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学校,孩子们已经在阴凉的屋檐下躲着了,太阳很晒,罗文俊便让所有的孩子站在教学楼里的过道上,再让薛悦站在边上镇场子,全场安静,连扩音喇叭都不需要。
罗文俊便宣布道:“经过我们老师的商量,我们决定在下个月月底,也就是我们离开前举办篝火文艺晚会,而这一个月的实践课里,会由各位的班主任来带领大家排练节目。”
孩子们本想欢呼,但碍于薛悦的视线太过冰冷,吓得他们还没出口的话瞬间憋了回去,一个个忍得面红耳赤的,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现在按班级排队,一会儿你们的班主任会告诉你们节目内容。”罗文俊见孩子们乖乖排队,不免笑道,“大家不要太紧张,节目不会很难的,主要是图个乐子。”
随着一个一个班主任上去认领完小朋友,过道里便只剩季音、薛悦和罗文俊三个人了。
罗文俊和季音去一层办公室沟通主持细节,那薛悦只好一个人去二层的办公室坐着,顺便听一下谢萧芸刚才给她提的那首歌。
她戴上耳机,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歌曲静静流淌进了她的耳里。
……
YouaresofarawaybutIfeelyou’resonear(你是那么远,又是这么近)
Itslikeyou’dneverleftmeneversaidgoodbye(如同你从未离开,从未道别)
……
Thereissomeonelikeyou(你)
Whocanmakemebelieve(让我相信)
ThereisnothingIcantdo(“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
听了三遍,薛悦便能跟着将这首歌唱了出来。
她闭上眼睛,默念着歌词。
Whyofallthepeoplewhoarethere(茫茫人海中为什么偏偏是你)
Justtobewithmetoshareallthesorrow(只为与我厮守,只为分担所有忧伤)
……
Whatabeautifulthingtofeelyourlovewithin(沉浸在你的爱中是多么美妙)
……
BecausenowIknowwhatitsliketobeloved(因为此刻我明白了什么叫被爱)
薛悦一直坐在办公室单曲循环这首歌,直到谢萧芸来找她,她才反应过来都过去半小时了。
“怎么一直在看窗外?一个人太无聊了吗?”谢萧芸坐到薛悦的腿上,拆下她的一只耳机塞到耳里,却听到了熟悉的旋律。
“原来你在听了。”谢萧芸亲了亲薛悦的脸颊,说道,“某种意义上,很适合我们的一首歌。”
薛悦点了点头,和谢萧芸相拥着听歌,这时有人来敲办公室的门,打破了这短暂的静谧。
两人同时转过头去,一个小女孩怯怯地站在门口,支支吾吾地说着:“谢……谢老师,虎子和二柱打起来了……”
谢萧芸赶紧跟着女孩去看情况,薛悦不太放心,也跟了过去。
过去一看,两小男孩扭打成一团,从教室里打到教室外,险些误伤想去劝架的谢萧芸。
薛悦便快步上前将谢萧芸护在身后,出声呵止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两个小男孩本来还想继续干架,但他们听到薛悦的声音后下意识怂了三分,手中动作也停了下来,这让谢萧芸找到了机会拉走一个,另外三个女孩拉住了另一个。
“谢老师,他先动的手!”谢萧芸身边的男孩对着她告状。
“明明是你先骂我!”另一边的男孩不甘示弱地回怼。
谢萧芸有些头疼,便准备将两个孩子先分开,分别问情况。
薛悦主动请缨,带走了另一边的男孩,带他去了办公室。
她坐在椅子上,让小男孩坐她对面,问道:“你叫什么?”
“虎子。”小男孩老实回答道。
“和我说一下事情经过。”
小男孩大概没想到薛悦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骂他,不免愣了几秒,随后他控诉道:“刚刚谢老师让我们自由推选站在她身边位置的舞伴,我就很想站在老师身边,然后二柱就开始骂我不知好歹,就我这样还想站在谢老师身边,然后我气不过,就打他了。”
“嗯,所以是他骂你在先,你动手在后是吗?”薛悦问道。
“是。”虎子不敢看薛悦的眼睛,就怕这位薛老师一不开心就抽他。
“好,我知道了。”薛悦思考了一下,问道,“你觉得你和二柱相比,谁更适合站在谢老师身边呢?”
“那肯定是我啊!我长得比他好看!”虎子立马接了口,毛遂自荐,“而且我跟着姐姐也学过一点跳舞,基础比二柱好!”
“嗯,那你为什么不拿这两点反驳他呢?”薛悦反问道,“还是你觉得拳头更硬的人,才能站在谢老师身边?”
“我……”虎子顿时哑口无言,他狡辩道,“我只是看不惯他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
“虎子,你觉得打人这个行为对吗?”薛悦问道。
“……”虎子沉默地低下头,顺着薛悦的话接,“打人是不对的……”
“你错了。”薛悦看着虎子,摇了摇头,“在一些场合下,打人是正义的行为,如果今天谢老师被一群人围着欺负了,你觉得你应不应该打这些人?”
“谁敢欺负谢老师!”虎子顿时抬起头来,第一次对上了薛悦的目光,他这才发现面前这位不苟言笑的老师,眼睛好看的过分了。
“是了。”薛悦点点头,“在这种情况下动手,是行侠仗义。”
半晌,她又问道:“如果谢老师在路上被人抢了钱,你觉得你该不该打这个抢钱的人?”
“我会恶狠狠地揍他一顿!”虎子回答道。
薛悦点了点头,但很快又摇了摇头,她说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避免不了的打人,那是为民除害,但如果你真的遇到这种事了,无论能不能制服歹徒,还是希望你第一时间联系人民警察,逮捕犯人这是他们的职责。”
虎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似乎有些事情能够深刻理解了。
“那么我现在问你,二柱他有欺负同学吗?”
虎子摇了摇头,二柱除了嘴欠点,的确没有欺负同学的行为。
“那他有偷或抢的行为吗?”
虎子还是摇了摇头,二柱虽然嘴贱,但为人还是相当正直的。
“那么你觉得今天你打他,是行侠仗义了,还是为民除害了?”
“……”虎子羞愧地低下了头,诚心诚意地道了歉,“薛老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虎子,你明白吗?”薛悦问道。
“我明白了薛老师……”虎子主动说道,“我会去和二柱道歉……”
“嗯,那我们过去吧。”
薛悦起身,带着虎子回到四班,谢萧芸正在和二柱说着什么,二柱脸上也是别扭的表情。
虎子便诚恳地对着二柱道了歉:“对不起二柱,我不该动手打你。”
二柱别扭地看了虎子一眼,说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那样说你,对不起啊虎子。”
两个小男孩握手言和,谢萧芸也长松了一口气,看了薛悦一眼,见后者也盯着她,忍不住将手别在身后,去勾薛悦的小手指。
薛悦稍愣了一下,很快扣住了谢萧芸的五指,耳垂都有些微微泛红。
突然间,虎子说道:“但站在谢老师身边的果然还是我比较适合!”
二柱的火气又上来:“屁!我才适合!”
“我!”
“是我!”
薛悦、谢萧芸:……
想到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一个月,她俩就觉得有些崩溃。
*
吃过晚饭,谢萧芸和薛悦提议想爬屋顶看星星,薛悦应了下来,两人便走到顶层,顺着天窗爬了出去。
屋顶上挺脏的,应该是很久没打扫了,只看了一眼薛悦就想退回去,被谢萧芸死死拽住:“阿悦!屋顶只有我们两、个、人!”
薛悦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但是太脏了,我要拿个餐布垫一下。”
谢萧芸在三层等了一会儿,薛悦拿着一块大毛毯上来了,她先爬出天窗,对着天空和屋顶看了一下,找了一个最合适的地点铺了毛毯,然后才让谢萧芸坐上来。
两人依偎着坐在毛毯上,长度很够,还能躺下来,但宽度就只是勉强有空余。
虽然才8点,但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蝉鸣声,谢萧芸倚在薛悦怀里,说道:“阿悦,今天辛苦了。”
“你辛苦了,要陪着孩子们。”薛悦搂住谢萧芸的肩膀,让她靠着更舒服些,“我今天一天其实没什么事情。”
“其实……”谢萧芸看着天空,可能因为还不够晚,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银河那一条分界线,却看不清星星的位置,“我一直在纠结,我以后究竟是像爸爸那样从商,还是和妈妈一样当教师。”
薛悦静静地听着谢萧芸诉述着。
“我小时候经常被我爸爸带出去应酬,我自以为我对商场上的这些来来往往都还算了解,但其实我打心底……是不喜欢这些事情的。”
“可我也从来没去过妈妈的学校,她从来没告诉过我她在哪里工作,我只知道她是一名教师,是崇尚而伟大的职业。”
“今天也算是我第一次接手一个班级,第一次真正和孩子们接触、相处,我觉得很新鲜,也有趣。”
“但遇到让人头疼的孩子也会觉得心烦意乱,遇到处理不了的事情也会想直接放弃。”
“所以我好纠结,我究竟应该……”
突然间,谢萧芸被薛悦轻咬住了嘴唇。
软舌试探着探了进来,谢萧芸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被吻得有些气喘吁吁的。
“别去想这些。”薛悦双手环住她的肩膀,低声安抚道,“萧芸,你要相信很多想不通、理不清的事情,都能随着时间被抚平。”
薛悦是随遇而安的性子,而谢萧芸相对更加浮躁和沉不住气,她听了薛悦的话后也只是叹了口气,回答道:“也许吧,或许到支教的最后一天,我就突然想通不想当老师了呢。”
薛悦轻抚着谢萧芸的长发,残月从云雾中冒了出来,夜色越来越浓,星星开始亮了起来。
“哇!阿悦你看!”谢萧芸兴奋地指着天空,“那是银河吗?可以看到牛郎织女吗?”
薛悦抬头,满天繁星。
天空是漆黑的,只有在足够黑暗的环境中,肉眼才有机会直接看到银河。
银河像是划开天空的一道河,星星在两侧闪闪发光,其中似乎有两颗特别亮。
“大概是这两颗吧。”薛悦抱着谢萧芸,给她指着,“这应该是织女吧?”
“咦,为什么呀?”谢萧芸顺着指尖所指的方向看去,有些不解。
“我记得织女星比牛郎星亮一些。”薛悦回答道,“你仔细看看,是不是这颗更亮?”
“嗯……”谢萧芸很认真地分辨了一下,没看出来。
“我记得夏季大三角里,织女星是西北方的直角。”薛悦让谢萧芸靠在她肩上,耐心地和她解释着,“你看这边的这颗星、银河中间的这颗星、还有对面的这颗星,是不是构成一个三角形?”
谢萧芸点了点头,薛悦便将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比成一个直角,对着天空,继续解释道:“织女星就是直角。”
“哇,阿悦你怎么什么都知道!”谢萧芸勾住薛悦的脖颈,趁着她不注意贴上了她的唇,顺着唇一路吻到锁骨。
“来大安山前稍微了解了一下星星。”薛悦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可想而知她现在的心情极好。
“那你告诉我双鱼座和狮子座分别在哪里呀。”谢萧芸又问道。
“嗯,双鱼座应该是……”
本也想到屋顶看看星星的袁橙冷漠地为自己鞠了一把狗粮,然后拖着陈柠柠下楼,搬了两把椅子去田里看。
在哪儿看星星不是看呢!为什么非要去屋顶给自己找不痛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