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直至完全浸入墨色,雨韵终是按捺不住心中激动心情,草草扒了几口饭后只和步瑶在房中小坐了片刻便换上夜行的衣靠带上短刃弩箭跃窗而出。
合安府门口左右各两个侍卫把守着,想要直接进入不太可能,况且这院子未免太大,想要直接寻至那土公主的闺房更是难上加难,而且万一她不在怎么办……雨韵站了暗处只瞧了一会儿便讪讪的打算绕到东角门那边去撞撞运气。
正要转身却忽见一匹油光枣红的骝马车卷着大红绣花帘子从东头拐角处踏着小方步徐徐而来,几个婢女行在马车周围守护着,其中右边靠前那个正是被步瑶胖揍一顿的蕊儿,那车里做的不就是……雨韵正要准备往前走几步细看,却见微敞的车帘内穿红着绿的合安公主正规规矩矩的坐在里头。
正愁找不着人,这下倒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了!雨韵见她下马,立时暗暗转身寻至府周一处无人把守的围墙乱花草丛地,因这里长势极盛在夜中算是不错的掩护。
她仰头丈量了一下这朱墙的高度,默了片刻后连着倒退好几步,然后猛地往前一奔,足尖一蹬墙面,飞身而上,跃到墙头,立时伏低身子,伸手取了块儿眼前的石块抛下高墙,然后侧耳细听,墙下无回应,不放心,又取了块儿大的抛下,再偏头细细去听,依旧是无回应。遂蹑足潜踪捋墙而下,脚后跟顺利着地后,雨韵紧贴墙壁暗暗笑道:三伯这招“投石问路”确实不错,果然无声就说明这墙下无水池。
也不知是翻到了哪处,雨韵躲在暗处穿过一趟又一趟整齐的院子,等穿过最后一趟时只闻满院葱油蒜香勾人鼻子,令人垂涎。雨韵藏在一颗大树后探头一看,一列仆人端着新鲜蔬菜进,另一列仆人端着熟食出,来来回回有条不紊。
“动作都麻溜的,路上莫要偷吃耍滑,招待的可是遇公子,公主特意嘱咐的!”一个穿着葱绿衣衿,粉底黑靴的粗壮男子正朝着这来往的仆人呵斥,言语间好不尊重。
遇公子?公主特意嘱咐?雨韵想着可能是什么夜会的情郎,并不以为意。
这大户人家食饭较为讲究,应是在膳厅才对,又是特意嘱咐想必那土公主是提早就在那里等着了。雨韵想了想打算悄地跟随,只是刚提脚要走,肚子却不争气的咕噜响了一下,原就是在客栈草草的扒了口饭没吃饱,现下正在厨房门外,何不来个就地取材填下肚子?但眼看着这端菜的仆人就快消失在拐角,雨韵无法只得默默数了数这是第几趟院子,在心中又定了定这厨房的位置,然后抽出短刃偷偷在这树上刻上了个记号,方才安心跟着前去。
好在这公主府的房子比较讲究法度,排列的整齐,栽种摆置也都十分考究,跟着跟着雨韵便摸清了这来回套路,一路小跑居然比那群仆人先到了膳厅,霎时暗暗自喜,觉得自己有做贼的潜质。
“摆这摆这,你把那个放在这里,遇公子应该喜欢吃这个。”
是那个蕊儿却不见公主,雨韵静静等着她安排完后,跟随着穿过长长的抄手游廊,又过了个高大的紫晶华贵屏风这才行至一处烛火明亮的门口停下。
那个满面春风的合安和一白衣男子正从里头出来!
相迎的下人们纷纷对两人行礼后,又仔细的将其带进膳厅。
雨韵站的远,偏偏下人们又挡的严实,东瞧西瞧,就是瞧不清这白衣男子的脸,倒是能直观出他长的高大出挑。待一行人走远,自己才默默擦了擦额际细汗,长舒了口气,禁不住暗叹:果真是个大人物,居然让自己兜兜转转的找了这么久!
不过找这土公主许久还不算痛苦,真正令她恼火的是自己饿得不行,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吃这满满一桌的山珍海味。雨韵心里焦躁的很,腹中荡荡无所垫,隐在树后偷看了膳厅半晌最终决定等他们吃完再下来,眼不看心为静,遂足尖轻点旋身一跃便伏上不远处房梁,仰头望着皎皎圆月,心中不由得怅然若失,伤情之下决定明日便收拾收拾和步瑶回谷中去。
仅仅神游了小半晌的功夫,便听见厅中桌椅拖地,起座离席的虚让声。雨韵忙回过神来向下边望去,只听合安娇媚的声音荡在厅中,醉人心骨:“遇哥哥,真的不再吃点儿了吗?这可都是为了今晚你来精心准备的。”
“不了,谢谢公主好意。”声音低沉,透着凉薄。
雨韵闻声又好奇的往前挪了挪,这一挪不要紧,青瓦湿滑,差点蹬下一片去,虽有惊无险但已是发出声音。
“谁?谁在屋顶上?”蕊儿急匆匆的从厅中跑出仰头往上瞧去。
“喵呜~喵呜~”雨韵情急之下单手紧扒着脊瓦,另一手忙掩嘴轻巧的变化出家猫的声音,双脸紧贴,吓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害,原来是一只猫。”
“蕊儿你在做什么?好端端的去看什么猫?还快去书房备上好茶,我与遇哥哥有事相商。”
“是,公主!”
见蕊儿忙忙活活的又跑进去,雨韵顿时松了一口长气,赶忙换成两手紧扒脊瓦,待听着下面几人走远,这才双腿猛地往上一带,连着一个绝妙的后空翻,又悄然无声的立上脊瓦。环顾四处无人后,雨韵拉下面上黑巾换了几口新鲜气,然后再次蒙上利索地跃下房去。
顺着他们前去的方向,雨韵两颗明亮的眼睛在夜中格外好使,一路猫腰紧随最终寻到了一处优雅静谧的屋前。
夜色清冷,庭院里早开的春兰已随风摇曳,散着幽幽香气。皎洁的月光轻柔的铺洒在房顶之上,映的青瓦一片明亮。
“月光光,心惶惶,真是偷鸡摸狗的好时光啊!”
雨韵一身夜行衣靠,正偷偷趴在合安府的某间书房顶上。“噗”的一下将嘴中咬着的兰叶吐出后,才循着屋里人的动静,轻轻的将某一处的砖瓦掀开,露出一道明亮的缝来,贴上眼睛,准备好弓箭埋伏着。
屋里烛光通明,雨韵目之所及之处,各色家具都十分油光精致,尽显奢华。
“遇哥哥,这是给伯母的一点薄礼,不成敬意,万望收下。”宇文合安声音娇媚,脸颊处溜起两片绯红,纤手忙将桌上的精美描金红漆礼盒推到那位遇公子面前。
雨韵见状不禁偷笑,自己猜的不错,果真是夜会情郎来着!不过这一路跟随发现她的遇哥哥对她似乎并不上心,甚至有些冷漠,应该是单相思。
“公主的心意在下心领,只是如此厚礼,若是收下母亲反倒会责怪。”依旧是声音清冷,客套疏远。
“遇哥哥,请喝茶~”合安莞尔一笑,并不泄气,接着又两手递上香茶。声音之魅惑,让人打起寒颤。
那遇公子有意避开她的手指,将茶轻接过,掀开茶盖略浮了浮沫子后,碗沿还未碰到嘴边便已然放下淡淡道:“好茶。”
合安见他有心敷衍,不禁心头一揪,眸子一暗,两颗晶莹泪珠便立时夺眶而出,怯怯问道:“遇哥哥,这是嫌弃我吗?”
“公主多虑,臣并无此意,只是茶水微烫,单凭热气已能品出是好茶了。”遇公子虽是淡淡微笑表着歉意,但声音不冷不热,并不因红颜落泪而有所心动。
那合安似乎是比较好哄,接着就背过身去用细帕抹净眼泪,忙笑着再从桌上拿起一盘糕点来呈给他。
房顶上的某些人十分焦急,左脸紧贴冰冷的瓦片斜瞪着眼睛去瞅这说话男子到底是长如何模样,只是偏偏瓦片挡住半边视角,只能看见他的下半身,上半身完全看不见。
又听着两人说了些欠情短礼无关紧要的寒暄闲谈,雨韵再坚持不住。
“算了,不管了,先办完正事儿!”
夜色渐晚,凝重的露气将雨韵的衣服浸湿,身体正不时泛冷。原是想等着白衣男子走后动手,但现下若再不开始只怕待会手抖射偏反闹出人命,这合安虽是可恶却不足以致死。
泛着冷光的锐利箭簇悄悄伸进瓦缝之中,雨韵瞄准那公主高高的发髻“咻”的一箭便射了过去,箭速飞快不容多想,只是弓拉的似乎有些用力,箭一下子就射穿发髻,直接带着她定在那个红漆礼盒上面。“人仰马翻”之下桌子被猛地撞斜,桌上的茶点,杯具等纷纷翻落到地上,顿时哐啷哐啷的,好不热闹!
“啊!”
宇文合安哪里经历过这种场面,被射中发髻后当场吓得花容失色,甚至还来不及哭,便嗷嚎一嗓子瞬间昏死过去。
雨韵定眼一看,顿时喜上眉梢,不禁小手一拍青瓦乐道:“嘿,成了!”不及多想便轻快地收了弓箭足尖轻点,旋身跃下房去,逃之夭夭了。
饶是再高冷无语,遇上这种情况,遇公子也坐不住了,遂座上起身冷冷的盯着房梁顶上的那个洞,不禁面露愠色。
“去看看,务必抓住!”
“是,公子!”身边的少年侍卫点点头忙追了出去。
遇公子皱眉又低头看了眼昏倒在地上的合安公主,眼里一直掩藏的厌弃已然轻显,不理她,径直绕过便行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