场面太过壮观，让江云飒在头疼克莱恩兄妹之前，就先对这种东西上了心。
她还记得自己用那种力量融化秽灵的感觉，那不属于人类的法术体系，纯粹是她特殊的体质带来的意外而已，结果，对秽灵出奇有效。她便明白，变异的秽灵可能和龙类有关。后面林杰也证明了这种猜想。
知道变异的来源，江云飒第一时间就问冯陆。他们中，江云飒自己从未正统地学过任何法术、无论是人类的还是龙类的；小红龙大约天生就会一些龙类的招数，可是她还太小了，这次大约也是用不上的。
但冯陆确实正统的学习过术法的。他的老师、白水圣法师扬名很多年，如今是光明术法系的泰斗和圣庭的术法最高指导。江云飒和他仅有一面之缘，却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凶老头印象挺深刻的。
冯陆也说过，老师教他们学习，向来不拘一格。作为白水圣法师的弟子，要学的可不只是术法而已。大约对完美有执念，白水圣法师对弟子的要求也是尽可能的十项全能，多面发展。
冯陆三岁拜入白水门下，然而八岁才正式进入圣庭学习。三岁到八岁之间，一直徜徉在理论知识的海洋里——看着典籍、死记硬背。用他的话说，三岁到八岁是一段黄金岁月，除了学业带来的阴霾外，小日子还是很不错的。
而从八岁到十八，这十年过得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里都不敢再现的日子。
不过，多亏了圣法师要求严格，所以，冯陆还算挺十项全能的。圣庭学习部门现在开设的课程大类三十六类，小类至少超过百门，按冯陆的黑暗记忆，好像所有的课类，他都被逼着去上学进修过。
所以术法师的工作他能干、铸造师的手艺他也会，甚至符言术都是成体系的学习过。让他印象比较深刻的是，圣庭有一门专门研究低级亡灵生物的学科。可是因为太没实用价值和前途，所以学生很少，已经算是快要废弃的学科。
当年在恩师的威逼之下，冯陆曾经作为这门学科的学生之一，认认真真地参与学习。然后那个月恩师对他的考核，就是要求他在年底通过包括“低级亡灵生物研究学”在内的十大冷门课程的结课考试。当然，这只是考核之一。
这是一段让冯陆想起就要流泪的痛苦历史，却没想到曾经恩师的严格要求，在现在竟然是救命的稻草。
在他们讨论秽灵的危害时，因为开始获得的信息太少，无法推测这些变异后的低级亡灵具体有何可怕之处。然而，遮挡视线这一项危害却是肉眼可见的。面对这场攸关他和更多人小命的生死之战中，冯陆可是把现在所有的家当都压上去。
默默静守在当班的守卫后面的弓箭手们，他们持有的弓箭，是经过冯陆特殊的符言术增强的。只要等亡灵们发起正式的第一波攻击，这对弓箭手就可以派上用场。
“好了，一切安排妥当，现在就等对方的动作了。”冯陆在把换防布置大概安排好后，就将指挥权暂时给了杜威。他则拉着江云飒和宁薇罗躲到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准备趁现在的空档再弄出一批有用的东西来。
“你们是想清理出视野区吧，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不先做这件事？为什么一定要等对方动作了才能动作？”
“必须要等对方先动作、了解到对方的攻击方式，我们才能去清理出视野区。从刚才云飒和克莱西娅的对话来看，秽灵一定是他们的攻击手段。这里秽灵这么多，如果现在贸然动手，到时候消耗了材料却达不到效果，那可太亏了。”
“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云飒，你说会有可能出现你和她、克莱西娅面对面战斗的情况吗？”
“虽然我很不希望出现啦，可我们的雪狼大人未免太有自信了，想来想去，还是做最坏的打算吧。”
“如果对上克莱西娅，一对一厮杀，你有多大的把握？”
“无。面对这种诡异异变后的亡灵生物，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杀死她。作为人骨躯体，她受伤了可以慢慢恢复；而血肉之身的我，一旦受伤就大事不妙了。”
冯陆深深地叹了口气，他向江云飒要来她的重剑，准备帮她增强武器。江云飒本来想劝他先把精力和难得的材料用在守卫上面，冯陆却说保证她的战斗力才是第一要务。
“我不知道你们对克莱西娅·安德森的了解有多少，我想，你们大概也仅限于从传奇和史书上了解这个人。但我因为身份的原因，能看到的信息还是比你们更多的。云飒，克莱西娅·安德森，绝对是一个最可怕疯子。”
“她如果说，一定会和你进行一对一战斗，那么她肯定能做到。我想，以圣庭的秘密档案里记载的这位‘雪狼’的事迹来看，她要做到的事情没有人能扭转。而且，这人喜好迁怒，杀性极重。一旦事情没有如她所愿发展下去，她就会进行无差别报复。”
“历史证明，当这位副团长进行无差别攻击的时候，对方的损失一般都是惨重极了。云飒，既然她瞄上了你，你就逃不掉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能拖住她，吸引她所有的注意力，她对其他人的伤害就会变小了。”
“所以要我当引怪人吗？好吧，这也算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不过，你要保证小薇一定要离她远远的。”
“如果你能够牵制她、甚至干掉她，那你的小红龙肯定就安全了。”
“你对我可真是有信心啊。”
“那是当然，云飒在我心中，可是当之无愧的最强剑客，没有之一哦。”
江云飒将重剑交给冯陆进行修补，冯陆暂时专心于这件事。江云飒和宁薇罗不想打扰他，于是在角落里又找了个拐角。
“小薇，如果，我是说如果发生了最坏的情况，那些亡灵突破进来了，你一定要和大家待在一起。”
“是因为那个叫克莱西娅的女人识破了我的身份吗？”
“是的，这是我的疏忽。我本来以为我布置的障眼法已经绝对完美了，可是没想到亡灵的眼睛并没有那么好骗。你是龙类，这些亡灵勇士们即便已经死去，依然把龙类当成宿敌。他们对你的仇恨是难以抹灭的。”
“所以，那个克莱西娅拿我来要挟你吗？这可真是搞笑，她为什么觉得威胁到我的安全，能迫你就范？”
“可以。”
“什么？”
“我是说，如果克莱西娅真的以你为人质，要挟我就范，那我只能顺从她的意思。”
“……”
“小薇，请记住，你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重要。我知道你并不信任我，你愿意答应待在我身边，也有你自己的考量和目的。但是这一些都没关系，我只想要保护你，想要你能安全的在我身边好好活下去！所以，后面尽量照顾好自己。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好好保护你，但是在我力不能及的地方，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我不明白。江云飒，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执着？我们以前并不是认识不是吗？我们才认识不到五天……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莫名其妙的感情？你简直是神经病！”
江云飒笑了笑，柔声道：“小薇，你现在不懂没关系，后面会有更多的时间让你慢慢搞懂。至于原因，我暂时不能告诉你，但是，我想请你相信我，哪怕不是全信也没关系。相信到三分就好，相信我会愿意保护你，不惜代价、不余余力。”
“这种没头没脑的宣言无法让人取信，你不如直接说出原因。”
“抱歉，原因真的没办法现在就告诉你。但是，以后你总归会知道的。在知道原因之前，我恳求你能够接受我的照顾和帮助。”
“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既然你都这么卑微的恳求了。我也不懂我身上有什么能让你觊觎的，那就当你是个神经病吧。你们人类脑子一般都有问题，莫名其妙！你是，那个冯陆是，那个克莱西娅也是！全都是神经病！”
“这样就好，谢谢你，小薇。”
“……是真的有病！”
黑云中，从黑瘴森林运过来的投石车已经列阵摆好。每台投石车都安排了七八具骷髅操作，这些骷髅虽然不像安德森兄妹等人一样有着显赫的生前名气，但是能被使用前所未有的强大的亡灵法术召回，他们可都不是等闲之辈。
投石车是非常古老的哪一种，在数百年前也曾用于进攻那些占据城池的龙类，主要还是攻城的武器。然而这黑瘴森林里出来的投石车，却和普通的投石车不大相同。
它们甚至根本没有配套准备的巨石，这队亡灵军队中，也完全没有携带可以替换巨石的物件。如果是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完全不懂得这没有攻击用处的投石车能发挥什么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