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说,她必须得去一个很远的地方。
喂,你们应该意识到了吧?拥有能斩杀一切“直死之魔眼”的式小姐,只能看到我身上的死线,却无法切断死线的理由?直死之魔眼正是目睹事物的终结,才能将这份终结带来的产物,那么被时间冻结以致于没有终结的东西,自然没办法切断。
不是还有很多奇怪的事吗?啊,都有所察觉吗?就是你们想的这样那样,大概吧。
并不匆忙哦。重新站在这里是因为受到了恩惠,然而来自他人的帮助总是有所限度,人只能靠自己走,不是吗?想要获得留下来的资格,不靠自己去争取是不行的。……是说依赖朋友吗?嗯。已经依赖过了。你们给我的(决心)和(勇气),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收到了。……你现在也能说出这种话是什么意思啊?真让人不爽。
还会回来吗?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就算告白失败也——牙白,说漏嘴,总而言之就是这样,说不定不到一年就回来了,眼下就拜拜啦——说还有重要的人不在场吗?那是因为我和他约定了,或许说他约定了我?就是发出Mail的同时又收到了Mail的这种事,所以没闲心留在这里了,得赶紧出发了。
嗯?去干什么?
少女漫在毕业情节里不总有固定梗吗?所以有时候也会想或许去享受一下青春不也不错。啊,时间要到了,我得走了。……还锲而不舍要我说出答案?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句话像什么人的口气?哼。反正也不是不能说。
把提在手里的黑针织衫利落往肩上一甩,双马尾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一招手,只留下个酷酷的背影:
“告白去了,回见。”
三月底的东京尚未重建完全,让人心焦的成绩迟迟未来,不管你是想上了心仪大学想赶紧回老家结婚,还是准备卯足劲学习工作赚钱养家,东京的爆炸都绝对不会让你安宁。不过即便是这样,无论是那边的废墟还是这边的城市,樱花都同样烂漫地在盛开。雪白的边缘卷上了深深浅浅的一斥染,仿佛长庚星退将明未明的天空有朝霞开始舒展,又在黎明的风里散成千片万片,将所有的瑰丽洋洋洒洒,合着天光轻飘飘地坠下了。
敞开的游乐园大门人声鼎沸。春假只余下尾声,即便假期作业一字未动,怎么也得抓住最后制造出段差强人意的假期回忆拿来吹嘘才行,不然怎么叫做享受青春?没能被抓牢的各色气球浮上明媚高空,最终融化在暄和阳光里,跑来跑去的小孩咯咯地笑,左手擒着跳跳虎的红色气球,绘有米奇的气球悠悠地飘了过来,又停在原地晃晃悠悠,做出约定的双马尾与棉花糖在约定场所不期而遇,双方都讶异地挑了眉,接着不约而同将目光朝上看。
“也被门口的玩偶大叔荼毒了吗?”
“看来右代宫同学也是啊?”
被强迫塞气球入手的超龄儿童相对无言,然而就在他们晃神的一秒,有真儿童一头撞上了白苹果,还没等白苹果反应,缺牙小孩就开始“你为什么要撞我”地大吼五十秒,接着不知怎的瞄上看上去柔弱好欺的“超土发型欧巴桑”手里的气球开始闹腾,哪知面前的柔弱可欺邪魅一笑,劈手抢完熊孩子口袋里的糖就拉着同伴跑了,一如飓风过境,寸草不生。
熊孩子:“…………”
熊孩子:“呜呜呜呜呜呜哇啊——”
将锡纸剥开扔糖入口,嫌弃地嚼碎咽下,白苹果又从里面挑出颗乌梅,抛给了狛枝,狛枝望着手里五颜六色的小巧糖果,难得地耸了耸肩:“诶,果然右代宫同学连小孩子都不放过~哎,可就算右代宫同学要杀人灭口,我这种人也会跟在后面毁尸灭迹一条龙吧?”
白苹果一秒反驳:“胡说,我是提早教导他们什么叫做社会残酷——咳。”
急急刹住车,白苹果半秒游离目光:“……才不要你做这种事呢,顶多帮忙把忌村药品室的密码套出来就行。”方便她偷点化尸水什么的。
狛枝灿笑:“啊咧,右代宫同学完全已经把自己的心声暴露出来了吧?”
“……好啦!我砍你埋!之后定地点!”自暴自弃的双马尾自暴自弃地同意了“同伴”的入伙,同伴刚要发表终于作为垫脚石感到欣慰的陈词,结果敏锐地发现旁边有人惊恐地摸出了手机,看样子想义不容辞地给社会除个害什么的,这些没有才能的一般人连当笑话处理都做不到吗?连基本的幽默感也不存在的渣滓——随着“莫西莫西这里有俩一看就不是好人的恐怖份子”的发言颤颤落地,狛枝当机立断,兔起鹘落拐了自家右代宫同学转身就跑。
白苹果:“???”
日剧跑到了游乐园里就停了下来,为了不被人群冲散而精神紧张地手拉着手,至于方才有什么问题——管它的,反正和这个人跑到天涯海角也无所畏惧。不过霓虹为什么那么多人?因为赶了下午场人更多了吗?!还是游乐园就是这样?虽然以前来打过工但确实没留意……白苹果蹙眉望向手里的游乐园地图,绿底上的黄色笑脸标志出各个娱乐设备的地点:“这是场战争,军师。”
狛枝眼底一寒:“正是,这正是实现希望途中的障碍物!但不必担心,绝望再怎么猖狂,也绝对无法击败希望绽放耀眼光芒。”
两人对视一眼,掷地有声:“那么——”先去的地方是——
“水上乐园!”
“室内飞车!”
两人:“……”
“那,再来一次——”
“室内飞车!”
“水上乐园!”
两人:“……”
白苹果扭头:“决定不了的话就猜拳。”
狛枝抱臂,露出傲慢的笑:“哈?这和输给我有什么区别吗?”
虽然是这样打算的,但是还是激起了白苹果的好胜心,好歹她也是半个超高校极的幸运欸!“你小子很嚣张啊,来,咱俩普通划拳,石头剪刀布!”
两人边往水上乐园走,边手拉手边用剩下的那只划拳,狛枝不出意料赢的荡气回肠,以大获全胜的战绩一骑绝尘,以错开焦点的方法不刻意去盯对手手里的动作,就是普通划拳的白苹果一点没脸黑,如果说狛枝是常年徘徊在“幸运”间,那她就是常年徘徊在倒霉里,不过,倒霉蛋总会哪天拐个弯,就能猝不及防遇到幸运也说不定。
白苹果和狛枝伸出手。
——石头对剪刀。
“我赢了。第七百一十三次。”白苹果漠然晃晃手指:“看来你的幸运也并非那么牢不可破,狛枝凪斗君~”
狛枝些许讶异地望向自己的手,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剪刀一样,即便是亿万分之一的超小概率事件也会发生,这就是(可能性)么?我啊,似乎有看到哦?
“右代宫同学。”
“嗯?”
“……没事哟,不过再不排队的话,我们今晚大约要露宿街边长椅了呢?”
暂时还不能成为MADAO!白苹果赶紧拖着狛枝的手乖乖排队,冲浪滑梯道上淋了个面无表情,手摇船因为缺乏实际经验被划水的黑天鹅一马冲先,瞎划也依旧停在池中凄苦无比,灰溜溜从水里返回陆地,卡丁车上下来,两个穿越鬼屋,这次没有遇到裸.奔男,倒是遇到了抛尸中的杀人犯,大眼瞪小眼中,狛枝笑眯眯地用力……费力拎起了旁边的带血(?)铁杵往犯人的后脑勺上猛砸,同时白苹果一个无情肾击放到了来人。
赶来全副武装的管理员:“…………”MD,史密斯夫妇?????
史密斯夫妇配合默契地又为世界和平贡献出了份自己的力量,白毛轻松愉快地说着“果然有讨厌的东西呢”边和点头的双马尾习以为常地继续参观鬼屋,然而号称超绝恐怖的鬼屋还没平常见的一半恐怖,自天神小学出来的白苹果和地狱少女军师的狛枝意兴阑珊,ky嘲讽指点江山,到了最后居然还哈哈哈哈的爆笑,简直给在场的工作人员造成了无可磨灭的心理伤害,在忍无可忍揭竿而起的最后一秒,ky王八蛋们出门了。
……真是幸运呢,这俩狗比(。
即便察觉了也会勾勾手指摆正轻蔑神色说句“放马过来”,ky到周围想扁也若无其事的两人乘坐了在南国小岛没坐成的小火车一路观光,风景如梭从他们面前掠过。踮起脚和俯下身把对方因为风吹得微乱的头发整平,摇摇摆摆来到摩天轮,等下来才发现精心准备的告白台词在“那里是杜王町吗?”、“那个方向是医院的方向!”,以及“这只鸟的种类是……”、“看到鸟总觉得是恩奇都桑果然是超严重的心理阴影呢(?)”的各种蠢话里被湮没掉了,重回地面用力扶住脑门满脸黑线,还是只得假装坚强微笑着继续约会(?),可沮丧很快就消失了,光走在一起玩耍就似乎能忘却任何烦恼,从你被迫成为大人就不曾进入,从你还是孩子就从未踏足,就像“新年快乐”终于有了能说出口的对象,禁区也有了能携手走进的人,不知为何以前很无聊的事情也变得有趣起来,和一个又一个的人偶合完影,又一路吹着飘往天空的一串又一串肥皂泡泡,翩跹的泡泡在日光的折射下,晶莹剔透的像七彩的虹一样。走走停停说起了仿佛老年人一样的啰嗦话,又互怼起来誓要比个高下,云霄飞车的呼啸在耳畔轰隆作响,无数的人笑着尖叫,白苹果仰首咕噜喝掉半瓶汽水,她瞥向凝视着那边的喧嚣没有说话的人,拎了空瓶抱臂膀:“仅限今天是可以的哦。这里有名虎背熊腰的右代宫同学~”
噗,肌肉右代宫同学好像也挺好笑的……糟糕,正常不该往这方面想吧?自己的脑子好像也有坏掉。狛枝右手捏成拳,用力忍住喉咙间的痒痒咳嗽了声,面对“一看就知道你在瞎想”的右代宫式漠然,狛枝眨了眨眼:“没关系,这次不需要哦,右代宫同学。”他望向传来阵阵尖叫的娱乐设施,如果以往有谁让他坐上去的话,他一定会嘲笑那个人是想安乐死了吧?只要他坐上去,整车的人都不用活了。五芒星的抑制装置还贴在胸口,因为橙子小姐的提议,也稍微对那份才能有了微小的对策,或许去玩也没有关系,不过啊——:“我想留到我真正能够去的那一天。那时候右代宫同学还会和我一起吗?”
白苹果笑了起来。
“那当然啦。”
他们从喧嚣边上走过,沐浴着微风来到更喧嚣的地方,盛开的樱花树依旧美丽的不得了,他们在粉色的雪里步履轻快,衣角和纷飞的花瓣一起翩翩,从白昼一直玩耍到黄昏,饱餐一顿坐在长椅上纳凉,落日一点点沉入鲜红与橘黄杂糅的地平线,星星和月亮爬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也一盏一盏地亮了起来。还有剩下的没有游玩,那么继续去吧,因为要把过去连同现在的份一起统统玩掉!明天的脚一定会胀痛的不行呢~没错,那正是幸运之后的不幸!他们在玉壶光转下行过了一个又一个,终于到达了本次的终点站,旋转木马。他们曾经约定的地方。
各式各样的“马”发出玉子色的温暖光芒,上下起伏,悠然转着一圈又一圈。大约是想看夜景都坐摩天轮去了,旋转木马的设施很幸运的没多少人,打盹的管理员看到他们的到来还吓了一跳,瞅了两眼乘坐的小孩,又狐疑地打量俩成年人,还是挥手放了行。他们左看右看,左挑右挑,让人恨不得给他们一榔头结束掉他们的磨叽,最后一前一后选定好“坐骑”,旋转木马慢慢地转了起来。
前边的双马尾面容冷峻嘟嚷“原来是这种感觉”边挺直背脊,威风凛凛地严阵以待,漆黑的发丝在空中飘扬,可狛枝知道她是因为不习惯才硬生生装出逞强模样的,可想而知转过来的表情也是一脸严肃,真不愧是右代宫同学呢,他想,同时垂眸,翘起唇角。
慢悠悠的节奏还是和模糊的小时候一样,是唯一能够安心乘坐的设施,坐在上面就像所有紧绷的弦都能懈怠下来一样,整个人轻飘飘的,就像和离开的人一起回归了天上,可希望还未触及,所以他还能保持最后的一丝清明不会再一个人靠近这里,可现在前方有双马尾在飘。……啊,如果是以前的话,他那让人难为情的父母一定会用力喊着凪斗加油一边拼命拍照,不过现在也没关系,说不定他那些好事的同学会偷笑着咔擦咔擦,然后双马尾会叉着腰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吧。
——因为你的存在,我所有波涛汹涌都被抚平成风平浪静,我再也不必害怕独自一人目睹朝阳升起,月亮坠下。
时间终了,白苹果从有些掉漆的木马上跳下,边咕哝“有点明白了,真让人安心啊”边走过来。下次再来玩吧?就这样约定好了!拉着勾走出来,在火树银花中散步到自动售卖机前,他们分别点了乌龙茶和草莓牛奶,继续回到当初的长椅上坐下。
他们抱着暖融融的饮品不说话,星星和月亮在他们的眼前。许久,白苹果开口:“我有件事要先告诉你。”
“是右代宫同学要离开、去往很远地方的这件事吗?”
“诶????!!!……你读心了???你这个超能力者!!?”
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右代宫同学瞪大眼,活像只目瞪口呆的猫,狛枝将后背往椅背上一靠:“可是,右代宫同学每次要不见前都会表现的像要留遗言一样嘛——”
“我才没有!!!!!”
被人身攻击(?)的对象立马炸毛了,她明明就是准备今天痛快玩一把加图谋不轨,扭曲意图异常过分了!见对方咬牙切齿准备把他头毛当棉花糖啃了,为了保住他的领土不至于成为秃头,狛枝赶紧转移话题:“来到分明不情愿的地方,做分明不情愿的任务,秉持分明不情愿的规则,原因总是难以切齿,比着上面说有什么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还有各种诸如直死之魔眼也无法攻击的奇怪地方,以及,对学习出乎寻常的热忱度——”狛枝歪了歪头:“明明就想逃课撕掉作业跑掉也确实能这样做,还是不得不坐回座位哭着写下一页又一页的习题……虽说后期倒是燃起了热情,唔,前面怎么看都是如丧考批半死不活像匹丧尸吧?啊咧,我还以为右代宫同学真的会死来着,不愧是希望的象征啊~~~~~~~~”
白苹果:“………………”
虽然说的是事实为什么她又有种谜之想打死这朵刺多扎手的王八蛋玫瑰的冲动?压在我头上的大(ti)山(hai)还有你笑眯眯塞过来的份啊!白苹果磨牙磨牙。
打舍不得打,蹂.躏个七八下是可以的,上下其手捏几次脸,白苹果也学着狛枝往后一靠:“……不害怕吗?”
“……很害怕呢。不可能不害怕的吧,右代宫同学。”
握住乌龙茶的手在不停地战栗,大约是从靠上椅背的那时候开始的吧,即便能明白这种事一定会到来,即便这一刻不会来临,你和我也会分别在生命的尽头,可比起惶恐和转身就跑来说,却奇妙地更接近委屈:“为什么偏偏是右代宫同学要离开呢?……虽然啊,以前就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不讲道理,现在仍然想说一点也不讲道理嘛这个世界,总是把我得到的冒冒失失收回去。可比起这点来说,真奇怪啊,我啊,竟然有更迫切想弄明白的问题呢!……这条路是右代宫同学自己选的吗?”
面对白苹果转过来的眉梢上挑,狛枝不急不慢、慢悠悠道:“因为,如果真是被逼迫的话,右代宫同学肯定会对天比出中指撂挑子不干了嘛,就算会和人拼个玉石俱焚,就算遭遇的一切都是不好,右代宫同学也一定会毫不留情地这样做不是吗?”
白苹果仰后抱臂:“你还真了解我啊,狛枝凪斗君。”
狛枝也转过脸,他望向直勾勾看着他的少女,朦朦胧胧的流光溢彩在她的身边翩跹:“这样的话,我稍微有些放心了呢。……那么,右代宫同学啊,其实是幽灵小姐吗?”
你在放心什么呢?比起离别更在意这种问题吗?笨蛋。白苹果严肃地思考片刻:“物种大约是僵尸。……不,也许活着的时候和僵尸无异吧。等努力跨过最后一道坎后,就能变成人类从天上跳下来哦。”
还在计较他的那次突然“袭击”啊?右代宫同学可真小气呢~~~灰绿色的瞳眸眨呀眨:“那么,右代宫同学的死因是什么?”
白苹果面无表情:“天降花盆砸中脑袋。”
“噗。怎么看都是是超高校级的不幸程度呢~”
“是啊,超不幸。”
即便在认真肯定自己死法有多倒霉,她的眼里却像是藏着满天的星河,所有的光都在她眼底盛开,仿佛光秃秃的枝梢瞬间诞生了万紫千红的花,你在为什么而感到雀跃呢?狛枝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像是想确认在意的不得了的事物一样,抚上了她被风吹得些许微凉的脸颊,她却浑不在意,只是将手覆在他递出的那只手上,偏了脸看他。
于是他笑道:
“右代宫同学,你知道吗?我现在依旧害怕的不得了哦。手指在发抖,身体在发抖,到处都在发抖。”
“我知道。”
她手下的这只手在战栗,她都知道。
“即便是右代宫的决定,我也一刻不停地在想,不要走,可以不要走吗?倘如能牵着把右代宫同学的手把右代宫偷出来,藏起来,逃到谁也不在的地方去,就我们两个人的话,那该多好啊。明明是绝望到让人心痛到想死掉的选项不是吗——”他像是要流出泪来,最终却因为什么破涕为笑:“——可为什么,我的心中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绝望?”
即便可能性像奄奄一息的星星闪着光,某一天也或许会如同流星一样转瞬即逝,我目睹过,我经历过,我曾从他们身边走过,我将自己沉浸在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希望里,我固执地这样想。失去,不再来,可我明明已经得到了最重要的东西,我明明已经得到了不会凋零的永恒,我却视而不见,用力将它锁进潘多拉的盒子。
“真奇怪啊,这是不是根本不像我能说出的话?”狛枝点了点脑袋:“但我明白原因哦?”他又将手贴上自己的心口:“因为什么也没有的这里,生出了希望。”
——你说,希望一直在狛枝凪斗心中。
“……我总是在想,爱上一个人一定是一桩酷刑,你看,要将所有的相信交给她,要将所有的前路交给她,为她神魂颠倒,为她心如死灰,自己肯定会变得不像自己的吧?多么可怕啊,就像心脏缠了荆棘,只要心口跳动一次,就会被刺扎的鲜血淋漓哦?反过来被人所爱,也会因为承担超过重量的期待而倒下吧?”
爱是我心头的荆棘。
“所以我拼命地跑,只要你累了,你就一定不会再走向我的方向。”与其总有一天被抛下,不如让我将我的世界牢牢抓在手心,那时你就可以咒骂着狛枝凪斗之名,边往更明亮的未来前进。
他顿了顿:“可是你没有。”
我也曾憎恨过你为什么不来的再早一些,可我最终知道我只是在憎恨我自己;倘如一日说出遭遇全部不幸才换来与你相遇的话的话,你一定会生气地说,那么宁愿不相遇吧?
于是,我明白了——
我心上的荆棘终有一天开出了花,我的心里有温柔肆虐的潮水在泛滥,我找到了属于我自己的风平浪静,我不再要了,我的(自知之明)。我终于看到了未来的路,我终于再向未来出发。
所以,这次换我来等待吧。狛枝眨了眨眼,他笑眯眯地、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面前之人的双眸,须臾,他极轻极轻地歪了头:
“右代宫同学,我爱你。”
“回来之后,可以和我交往吗?”
像是看到被告白的女孩子露出难得的呆呆神情,突然就忘记了紧张和不安,狛枝也难得地沉思了一下:“诶,右代宫同学拒绝的话也不要紧,反正我也会在今后喋喋不休吵得不得了地说上几遍万呢!”他颇为困扰地继续道:“因为,要如今的我放弃右代宫同学的话,这种事我可办不到啊,我可不想右代宫同学被抢走,当然,这点也是从右代宫同学身上学到的哦——”
“……真狡猾啊你这个人!!!”
脑袋陡然捶上胸口,白苹果抬起头:“明明我也一无所有。”
“是你将希望带给了我。”
我也想逃走,可我没法逃走,因为必须要回来,回到你的身边,我对我自己说,是因为放心不下你,没法留着你一个人不管,可那有一半是说谎的话。
——我只是想站在你身边。
后来,我得到了从未有过的东西。
羁绊,和爱。
我的天空每天每天都闪闪发着光,我的世界不再是阴霾一片,我越过了过去,见到了现在与未来。
皆因爱你之故。
“还用问吗这种问题?当然要交往,要交往,要交往啊!!!!!”
将额头用力贴在小混蛋的额头上,她用力地回答出声。可忽然意识到抓着人的手湿漉漉的都是汗,到底是谁的呢?他们一愣,陡然笑了起来。自己和喜欢的人都是笨蛋这回事,可真是让人放心啊。
“……右代宫同学,还有一件事哦。”
“嗯?”
“假设右代宫同学在回来的路上发生的各式各样的情况,譬如说,右代宫同学一不留神掉进水沟里,又譬如说,右代宫同学因为抽不到新卡哭着掉进地下井,还有右代宫同学因为买漫画审美太奇怪而导致间歇性迷路啊这种——”
“说的是什么笨蛋话啊笨蛋!!”
“——所以,因为右代宫同学走进迷宫,害我一直等不到的话,那么无论是什么时候,无论右代宫同学迷失在了哪里,都由我来找右代宫同学吧,即便花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一万年也没关系。”
他的眼底如春水初生,心无旁鹫:
“我来带右代宫同学回家。”
白苹果一言不发。你也能说出这样的话了吗?我也能得到这样的话语了吗?糟糕,眼里要进辣椒面了,她用力吸了口气:
“……别太小看我,我可是要回家的人!”
轻撞了下对方的脑门,白苹果直起身体,腿的部分已经逐渐散解成光粒子,时间要到了,不过从腿开始消失,是要当人鱼公主吗?白苹果轻哼一声,漠然叉腰:“听好了,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我也爱你,所以考不上东大也不许喜欢别人。”她着重强调:“大不了复读。”
耳尖蓦地泛起红的狛枝:“……………咳,噗……”好像……确实,给右代宫同学布置的习题,有点太多了……会烧掉的啊这个人。
于是他也既小声又傲慢地回了一句:“右代宫同学也不许哦。”
“才不会!”白苹果笃定反驳,又想到了什么补充:
“还有,交往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
她嘀咕:“明明是我想先求婚……”被抢占先机太狡猾了……
“……………………诶?”
这次终于搬回一城了,绝对不能给对方反击的机会,白苹果假装没有看到对方的脸红以及自己脸上的滚烫,她横眉冷对地从鬼娃娃的异次元口袋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书。是她的邻座送给她的《小王子》。
“送给你。记得翻开第一页。”
解离终于到了胸口,像是染上了轻微的害羞症,做贼心虚的双马尾还没等面前人回话,便二话不说,立马带着脸上的晚霞掉头鼠窜,消失的无影无踪:“行ってきます(我出门了)!”
看着某人逃命的狛枝:“……”
狛枝翻开书的第一页,在空白的扉页之上,有人用熟悉的字迹写了一行英文。
(FORMYROSE.)
狛枝:“……………………………………”右代宫同学这个人,还真是,深不可测啊……
他把温度急剧上升的脸埋在薄薄的书里,直到当机大脑的冒烟告一段落,狛枝才小声咕哝起来:
“明明这种话应该归我说的啊……”
嘛,算了。
他仰起首,将书贴在心口,狛枝凪斗披上星星与月亮,他站在如水光华中。那里有永不枯萎的玫瑰,他知道。
于是,他骤然向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展露微笑。
“いってらっしゃい(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