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小悦她……没有父母，只有一个未成年哥哥，放学也没人接她，她都是独来独往……”林皓宇说道，“是很好欺负的一个对象。”
“性子软，不怎么说话，别人会以为她不会反抗……”
“我们……我们初中，虽然是个重点学校……”林皓宇的话说得很勉强，看得出来他其实也不想去触那段回忆，“但……拉小团体，搞孤立这些事很常见……老师根本不在乎除了成绩以外的任何事情……小悦成绩很好，但她的人缘太差……也有人诬陷她她的成绩是作弊来的……”
“老师不会去调查真相的……他们只会相信自己听到看到的……”
“但我知道……她不是那样的人。”林皓宇重新看向躺在床上的薛悦，目光逐渐温柔了下来，“虽然在重逢时她没有认出我，但我可以……重新认识她，那段回忆……我想陪她忘记。”
“……”
季音你别看我了我知道我绿了！！
谢萧芸轻咳了两声，把林皓宇的注意力往自己这儿拉：“那个……同学，阿悦是我女朋友，你还是早点放弃她比较好。”
“我知道。”林皓宇看向谢萧芸，“你们是情侣，我知道。”
“……”你知道还敢当着正主的面说这样含糊暧昧的话？！
“这不妨碍我作为朋友陪着她。”
林皓宇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也很坚定。
“我不会插足你们之间的感情，我只想做她的朋友。”林皓宇又说，“小悦从前就没什么朋友，我也……错过了初中和她做朋友的机会。”
谢萧芸没有办法再对林皓宇说出些什么苛责的话来。
与其说林皓宇想当薛悦朋友或者男朋友，感觉他更想当薛悦的哥哥。
等等。
薛京德肯定知道薛悦被校园暴力的事啊。
好像有什么事快要串起来了。
恰巧此时，袁橙她们买完药回来了。
“天，萧芸你是不知道这个药店有多远。”袁橙骂骂咧咧地进了门，而罗文俊手上提着一大袋药。
“接下来我照顾阿悦就好了，今天谢谢大家了。”谢萧芸接过药，真诚地道谢。
“这有什么，但萧芸你一人行吗？”袁橙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没事的。”谢萧芸摆摆手，开始赶人。
“有事来隔壁敲门。”季音最后一个出门，对着谢萧芸叮嘱道。
“知道了。”
随着门关上的声音，屋内只剩睡着的薛悦和站着的谢萧芸。
*
薛悦一直在痛苦呢喃，谢萧芸心疼，但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先换了冷毛巾敷在薛悦额头，然后试图轻声唤她：“阿悦。”
“阿悦。”
“阿悦。”
……
偌大的教学楼里，只有薛悦一个人在。
她漫无目的地往前走，流言蜚语却逐渐往她耳里钻。
……
“快看，就是她……”
“那个理科班成绩很好的？”
“是啊，听说心理障碍……”
“不会吧，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我上次在办公室都听到老师给她家里打电话了！让她家里带她去心理医院看病……”
“天哪，这么吓人的吗？那我要离她远点……”
……
“嘿，薛悦，你怎么老不理我？”
“你看我长这么帅，篮球打得也不错，你考虑考虑我？”
“薛悦，你别走啊！你家在哪儿啊我送你吧！”
“好了，到你家了，那我走了啊，记得想我啊。”
……
“薛悦，你能不能要点脸？”
“你看看你这副德行，有病还去勾引男人？”
“你真以为世界围着你转？离皓宇远点，再让我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立马让你从这个学校消失。”
……
“薛悦，给你脸不要脸？前两天给你的警告没用是吧？我让你离皓宇远点，你还缠着他！”
“你不就一张脸好看吗？今天就划烂你这张脸，看你还怎么勾引男人！”
“你还敢还手？你信不信我把你按进坑里？”
……
“你妹妹心理障碍不去医院看！现在发病打伤同班同学！赶紧走，学校供不起你妹妹！”
“老师，我妹妹不会无故打同学，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在……”
“还能有什么误会！赶紧走！”
……
她记得那个午后她路过操场，刚打完篮球冲着她笑得灿烂的男生。
那男生跟着她，一路将她送回家。
或许是个好人呢？
薛悦那时候这样想着。
也许也有不排斥自己的人呢？
可之后薛悦却发现，和自己走得近的人都会被打成异类。
所以没有人愿意和她走得近。
哪怕她的成绩再好，天赋再突出。
也会有人以为她是抄袭。
等她年纪再大一些。
大家都觉得是应该的。
薛悦是天才，她的天赋摆在这里，会做这些是应该的。
她是天才，所以她是疯子，心理有问题也是正常的。
可她没病啊。
她的心理没有问题……为什么大家都不相信呢……
……
“阿悦。”
“我在呢。”
谢萧芸已经快唤了十分钟了，薛悦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她迷迷糊糊攥住谢萧芸的手，应道：“萧芸……”
“嗯，在呢。”
薛悦从噩梦中被谢萧芸拉了出来。
“萧芸……？”薛悦烧得嗓子都哑掉了，她一下子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我睡了多久……？”
“不久，现在快9点了。”谢萧芸把薛悦扶了起来，喂她吃药。
“对不起。”薛悦乖巧吃药，依旧抓着谢萧芸的手，“让你担心了。”
“……”
谢萧芸静静地看着薛悦。
“你初中的事……我都知道了。”
她坐到床边，将薛悦揽到她怀里。
“阿悦，为什么不告诉我……”
“……”薛悦却握紧杯子，沉默半晌后，轻声答道，“没必要。”
“阿悦！”谢萧芸逼着她看着自己，“你过得一点都不开心，对不对？”
“……”薛悦看着谢萧芸的眼睛，摇了摇头，“不，我很开心。”
“和你在一起，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薛悦咳嗽了两声，喝了些水润润嗓子。
“阿悦，你很介意是吗？”谢萧芸却直直地盯着薛悦，“因此你对N市避之不及，甚至其实你很想逃开，是吗？”
“……”
薛悦心很累，因为谢萧芸猜得太准，她连找借口的时间都没有。
“萧芸，可以先不聊这个吗？”薛悦倚在谢萧芸肩上，叹了口气，“我很累了……”
但其实薛悦刚睡醒，一点都不累。
“……”
谢萧芸没法狠下心来逼薛悦去回忆那段她深藏在心底的痛苦。
她甚至都不敢想象，常年被全班孤立是什么样一种感觉。
薛悦怕自己发烧传染给谢萧芸，因此提出分床睡，但谢萧芸执意缩在薛悦怀里。
“萧芸，听话。”薛悦又咳嗽了两声，“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你这急性期，来得快去得快，明天就好了。”谢萧芸打死不肯分床，赖在薛悦怀里不起来。
薛悦无奈之下，只好默许谢萧芸赖着。
“阿悦，是不是我对你示好，所以你……你才喜欢上我的？”谢萧芸抱着薛悦的胳膊，不确定地问道，“你对我……是由感激上升的喜欢？”
薛悦的感情生活很简单，她从小被孤立，突然间有人对她示好，她自然而然会心生依赖，从而误以为这是喜欢。
谢萧芸很担心，她怕薛悦对她不过是依赖，而不是……
“如果是示好，为什么我没喜欢上季音？”
薛悦沉默了很久，久到谢萧芸以为她又睡过去时，她突然开口了。
“萧芸，我喜欢你……不仅仅因为你愿意和我做朋友。”
“诚然我很感谢你，因为即使我对你这样冷淡，你依旧愿意和我做朋友……可变质的不是我的感激，而是我的心。”
“是……你第一次给我介绍你的男朋友时，我觉得很难受。”
“之后你分手了，作为朋友我应该为你惋惜，可我却觉得很高兴。”
“我希望你身边只有我……或者说，我希望牵着你的人是我……”
“所以我不认为是感激变质……而是我在和你交朋友的过程中喜欢上你这个人……”
谢萧芸勾着薛悦的脖颈，抬头吻住她的唇。
“……别……”
薛悦紧闭双唇，不让谢萧芸把舌尖探进来，她都发烧了还亲……真不怕传染啊！
“阿悦……”
谢萧芸不满地蹭了蹭薛悦的脸：“我不介意你传染给我……”
“不行，不然今晚就分床睡。”薛悦难得对谢萧芸板起脸，表明这事没得商量。
“呜呜呜。”谢萧芸只好作罢，委委屈屈枕在薛悦胳膊上，“阿悦……”
“没商量。”
“呜呜呜……阿悦……”
“我都抱着你了，不然我就转过去。”
“那我咬死你。”
谢萧芸说罢便扯下薛悦的衣领，对准她的锁骨就是一顿咬。
“好啦，乖。”
薛悦只能顺着谢萧芸的后脊，有一下没一下摸着。
“那阿悦……当时到底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谢萧芸的声音很轻，也很委屈，这个问题困扰她快三年了，她实在想不通当时薛悦为什么莫名其妙说出国就出国……
“……”薛悦又沉默了。
可谢萧芸却执意想要听一个答案。
屋内静悄悄的，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我看到了。”
薛悦闭上眼睛，说出了谢萧芸想要的答案。
“我看到那人给你送结婚戒指了……”
“……”
结婚戒指？
“什么结婚戒指？”谢萧芸有些狐疑地反问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薛悦努力回忆了一下，答道，“高二下学期期末考前一个月，就……就是分手倒计时大概210天左右吧，在H市金丽广场那家咖啡店……”
分手倒计时210天……记得好清楚……
谢萧芸来不及感叹薛悦的好记性，自己去记忆里面搜了一下关键词。
金丽广场、咖啡店、结婚戒指？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结婚戒指？”谢萧芸又问道，“……等等，你不是不出门的吗，为什么会去金丽广场？”
“哥哥带我去的……他那几天看我心情不好……就带我出门散散心……”薛悦回答道，“也是哥哥和我说的，他说李家最近结了亲……”
“……所以，你就完全相信了你哥哥的话？”谢萧芸盯着薛悦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道，“阿悦，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
“……”
薛悦的确没有怀疑过薛京德的话的可靠度。
或者说那个时候，她极度纠结，一方面是出国的问题，另一方面是谢萧芸喜不喜欢她的问题。
当时她的思绪很混乱，甚至丧失了最基本梳理现状的能力，看到有人给谢萧芸送戒指直接心态崩溃，再加上薛京德在边上煽风点火、添油加醋。
哥哥怎么会骗自己呢？
薛悦从来没质疑过薛京德。
可听谢萧芸现在这个说法……难道薛京德……是故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