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他握的生疼,大红印子借着月光能看的十分清楚,雨韵揉了揉手腕,又吹了口气,恼羞成怒!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相信过我,居然一直怕我害你?哼!本姑娘就没受过这种窝囊气,竟被别人当作小人?!我不干了!”蓦地又想起阮夫人的嘱托,雨韵更是怒上心头,“以后你是死是活,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明日我便回谷中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与其说是两人吵架倒不如说是雨韵自己和自己在李遇面前掰扯。毕竟吵架是双方共同作用的结果。而李遇则是从始至终都未与她争论,仅是默默听着。
见他不说话,雨韵更是无语火大,忙又退回至他的身边质问:“你为何不说话?!心虚的默认了是不是?”
沉默许久后他才抬眸回答:“没有。”
“没有?分明就有!”雨韵冷笑一声便将脑袋撇过,气呼呼道,“再也不见!”说罢摔门离去!
李遇盯着那扇砰然合上的门,倒发了个怔,显然有些不明所以。他在睡中会突然握住她的手腕只因长久练成的下意识自保动作,与相不相信并无关系。若是真如她所说的不相信,那他就不会轻易睡着了……
许久,他才慢慢躺下,稍缓心神,厚重的喘息又逐渐恢复平静。
桌上“桂花糕”的香气渐渐消散,李遇盯着地板上被窗棂分割的七零八碎的影子却再无睡意,只好愣愣出神。
看来她是真的气着了。
隔间,雨韵躺在床上颇惆怅的盯着床板连声叹气,虽怒气未消,但也比方才冷静了许多。
回想起刚刚那样朝他怒吼,他竟都话不还口,任她责骂,心里居然甫升起一种愧疚感……
雨韵烦躁地翻了个身,将身旁的被子揣在怀里。
会不会是自己的话说的狠了些,吓着他了?可又想到他方才那几乎要杀了她的眼神,心中的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所以他方才不说话定是因为心虚了,要不然怎么也得顶上两句吧!
雨韵正想着这烦心事,却听到隔壁“啪啦”一声——杯子跌碎的声音。大概是发烧口渴了想寻口水喝。
“不管!听不见,听不见,反正自己是好心没好报!”
雨韵背过身子,把头蒙进了被子里,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想,却又听到阵阵咳嗽声!
“哎呀!”
她终究还是烦躁地起身,抱起自己的被子,又腾腾腾的去了他的房间。
推门而入,果然如她所料,地上有一堆瓷杯碎片。李遇正端着茶杯喝水,见她突然闯入,似有些怔愣。
“给!”雨韵耷拉着脸并不理他,径直进入把被子扔他床上,“天热,我盖不着,看你受伤的份上,借给你盖盖。”
天热?这才三月中旬,北方夜晚的凉气依旧刺骨。
李遇心头暖暖,见她要走,终开口问道:“你…玉佩还要吗?”
雨韵一怔,心头大喜:“你要给我?”
见她双眼发亮,李遇唇角微勾,却摇摇头:“不,我就是问问而已。”
“问问?!”雨韵忙转喜为怒,“你耍我呢?李遇你个卑鄙小人!”
“我可没说。”他强忍着笑意。
“哼,我不借了!”雨韵气急,抱起被子匆匆离去,边走还边嘟囔些什么,李遇听不太清,只断断续续的听到什么“小白脸,没好心眼……好心没好……再也不回来了……”几句。
茶杯已在他手中来回捏了许久,早已凉透。见雨韵抱被离去,李遇唇角微笑才荡漾开来,仰头将茶一饮而尽,凉凉的茶水将胃里的火热立时缓下去不少,心里一阵舒爽……
他心想:看来这块玉佩现在还管些用!
朝阳初升,东方的天边是一片浅玫色的晨曦,几捋阳光透过楼窗撒到她的头上。
雨韵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环视了一下四周后便径直行至窗前打开窗户。
满眼春色,大好风光应该是最令人开心的天气了,但是雨韵却开心不起来。她在惆怅,在懊恼。
“怎么会一气之下对他说出那么多不敬的话呢??”雨韵喃喃道。
李遇你个卑鄙小人!
小白脸没好心眼!
好心没好报!
再也不回来了……
昨晚她骂他的种种已然盘旋在耳边。
主动去找他赔个不是吧,又拉不下脸来,况且自己也没什么错。但若是不去吧,玉佩拿不回来不说,以他的本事再找到仙泉谷去和师父说了自己闯祸欠钱的事,况且还答应了阮夫人的嘱托……
“这都弄了些啥事儿啊…”她喃喃道。
窗外的鸟儿叫的她心绪烦乱,这花儿的颜色她竟也觉得讨厌。
最终权衡利弊,她还是觉得应该拉下脸来去找那个“小白脸”解释一下昨天自己的失态,脸皮这个东西,该要的时候就算拼了命也得护着,不该要的时候扔了便是。
雨韵做了两个深呼吸,勇气十足的将自己的脸“丢”在屋内,信步向李遇的房门口走去,方要推门,却又打了退堂鼓。
终是又做了几个深呼吸,拍了拍麻木的脸蛋,活动了活动下巴骨,又在心底默背了几遍来时打好的草稿,这才稍稍放心。
似乎还觉得不妥,忙又扯出个盈盈笑脸来,清了清嗓子练习了一下:“公子,昨晚韵儿实在是脑子不太清醒,才说出那些无礼的话,您看您一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宽宏大量,额……不计……前嫌!对!是这句!还有大人不计小人过……”
“哎呀不行不行,这样背出来也太不流畅了,磕磕绊绊的,况且这马屁拍的也太过直白了些,不够圆滑……”雨韵心劳计绌,正急得抓耳挠腮。
“你怎么还没走?”
凭着身后人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雨韵当即判断出是李遇那个小心眼,连忙堆出个春花笑脸来回头拱手行礼。
“公子!”
此时李遇已换上一身玄色衣袍,更显庄重冷淡。
“你怎么还在这里?”他问道。
“啊?我…我那什么…”
“你昨晚不是嚷嚷着要走吗?”他故意道。
“没走没走,韵儿哪里舍得呢?”她干笑道。
李遇唇角微挑,注视她片刻后才道:“既然舍不得那就进来吧。”
“啊?”雨韵抬眼瞧他,不太敢确定这话的意思。又见他瞟了眼房门,自己却手都未抬。
“哦哦!”雨韵立时会懂他的意思,忙咬牙切齿的帮他推开门,再屁颠屁颠地跟着进去。
“公子您看您一向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就忘了昨晚的事吧。”雨韵跟在其后,将准备好的词脱口而出,几乎都未过脑。
暗暗夸奖了自己一顿却见李遇并不为所动,只是手指轻点桌面,淡淡道:“行了,看茶吧。”
蒙汗药的劲头儿已过,小二、仆役、客人等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出门打扫游玩,只是欢声笑语大多被昨晚的怪闻给取代。
热水和新茶萧哥清晨一早来换过,就摆放在桌面上。
“好嘞!”雨韵麻溜的给他泡上茶水,热气腾腾的水雾瞬间升起在两人之间,嫩茶绿油油的在水中漂浮,清水被染上黄色。雨韵小心端起茶水还特地给他吹了两吹,然后恭敬的放到他的眼前。
“公子,您请。”
李遇用茶盖拨了拨水中绿叶,吹了吹,并不急着饮用。
“我这个人呢,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待会儿我便让萧哥好好算算你这段时间在府中所得的工钱。”
“公子我…”
“你不用担心,吃穿住行的就不预外扣了,用那玉佩抵一抵,剩下的银子,”话间他抬眸看她,带些玩笑意味,“你是打个欠条呢,还是…”
“夫人是不会同意的!”她急忙道。
“娘亲那边我自会去解释,你无须担心。”
“可我又不想走了,反悔了行不行?”
“那怎么能行呢?在我这里可没有反悔。”
说完又抿了口茶,整套动作下来可谓是慢条斯理,不疾不徐。
雨韵心头一阵腹诽,暗道:说的一板一眼,看似还挺讲道理,实则阴的很,明知道她挣那俩工钱连个零头都还不起,还什么与那百万两银子相抵……
“公子~您是君子,君子大人有大量不是?”雨韵蔫头耷脑的摆弄着裙带,完全被他刚刚的话给摄住,只好嗫嚅着,“再说了,韵儿还小,哪有钱去还您?”
李遇见状十分满意:“我记得你说你家是住在仙泉谷南柳子巷西葫芦镇东家湾……”
“打欠条吧!”她突然干脆道。
李遇一顿,当即点头微笑道:“很好。”
恰巧萧哥敲门进来,见到雨韵低头耷脑的立在一旁,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公子,早膳已经准备好了,给您端进来?”
“好。”
“那韵儿姑娘的早膳是……”
“一起端进来吧。”
“好。”
门外两个小二十分机灵殷勤,一看金主点头,也不等萧哥唤他俩入门,当即喜盈盈的端着早饭行至李遇跟前,将饭筷整齐的摆到桌子上,然后又极感眼色的拿着端盘退出去。
早膳简单精美,莲肉粥,灌汤包,一小碟辣丝子咸菜,几个肉火烧,再配两个鸡蛋。
等人走净,李遇也不等她,径自取了筷子低头吃起来,好在伤的是左臂,此时吃饭并无大碍。见雨韵还一动不动的杵在原地,无奈道:“何时变得如此拘谨了,过来吃吧。”
“好。”
“吃过饭就把欠条写一写。”
“……”
府里随便几件瓷器名画便能值个不菲的价钱,根本就不缺银子,怎么就这么喜欢揪着自己不放?若以后真如阮夫人所想,将他带去仙泉谷避难,怎么可能会受得了平民没钱的生活?
雨韵扁扁嘴,便坐在了离他较远的地方。
“近些。”
“啊?”
李遇正夹了个小汤包努力的往她碗里放。而雨韵想起他的伤势也忙将自己的碗放到他眼前。
“不是碗,是你往这边坐的近一些。”
雨韵现在唯恐避他不及,却又生怕他因不高兴而翻起旧账,无奈之下只好听话的往他旁边挪了挪。
李遇夹了两个包子放入她碗中后,又陆续给她夹些小菜。
“别别别,使不得!我自己来。”雨韵受宠若惊,吓得慌忙摆手。
“吃吧,吃完好有力气给我干活。”
“……”
“我心情好不好可全在你。”李遇看着她那副囧样,心里颇有些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