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028
苍白的爱丽丝菲尔在骑士的陪伴下,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贵安。第三次见面了呢……右代宫小姐。”
雪白不含半分杂质的长发垂打在双肩,端坐在椅上的女性面容憔悴,红宝石般的双眸染上深深倦怠。Saber不断投以担忧目光,女性却不管不顾,撑着最后一口气来到对方面前,急切地想要得知些什么。
——爱丽丝菲尔·冯·爱因兹贝伦,出生于为了追求根源策划圣杯战争的(御三家)之一、爱因兹贝伦家族,是仿制第三法具现的冬之圣女(羽斯缇萨)(大圣杯基础)的人造人之一,也是本次圣杯战争中收集魔力注入大圣杯使大圣杯发动的连接容器,被称为(小圣杯)的存在。硬要说的话,她或许与由希望之峰学园所制造的神座出流、被神王安努创造女神阿鲁鲁用粘土捏造的(天之锁)恩奇都是极为相似的产物。为了参加第四次圣杯战争,从爱因兹贝伦所处的德国赶赴远东,为的是实现爱因兹贝伦家的夙愿。
而如今她们身处的地方,是间封闭小屋。
本该与任何Master都毫无联系的人造人出现在了这里,然而今日她却不是为了实现夙愿而来。简单近乎朴素的桌椅前,她面对的是名女高中生。
借用了医院的房间,毫无顾忌将暴露的据点展现人前,在那次袭击后没有转移任何人与物,被擒住的久宇……久宇舞弥小姐,也证实了未来机关的自傲从何而来。
如切嗣一般裹在黑色里,和Rider御主差不多的年龄,性格却大相径庭,与秀丽的外表不符,拥有黑铁之心的少女被丈夫称之为(凶徒)。仿佛看穿了自己的来意,少女残酷回应了她未道出口的迫切。
“关于你女儿,我没有欺骗你的理由。照片的真假,你也应该分的出。”
“……”
爱丽丝菲尔摇摇欲坠。
——数日前,丈夫收到一封来自Lancer御主的信,或许是神差鬼使,爱丽丝菲尔瞒下了丈夫,并将信件拆开,信里的内容几乎让她晕倒在地。不只是舞弥小姐被对方打到粉碎性骨折扣我人质,丈夫的出轨都不及最后一项痛彻心扉。她的女儿、她竭尽全力只是为了不把成为小圣杯的(天之衣)披于己身的伊莉雅,日后竟会遭受那样的残酷命运?!
她的丈夫会在第四次圣杯战争以失败告终,魔术衰退的丈夫还来不及跨越爱因兹贝伦的结界带走女儿就死去了。而她的女儿伊莉雅才是爱因兹贝伦最适合披上天之衣的存在。以为被父母抛下的伊莉雅一直怀着怨恨成长,也因为父母的失败在爱因兹贝伦家被残酷对待。为了适应召唤出的强大从者,爱因兹贝伦甚至将她丢弃在饥饿的兽群、被恶灵附体的亡骸、甚至是用以销毁失败作的垃圾场,即便活了下来,无论哪一条世界线,第五次圣杯战争后的她都活不过一年。甚至被掏心,甚至为了拯救谁将自己作为祭品发动第三法……爱丽丝菲尔本不相信这些,可信里说的太过详细,可丈夫对Lancer御主的失利、陷入沉默……倘若这次失败,爱因兹贝伦会不会这样对待伊莉雅,爱丽丝菲尔一清二楚。她是器物,她只是没有灵魂的人造人,可伊莉雅是在她身体孕育诞下的孩子!整整八年,她看着她长大,看着她笑着叫她“妈妈”……她的伊莉雅!爱丽丝菲尔心如刀割——她先是一名母亲!所以她不得不相信,也不能不相信。
爱丽丝菲尔的手哆嗦般蜷起,瞒下信件也瞒下了苦闷的切嗣带着Saber赴会,这大约是背叛吧……爱丽丝菲尔抓紧裙摆:她同时也被他背叛。她看向右代宫林檎,她在信里明白写了要交易Saber的宝具之一,遥远的理想乡……爱丽丝菲尔痛苦不堪地闭上眼,她的身边死气弥漫。
“……”
“……”
Saber遽然与白苹果四目相对。
白苹果陡然开口:“……我无法向你打招呼,Saber。我无法克制我的迁怒。”
“……我明白。”
面对对方的生硬拒绝,Saber,亚瑟王阿尔托利亚面露苦涩,她在令咒强制命令下描述了夜空下发生的一切,包括少女的容貌,但现下解释也是徒劳,因为阿尔托利亚的缘故有人受到了伤害,那是确切的现实。
“您也要采用这种……手段来胁迫爱丽丝菲尔吗?”
“是。”
斩钉截铁的答案。骑士闭上眼。
她们是第三次见面,却已经像是恍若隔世,第一次在三王宴会上一起游戏,第二次她听着她想要挖墙脚的话无奈摇头,第三次,她们已真正成为敌人。……即便最后将以鲜血落幕,也不该,不该这般收场。
Saber不是天真的人,在不列颠的最后,她经历了无数战争。没有不谈阴谋的战场,世界并非如骑士道所秉持的一往无前的率直,但正是因为这样,她才对部分极端到践踏光辉的阴谋如此抗拒。即便是如同杀戮机器无情绞杀的战争,人类也需要留下些什么。
……她有一位总让人头疼、却十分伟大的老师。即便她登上船驶往黄金之船,最后沉睡在阿瓦隆的湖畔,这样的念头的也从未更改过。那位(花之魔术师)曾经立在她身侧,喃喃自语地询问她什么是(美),那是她还年少,稚嫩的话语惹得那位魔术师发起笑来,他说,你既然这样认为,那就去做吧,阿尔托利亚。
于是她固执地一路行去,直至如今。
是认定想给丈夫分担什么爱丽会强在切嗣前拆开信封吗?她的身边,也有位智计超群的军师在。还是,因为不忍,所以并没有用以威胁更加合适的爱丽么?她的天秤偏向了后者,或许是囿于废弃工厂的一瞥,或许……如果,她料到她的Master会使用令咒使她说出情报……不,一切都已经完了。她现在,必须也是只能,站在爱丽这一边。
“您说的是交易。”Saber顿了顿,碧色的眼睛漫上寒霜,“那么您想要以什么交易呢?”
“Saber!”
爱丽丝菲尔脱口而出,可充满内心的羞愧却让她煎熬地蜷紧手指——右代宫林檎想要得到Saber的宝具,圣剑剑鞘,(遥远的理想乡)。Saber与她闲聊的时候曾经说过,她的老师曾经告诉过她,剑鞘比剑更重要,她提起过去时面上还些许腼腆,可为了她自私的愿望,却刚硬起来。Saber对着她摇了摇头,是啊,她也是在城堡中抹掉她的眼泪,笑着说答应她也没关系,如果想去的话,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爱丽。爱丽丝菲尔的泪水几乎脱眶而出,她蓦地抬起头,看向双马尾少女:“既然是交易,请你答应我这边的条件。Saber的宝具,只能借,不能给!我希望立下自我强制证文。”
——卫宫切嗣对前Lancer御主肯尼斯所使用的魔术契文。
无法解除,只要违背契约就会遭受惩罚,可以说是最铁面无私的契约。爱丽丝菲尔抱着孤注一掷的念头道出声,孰料对方却颔首:“可以。如果宝具没有效果,我会还给Saber。如果有效果,时限到他痊愈为止。可以接受的话就说出你的条件吧,太太。”
狛枝的信上,关于伊莉雅的部分与她知道的三条线惊人符合。实际上从失败角度假设,伊莉雅的未来就已经注定,她只是将自己知道部分再加诸在信件而已。爱丽丝菲尔可以不相信,但对丈夫的动摇,加上女儿令她迫切想找另条生路,也在情理。
因为我是母亲。白苹果从不明白这句话,但看到爱丽丝菲尔单身赴会,她似乎明白了这一点。
Saber向爱丽丝菲尔点头,爱丽丝菲尔按下心头愧意,对双马尾少女强硬道:“您也知道,无论是切嗣……还是伊莉雅的未来,我都桑存疑虑,您……无法直接威胁到我。”虽然这样说,她却声线发起抖来:“我的条件除去先前的那条,最后一条是,我希望在信上说的情况发生时,您能够帮助我的丈夫卫宫切嗣,救走我的女儿——”
气氛猝然变了。
那是,凛冽如隆冬的气息。
冰冷到让人牙关杀意自对方身上发出,脑中“危险”的刺耳警铃不断作响,几乎要拔出剑的Saber看到她缓缓抬起的,如同浸满鲜血的双眼。
“请不要和我耍心眼,太太。这是两个条件。如果不是那一天我急着赶路,卫宫切嗣就绝非被我打穿一条手臂那么简单了。剑鞘我可以直接抢夺,无需得罪爱因兹贝伦家,而并非在这里和二位谈条件。死很简单,我想将信件交给他,只不过想让他生不如死!无法和我谈条件的那位正义伙伴,目睹梦想破裂、女儿一步步踏入黄泉,他会想些什么呢?”
双马尾少女慢慢凑向爱丽丝菲尔,仿佛嗜血的极凶之兽,又仿佛喁喁私语的恶魔:
“他动了我的人,还想全身而退?!”白苹果不会放过卫宫切嗣。
爱丽斯菲尔一动不动。
她想起废弃工厂目视丈夫行径差点晕倒在Saber怀里的自己,眼中几乎要泌出泪水——那个男人拒绝任何人的救赎,纵然她是他的妻子,也在他最深处的内心前止步。可即便到了这里,她还是想握住他的手。
“求求你。”爱丽丝菲尔的声音极其虚弱,仿佛在艰难跋涉,却又怎样咬着牙,也要往上爬,她卑微地垂下头颅,浑身颤抖,像是雨里被打得残破的花:“求求你,留他一条命……吧。”
白苹果没动。
时间如同静止,室内岑寂无声,希望一个人活着,那是怎样的感情呢?白苹果望向爱丽斯菲尔:“圣杯战争结束后,如果他不会再次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杀他。”
爱丽丝菲尔周身一抖。半晌,她抑制着牙关打战地,点下头。
——白苹果借用Saber的宝具(遥远的理想乡),作为代价,她将把伊莉雅从爱因兹贝伦救出,并在圣杯战争结束后第二次见到卫宫切嗣之前不会对他动手,这便是全部内容。爱丽丝菲尔已经抱着死亡的觉悟前来此处,可她不能让Saber深陷险地,正想与Lancer御主谈判离去前不能对Saber动手,Saber却对她摇头,眼光清澈。
相信对方的骑士道吗?爱丽丝菲尔陡然有些心酸,既然Saber愿意相信,她也会顺从她的心意,也许这是她最后能为她做的了。三人在半明半暗的房间内签署了自我强制证文。如Saber所想,签订完契约的双马尾少女抓住剑鞘,毫不迟疑转身就走。
爱丽丝菲尔想起繁星密布的夜晚。
未来将成为死敌的御主和Servant笑着玩起了不知名的游戏,那个夜晚像是被笑声浸满了,连板着脸的Saber也微笑起来。有什么蜂拥满上,爱丽丝菲尔蓦地朝对方的背影开口:“被背叛这种事——!不在乎吗?右代宫小姐——”
“……”
白苹果猝然停住脚步。走廊突如其来的风拂起了她的衣角。……背叛吗?欺骗吗?
……原本也有叫盯梢这边的鬼魂,也有留在护身符上的气息,可没敌过自己对魔术的不察和狛枝故意调开的一切。他吐露的计划不过冰山一角。白苹果没有感受到卫宫切嗣的调查,她在那一日刚好接到空条承太郎的电话,往杜王町去确认普奇神父的情况,能够透露行程的,早早布下局把卫宫切嗣都算计在内的,只有一个人。
那毋庸置疑是个大傻瓜,自顾自地想要用他所剩无几的性命还她一个无忧无虑的未来,然后挥挥手说你自己去追求那至高无上的希望吧——你不一直想看吗?没有被目睹的希望算什么啊!可到极限的怒气看到他倒下却不然土崩瓦解。她在那时才意识到,她不怕被算计,算计的话察觉后把他鼻子揍烂也就好了。她不怕他的不幸,就算天上再掉下七百个花盆,她从回到这边的那一刻就全部都决定了。她也不怕他押上性命抓取千分之一的几率去赌,正如南国小岛上狛枝凪斗的放手,白苹果明白的,他和她,本来从头到尾就是那样的狂徒。
她怕的是……他不想再活。莫名其妙的念头,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本就是遥远的,抱着干涉人想法的本就是愚蠢,她从过去到现在一直这样走过来,到了这个地方却想要抓住什么。或许从目睹太阳升起的那天,有些什么就就此注定。
偶尔也有那个人能被她装在口袋里就好了的那种想法,跳不出口袋的话,那样大约就不会有风雨会倾注在他身上了吧……可狛枝凪斗不是物件。他是拥有生与死的人类。
如果,有一天他想死去的话——
她就注视着他,从人间下往地狱吧。可他还想活着时,白苹果绝不放手。
“如果我是你,我会打断卫宫切嗣的腿。不可饶恕的事怎样都是不可饶恕。”
望向爱丽丝菲尔的眼光收回,白苹果大步跨过门槛。
——“而他这件事,我不在乎!”
“没跟在右代宫同学身边么?Lancer桑。”
将雪白的马蹄莲仔细地插入细口的粗陶花瓶中,狛枝侧脸朝向恩奇都,歪头。阳光洒在Lancer的面颊上,恩奇都整理着未来机关以及听到医院似乎地震于是灵幻事务所的各位送来的花,闻言,他抬首略一沉思:“没有必要哦。”
“是么?”
“是哦。”
VIP的病房里,红着脸护士小姐拔完针就出去了,被叫去的双马尾一走,偌大房间顿时空荡荡的,只剩下了狛枝与恩奇都。
雀鸟在鸣唱,不一会,鸟雀纷纷落满枝梢。不用想也一定是Lancer的功劳——有Lancer在的地方,虫鸣与鸟鸣就格外多。
理好花枝的恩奇都走到窗前,他推开封锁室内的玻璃,微风拂动着他樱草色的发梢,他笑眯眯地望向小鸟们:“贵安。早上好。”
欢喜的小鸟们登时叽叽喳喳成海洋。
“恩奇都桑格外受到动物们的欢迎呢。”狛枝手下不停,他头也不抬:“不过如果是我这种人的话,”话音有些自嘲:“不幸起来,巷子里野狗看到都能追着我这种废物跑十里呢——”
结果刚说完,狛枝只觉得脑袋上一沉。他一愣,下意识往头上摸去,罪魁祸首陡然机灵地振翅高飞,小麻雀洋洋得意停留在了恩奇都的手心。
小孩子吗?饶是狛枝也有些哭笑不得:
“恩奇都桑!”
眼角瞥到淡黄色皮毛犬类留下的稀薄影子,恩奇都桑静静微笑了一下。没理会对方的“质问”,他看向窗外:“这里的景色,和我从Master家的阁楼眺望的十分相似呢。”
狛枝的表情顿时奇怪起来:“住在右代宫同学家里……么。”他垂眸,收拾起桌面残叶:“……说不定让人有些羡慕呢Lancer桑。”
瞬间想起Master最开始所说留的不明用途的空房间,恩奇都眨了眨眼,些许狡黠:“也许不必羡慕呢。”
“?”
飘过的云将太阳遮在身后,天与地笼上阴霾,光芒逐渐变得微弱,恩奇都开了口:
“狛枝君,你曾问过我,在死亡降下面对吉尔时,我在想些什么。”
背后阒然无声。清风掀起柳枝般的流海,轻轻撞击饱满前额,郁郁葱葱的林木消失不见,他看到冰冷肃杀的神殿里,将居所装点的蓬荜生辉的珠宝仿佛失去了色泽,变成挂在墙上了无生气的黯然瓦砾,似乎下一秒就会落地粉碎,什么也不复存在。他的命运也将如此吧。
可王在哭泣。
泪水如同雨水滂沱,一点一滴,一点一滴,濒死的他本已消散了知觉,打在他面颊上的泪水却灼热的发烫,几乎要将泥人燃烧殆尽。
——他是诸神用来阻止神之子吉尔伽美什倒行逆施的工具。没有灵魂的他,以神妓夏哈特为镜像,学会了智慧与理性。为了履行贯穿整个生命唯一使命,想要以平等姿态加以规谏的恩奇都,注视着名为吉尔伽美什的神之子,从温驯的孩童,成长为诸神所担忧的青年暴君。
……他是行走在神与人之间的王。既不是神明,也并非人类,被两方孤立,那么憎恨神明,远离人类便成了他的必经之路。可他却依旧背负着、在王的道路上踽踽前行。明白这点的泥人胸口突然被什么填满了,即便当时的他并不明白那是什么。他与他相遇,他道出“要措正你的狂妄”,倒在地上的王却开怀大笑,从此他们开始一同冒险,直到王的拒绝令丰饶女神发怒降下天之牛,为了保护人民,王与恩奇都并肩作战。然而击溃天之牛的行径却激怒了众神,王与天之锁必须死去一个。
——接受天罚的是恩奇都。
这是必然的结局,他想,心中弥漫的大概是欣慰吧。他比起我,更具有价值啊。
与我这种消耗品不同,他是拥有真正价值的珍星。
吉尔……吉尔以自己的意志行使着自己的使命。……不,那不是使命,而是吉尔伽美什自身的决定。吉尔伽美什是英雄。身为神之子,却不断反抗着神明。他与我不同,他是真正的生命,他拥有着名为(我)的意志。
“不可原谅……不能饶恕……!为何你要死去!!若是天罚,只管罚我便好,应是罚我才对啊!这一切不都是我的无理取闹吗!!”
他想拭去天空的雨,化为石砾的手却再也抬不起来。
“请不要悲伤。我只是一件武器。只不过是你数之不尽的财宝中的一件武器而已。在未来,一定还会有很多,比我优秀的多的宝物出现。所以,我……没有任何让你流泪的理由和价值。”
没有价值的我死去了。
应当是平静的。应当是理所当然的。
可越是临近死亡,却越无法迎来命定的终焉。
胸膛的火升腾了起来。那是憎恨吗?那是被压抑许久的愤恨吗?!
为什么,步入终焉的是我呢?
为什么,我将要生而为这样……连灵魂与真正的自我也没有的空壳呢?同样的父亲。却道路两边。这样的你。这样的我!
兵器会被取代,破损的器物也将没入荒野。恩奇都将会没有任何价值地被人遗忘,即便无限接近太阳,没有翅膀的他,也无法与太阳并肩。
渐渐崩塌的土块砾石最终放下了挣扎的手。模模糊糊的视野中,终于完整地映入了王的面庞。
“我的确憎恨,憎恨这样的吉尔,憎恨这样的命运。憎恨(为什么是我)。”
“可吉尔……哭得那么厉害。”
他陷入了沉寂。周遭寂静的像是没有任何音符落下,半晌,恩奇都轻轻道:
“那时候的吉尔总觉得还是那个吉尔,又有些不像是吉尔了呢。那一刻,所有的憎恨就都散去了。或许留下的,只有许多的担心……吧。”
仿佛失去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珍宝,孩子般哭得声嘶力竭,他大吼出声,名为(悲伤)的陌生情感瞬间冲击进恩奇都的心。并非太阳,并非王者,并非追随者与被追随者,谦逊却一人呆坐仰望天空的孩子,苛政训斥撑起人间一角却远离民众的王,从开始是一个人,未来也将一个人离去啊。有价值与无价值都如同散去,所有的憧憬、愤恨、不甘都尽数消失,他的眼中,只映入一人。恩奇都在那一刻遽然泪流满面。
(朋友啊,一想到你今后将孤独地活下去,我就不禁泪水长流……)
狛枝缄默良久:“恩奇都桑,最开始也是想要成为垫脚石么?”
“为了某个人而被创造,我的诞生说不定就是这样一回事吧。作为兵器,我一直都将这件事牢刻入心。”恩奇都答得话很快,也很轻。青色的眼眺望阴云散去的远方,日光慢慢铺满窗台:“可吉尔不愿意。”
——(你有价值,你有唯一的价值!!
我在此宣誓,这个世上我的挚友永远唯有一人!仅有一人!这份价值未来永远、永生永世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也许,在什么人眼中映入泥人的存在时,世界便由黑转彩,恩奇都再也不必行走在空无一人的荒野,世界不再是一片荒芜。那就是对于恩奇都来说,名为吉尔伽美什的存在吧。……(他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挚友啊。)
“全部的答案,就是这些了。吉尔曾经给予了我最宝贵的话语。那么,狛枝君呢?对你来说,Master——”
恩奇都转向狛枝凪斗,狛枝也看向恩奇都。
在那双相似的青灰眼眸里,狛枝突然明白了对方注目他的理由。……憎恨的理由是多么相似啊。只是他比他多经历一环自己的生与死。
于是他也眺望高空。夏日的暖风吹拂树梢,以及少年大病过后的脸颊。
“……那个人大概不是希望吧。”
轻而易举放弃掉了什么,似乎不像自己说出口的。真奇怪,我为什么会这样说呢?可再怎么不管不愿,事实也就是事实啊,才没有那么笨蛋的希望呢。下意识吸了口气,狛枝又吐出来。……同样的神之子不同的……道路么?脑中模模糊糊回忆起他在哪里看到的资料,哦,是终极死亡之间江之岛盾子给他的资料啊——
“也不是(幸运)。”
才没有那么倒霉的幸运呢。想起她凄风苦雨“三个月全是打刀啊啊啊啊啊”的惨嚎,狛枝忍不住唇角微扬。
“右代宫同学啊。大概就是……右代宫同学而已。”
也曾有……想要将她关在哪里让她只看向我一人的卑鄙念头,狂妄自大……又渴求到令人发笑。可好的坏的,生的死去的,希望,幸运,突然就不想再思考这些了。被吹皱的一池春水平静下来,硝子风铃叮铃铃地打着转。……焦躁的心被暖风所平复。仿佛迎来了如同真实的错觉,不用再想,也不必再想。
思考的脑上突然被一只手揉了揉,装作没看到病号的僵硬,恩奇都笑眯眯道:
“早就想这样摸一摸了呢……嗯,果然和触摸蒲公英的感觉挺相似呢。”
“ただい——(我回来——)”
谈判归来的Master提着剑鞘愣在门槛上,似乎对眼前景象无法理解,她眨了眨眼,半天没能动弹。
什么时候那么要好了?她眨巴眨巴眼。不过和恩奇都那么要好也不错?她又眨巴眨巴眼。
“Master。”
歪头唤她的恩奇都似乎叫她过去,于是白苹果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被揉上头的白苹果:“……”
僵僵僵。
看旁边怎么看都是幸灾乐祸狛枝的白苹果:“呔!混账棉花糖你还不是——”
眼看Master和友人就要再度大吵,为维护世界和平,天之锁歪头沉思,于是决定——
天之锁微笑着抱住了两人。
狛枝:“……………”
白苹果:“…………”
挣扎无用,抗议无效,那大概是负隅顽抗也不得不缴械的拥抱,带着属于恩奇都式的不容置疑和不可逆转。无可奈何、无可奈何,可也许是天之锁身上的气息太过好闻,让僵得发不出声音的他们想起了曾经拥有、从未有过之人的过去。僵死的黑白的发逐渐依偎在椿茶色的发旁,呼吸慢慢同步,夏日安静的遽然只剩窗外连绵不断的蝉鸣。
“……”
没有惊动幼崽们,恩奇都望向门外。
四目相对,他微微一笑。像润物的清风细雨。
门外的英雄王凝视着天上地上唯一的挚友。是恩奇都。一直是那个恩奇都没变过。
但本王才不会承认那两个自以为是还让恩奇都操心的小鬼!!!本王才不承认他们有被恩奇都另眼相看还什么朋友不朋友的资质!!!尤其是那个无敌讨厌看上去恶心到令人呕吐的狗○双马尾!!!!……不过,能让恩奇都将那些话都说出来,哼,本王也就勉强——
耳边骤然传来一个猥琐(?)的声音:
“那个,Archer……你是吃醋了吗?”
“砰!”的一击1T金闪闪毫不留情盔甲正义之拳无情降下,被砸到头冒金星的白野正头昏脑胀,英雄王自傲的话就递进她耳中:
“哼!恩奇都有他们,那又如何?我不是有你吗,蠢女人。”
白野捂脑袋的手突然呆呆不动了。
接着。
扎比子酱的脸就红透啦(*▽*)~~~~~~~~
……
之后恩奇都不知怎的迷上对御主及半个学生(?)揉头加(爱的)抱抱,搞得某俩焦头烂额节节败退最终生无可恋惨死(?)于天之锁手下(?)也无力回天。这是败给天之锁笑眯眯的别扭两人僵脸被人揉头的几日后,好奇的恩奇都在某一天的傍晚,连同被他从背后搂住的白苹果和狛枝,阅览了自未来机关而来的、这样的消息。
——Saber御主的妻子爱丽丝菲尔,被Rider相貌的Servant掳走了。
『 作者有话说 』
    因为老虚的搞事,FZSaber和FSN的不符,我个人最喜欢的还是阿瓦隆之庭的Saber(lily最可爱啦(*'▽'*))。因为在写FZ,果然希望能往那边靠一点吧,于是这样处理了,叩首。

    小恩的回忆是友之梦和FZ的混合,有一点点史诗吧~特此声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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