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萧芸快疯了。
她发现薛悦不在门外后直接起身提早交卷，按理说她应该再检查几遍的，但她已经没这个心思了。
她翻出手机解除飞行模式，络绎不绝的消息瞬间涌了进来。
是季音和祁双的消息和电话。
还有一条来自薛悦的短信：
[谢萧芸，我们分手吧，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完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先回拨电话给祁双。
“谢萧芸，我们刚才看到薛悦好像和一个不认识的男的一起在车上，你知道这件事吗？”祁双没有嘘寒问暖，而是直奔主题。
“我不知道。”谢萧芸同样没有说些客气话，“你们什么时候看到她的？有打过她的电话吗？”
“差不多4点半看到的吧……小音打了，但提示关机，我记了车牌号，要报警吗？”
“你们现在在哪儿？”
“食堂一层。”
“我现在过来。”
谢萧芸一边往食堂赶，一边给薛京德打电话：“薛大哥，阿悦出事了！”
刚狠狠咬了莫家一口大蛋糕现在正和萧赟开香槟庆祝的薛京德：……
“找陈队，快！”
萧赟立马翻手机打电话。
薛京德也很快冷静了下来，沉声和谢萧芸说道：“小谢，你先把现在的情况告诉我。”
谢萧芸很简单明了地和薛京德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阿悦应该是4点半被人带走了，车牌号我有朋友看见了，初步怀疑是莫宇。”
“你先等在A大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会联系警方，稍后应该就会有人来找你，你先把车牌号报给我。”
谢萧芸已经小跑到食堂了，她对着祁双挥了挥手，祁双便将手机上的车牌号举给她看。
她将车牌号报给薛京德后，便挂了电话。
见谢萧芸神色严肃，季音也跟着严肃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
*
四位密码排列组合能从0000到9999，一共一万种方式。
薛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丢进海里的，因此她也不知道自己拥有的解谜时间有多久。
她摸了摸墙，将墙面大致六等分，然后从上到下敲了敲，大概到5/6的位置开始是闷声了，也就是沉水里了。
折算一下，之前莫宇说会给她一个小时解谜，现在集装箱沉入海水1/6，那就是过去了十分钟左右。
她再次对着微光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6点05分。
密码锁能试几次？
薛悦再次轻触密码锁周围，在上方触到“3”。
只有三次机会。
能试的数字太多，比如谢萧芸的生日、谢萧芸的名字缩写等，又比如薛悦的手机密码，就是字母缩写再折到键盘上对应的二进制数。
莫宇会选什么样的密码？
薛悦闭上眼睛，认真回忆她和莫宇为数不多的接触。
她记得莫宇似乎很喜欢和谢萧芸说初中的事情，包括他俩的相识相遇相恋……
难道是纪念日吗？
谢萧芸和莫宇满打满算认识不过两个多月，哪里来这么多纪念日好过？无非就是初遇那天和确定关系那天。
薛悦回想起曾经莫宇说过这么一句：
[那样美的景、那样温柔的雨、屋檐下的你和我，那天还是你的生日，这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缘分啊。]
谢萧芸也说过，她和莫宇的初遇是在杨柳依依的一场春雨里，柳树最茂盛的季节，也的确是3月到4月，这样就对上了。
薛悦摸索着去按0312这四位数。
滴滴滴——
密码错误。
不对，不是初遇的日子……难道是确定关系那天？
薛悦又敲了敲墙，水已经漫到1/3了。
她已经错过了最佳开门时间，下个时机就是当水到1/2的时候。
等到水漫过1/2的时候，她想再开门就很难了。
因为水的压力会抵着门，而门缝却会慢慢渗水进来，到时候，她只有被淹死一条路。
可如果解不开，那一小时后氧气耗尽，她会被闷死在集装箱里。
横竖都是死，这是根本就是一个死局。
*
谢萧芸没过十分钟便等到了穿着制服的陈队，话不多说，连带着季音和祁双都被带回局里做笔录，坐在警车上时，谢萧芸听到了陈队的对讲机里一直不断有人在报告最新进展：
“受害者手机定位最后在A大，在环七路上捡到了一部黑色华为手机，但屏幕已经破碎了，也开不了机。”
“同是环七路，找到一张断成两半的手机卡，应该是受害者的。”
“报告陈队，A大食堂监控显示，受害者应该是被电击枪击晕然后被直接带走。”
“报告，车牌动向已查明，在西郊墓园。”
“追。”
谢萧芸看了一眼时间，5点10分，距离薛悦被带走已经过去40分钟了，她只觉得自己心急如焚。
40分钟可以发生很多事情，薛悦会不会已经……
不不不，她不能这样瞎想，不可能的，薛悦不会有事的。
谢萧芸死死咬着嘴唇，她心中着急，甚至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指甲都无意识间抠破了掌心。
“谢萧芸，冷静！”
季音察觉到了谢萧芸的紧张，也看到了她手心开始出血，立马伸手握紧她：“不要自乱分寸，小悦不会有事的！”
谢萧芸深吸了一口气想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可现在这种情况，她怎么冷静？
如果薛悦真的出了事，那她……她该怎么办？
大约又过了十分钟，谢萧芸等三人被安置在了警察局里，此时陈队接到了电话：“京德？你已经到S市了？现在去西郊墓园，我也准备赶去了。”
谢萧芸见陈队迈腿要往外离开，她立马起身抓住他的袖子，哀求道：“警官，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吗？”
陈队礼貌地和谢萧芸说道：“小姑娘，你就在这里安心等着，有什么事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你不要着急。”
“我怎么能不着急！现在是我女朋友失踪了！”谢萧芸的情绪很激动，在外等做笔录的祁双见状赶紧上来拦住她：“谢萧芸，冷静点！警察办案你跟过去有什么用！”
谢萧芸死不松手，陈队的电话没挂，薛京德在那头说道：“陈叔叔，你带着她一起来吧，她的确是悦悦的女朋友。”
薛京德都这样说了，陈队皱了皱眉，退了一步：“行，那麻烦你全程坐在后座，不要添乱。”
谢萧芸连连点头，跟着陈队上了警车。
*
薛悦摸索着墙坐了下来，着急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当务之急她得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按谢萧芸的说法，莫宇对她一见钟情，之后追她追了一个多月，然后在一起一个月后就分了。
而她和莫宇见了那么多次，次次莫宇都在和谢萧芸回忆初中时光，按理说他对那段日子这样流连，应该就是纪念日。
当然，薛悦也是在赌。
毕竟不排除莫宇坑她的可能性，比如随便设个四位密码忽悠她。
可莫宇是天才。
他就算带着偏执狂和变态杀人狂的属性，他也是天才。
这是薛悦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步步为营。
这个提示应该是有用的，莫宇不会做自掉身价的事情，除非身价本身就在他的计划内。
只是藏在希望背后的绝望啊……
薛悦敲了敲墙，水马上要漫过1/2了。
如果她再不出去，下次机会就是等集装箱完全沉没，那她还得等到内外压力平衡的时候才能推门出去……
那样的风险太大了，说不定她还没出去就被海水呛死了。
刚才试过初遇的日子了，0312是错的，那么接下来思考一下确定关系的那天。
4月15日，也就是谢萧芸开班会那天，薛悦看到了莫宇，她依稀记得莫宇说了一句：
[过几天就是我和芸芸在一起八周年纪念日……]
过几天，是几天呢？
她拍了拍脑袋，后脑勺又是一阵剧痛，痛得她眼泪差点掉下来，但伴随着疼痛的却又涌来一段记忆：
[我还记得那是樱花祭的尾声，即使第二天花就谢了，可当天的樱花却烂漫如初，我向你表白……]
樱花祭……
她记得那时谢萧芸带她去初中时，告诉过她：
[我们学校这樱花也不知道什么毛病，就开这15天，所以特别神奇。]
这十五天，是4月10日到4月25日。
如果谢萧芸所言属实，樱花只开这十五天，那么莫宇应该就是4月25日这天表白的。
薛悦又摸索着，在密码锁上按下0425这四个数字。
滴滴滴——
密码错误。
不是确定关系的那天。
难道还有别的纪念日？
又或者，她赌错了，不是纪念日？
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到底密码是什么？
集装箱已经下沉到4/5了，剩下的氧气大概还够撑个十来分钟，薛悦再次对着微光看了一眼手表，现在已经6点37了。
你不是号称“天才”吗薛悦？
连这样一个四位密码都破不出来吗？
难道真的要被闷死在这里了吗？
薛悦再次想让自己冷静下来，虽然她已经能很清晰听到自己心脏的狂跳声。
她还不想死，起码不能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她可以为了谢萧芸而死，可以为了薛京德而死，但她绝对不能是因为莫宇而死。
这样，就等于她输给了莫宇。
而且，她才刚刚和谢萧芸在一起一年零四个月零九天，连之前亏欠的两年都没有补到。
她答应了要陪在谢萧芸身边的。
她答应了一辈子的。
她已经失约了一次，不能再失约了。
如果她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谢萧芸会很难过吧。
她最见不得谢萧芸哭了。
不行啊，她还不想死……她还不能死。
起码要再垂死挣扎自救一下。
薛悦又去拿氧气罐，依旧很重，但比刚才稍微轻了一些。
刚才装满氧气更重，怪不得这集装箱沉这么快。
她再次用氧气罐砸门，试图把门砸开来，边砸边思考密码的可能解。
*
5点45，距离薛悦失踪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十五分钟。
谢萧芸和薛京德几乎是同时到达西郊墓园。
西郊墓园是西式风格的墓园，非常空旷，警车在墓园门口停好，谢萧芸才刚下车，只见薛京德疯一般往墓园里面冲去。
她也紧跟着跑了两步，却见莫宇站在一座空墓前，像早早在等警察的到来似的。
“来了啊。”莫宇连头都没有回，只是自顾自说道：“薛京德，我给你妹妹找好了墓，你看这座怎么样？”
陈队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见薛京德一个过肩摔把莫宇按在地上，声音都在颤抖：“悦悦……悦悦呢？悦悦呢！”
“哈哈哈哈。”莫宇只是在狂笑，他吐掉嘴里的血沫星子，没有回答，却瞥向了被陈队拦在身后的谢萧芸：
“明明是我先来的，为什么不是我呢？”
莫宇看着谢萧芸有些失神，嘴里也在喃喃自语：“为什么不是我？为什么？”
“我问你悦悦呢！”
薛京德的双眼因为狰狞而布满红丝，看起来惊悚骇人，全然再无平日的精英气质。
眼见他又要冲上去和莫宇干架，陈队赶紧喊道：“冷静！京德，别冲动！把他打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薛悦死了！”莫宇的嘴角不断上扬，扬到近乎扭曲的程度，他癫狂地反抓住薛京德的领子，眼睛瞪得滚圆，“薛京德，你有什么用？利益在前你还会管你妹妹的死活？薛悦应该到死前都在期望自己的哥哥能及时赶到救她吧？现在几点了？几点了？”
莫宇狠狠推开薛京德，摸索着看了一眼时间：“快六点了？那她也该死透了吧，哈哈哈——没人救得了她，她不可能解开我出的谜题，她不可能知道！”
“报告。”陈队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起来，“陈队，这边有发现另一辆可疑车辆，有一定监控盲区，但看方向应该是城郊。”
“城郊？”
城郊和西郊墓园完全是S市的东西两个极端点。
陈队瞬间反应了过来，对着对讲机大吼：“立刻派人去东海域！”
莫宇，是故意将他们引到这里来的！
“终于发现了啊？”莫宇又是一阵狂笑，“S市市公安局的水平也就这样吧。”
他起身，还拍了拍自己的裤腿，指着已经暗下来的天空：“晚上海浪大，你猜薛悦会不会已经被鲨鱼咬死了呢？”
“如果阿悦出事……我绝对……”
莫宇听见了谢萧芸愤怒的声音，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将头扭了过来，直勾勾盯着她：“芸儿，我就是杀了薛悦，你能怎么办呢？”
“你能救她吗？你不能。”
“我说过什么？任何挡在我们爱情道路上的绊脚石，我都会处理干净。”
“你不听话，那只能我亲自动手了。”
“我要的，就是薛悦的命。”
“我就是要她在绝望中死去，在清醒中死去。”
“我让她在绝望中发现希望，却没想到所谓的希望根本就是另一种绝望。”
“我要让她看到，自己的哥哥根本就不会……不——是根本就没有能力来救她！我要让她到死都后悔为什么要来和我抢属于我的东西！”
“你……疯子……你真的是个疯子！”薛京德说着又要上去揍莫宇，被陈队连拖带拽塞回警车：“京德！现在当务之急是赶去城郊，我已经通知了搜救队，嫌疑人交给我们警方处理好吗？”
莫宇被铐上手铐，带到了另一辆警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