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04
未来机关近日又陷入了麻烦中。
说“又”的原因,是三个月前未来机关高层遭到倾覆性的打击,差点真正毁于绝望残党之手。
当时第十四支部、击溃了绝望之首江之岛盾子的英雄苗木诚藏匿绝望残党之事败露,保守派沉寂,居于上风的激进派高层将苗木诚以及十四支部长雾切响子强制召回,没想到苗木诚刚被提审到大厅,整个未来机关建筑就涌入了迷烟,昏迷后醒来时,噩梦一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黑白熊AI宣布未来机关人员自相残杀game开始。
江之岛盾子AI是怎样入侵的所有人并不清楚,但绝望势力明摆着要毁灭未来机关,就在千钧一发时,没宣布完的黑白熊AI突然戛然而止。
就在一片惊疑不定之时,被苗木诚所藏匿的绝望残党77期全体出现在了未来机关高层面前。
以及,被二大猫丸死死制住、眼神完全已经变了的雪染千纱。
高层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尤其是第二支部的支部长、会长天愿和夫的左右手宗方京助,他冷着脸抽出日本刀——他与第五支部长雪染千纱、第六支部长逆藏十三是74期的同班同学,彼此间也是青梅竹马,宗方京助与雪染千纱更是恋人一样的存在,宗方在用刀对向那群危险的绝望残党之时,肌肉几乎绷的像石头。
“呀,真是超危险的眼神呢~真可怕真可怕~~不过我们在遇到雪染老师的时候,她正准备用吊灯自杀来着,诶诶,你们想想,这事不是很奇怪吗?”
那个顶着棉花糖的少年笑着开口了。似乎没看到对方一脸“你说什么鬼话”的眼神,机械右手随意插在腰上,左手则随意在半空摆了摆,显得非常悠闲:“我就说雪染老师居然是未来机关的支部长是怎么回事,原来饭桶依旧是饭桶嘛~喂,你们不会连雪染老师已经绝望了都被蒙在鼓里吧?那你们可真是超未来机关的——”
说出惊雷之语的白毛被身后同伴满脸冷汗地拖下去了,为首的呆毛少年头疼地扶额,在苗木诚的讪笑里和其他人的震惊中,呆毛少年缓缓说出了让未来机关所有人都无法动弹的事实——
隐藏的很好的未来机关地址不是因为被外部的绝望残党发现,而是因为有内鬼。
77期B班的班主任雪染千纱早就在77期全体陷入绝望之前,就已被江之岛盾子洗脑,在未来机关两年并未被任何人发现,这次的自相残杀事件也是绝望状态的雪染千纱一手策划。
在日向创与七海千秋联手攻破未来机关数据库时,狛枝凪斗从逆藏十三当年在预备学科集体自杀前上交的调查报告中发现了蛛丝马迹,逆藏十三隐瞒了江之岛盾子引发绝望的关键证据,很大程度上是其主观意愿,原因暂不明。
以及未来机关高层全体被转移到了海下。
……
虽然绝望残党的诡计并未得趁,未来机关依旧是手忙脚乱到完全没法对77期作出判决,不光是雪染千纱陷入绝望、逆藏十三渎职,连会长天愿和夫也被发现染上绝望,激进派一夕之间崩塌,几乎气势殆尽,以十四支部为首的保守派重占上风,在苗木诚与专程伸出援手的魔术师岸波白野公布了关于江之岛盾子洗脑的确切证据后,未来机关内部更是争执的一塌糊涂,需要处理的文件仿佛雪花片飞过来,击溃绝望的英雄苗木诚埋文件堆里几乎要吐了。于是在未来机关开始大规模清洗人手严重不足之时,苗木诚悄悄把还在等候发落的77期的日向创拉了过来,苦着脸请求对方予以援手。
虽然对方一脸震惊说什么通缉犯之类的还是没法同意了,反正雾切桑和十神同学也没说什么,他甚至看到雾切桑有瞄好几次田中同学的仓鼠……咳咳咳,总而言之因为77期的帮助终于能让他们喘口气,狛枝同学也被要求苛刻的十神同学另眼相待好几眼(就是握着他的手笑眯眯说真是失敬了居然有那么厉害的幸运吗有点难以言喻……因为塔和镇发生的事情,小困看到狛枝同学也很惊讶),只是因为后来发生了些突发状况……狛枝同学没有再留在未来机关。
保守派并非采取派系碾压手段之人,以宗方京助为首的激进党虽然势颓,但依旧拥有一定地位,等到苗木诚知道听说有绝望残党针对他发布恐怖宣告时,已是对方发出通告五天后的事了。先一步收到消息的激进派不知是想卖他人情还是想一雪前耻,没有直接将收到的消息告知苗木诚,而是派出了支隐秘部队——
发邮件的绝望残党口口声声称自己与江之岛盾子关系匪浅,因为江之岛的死亡,势要取英雄苗木诚的项上人头,她发出的邮件却并未隐藏IP,看上去有恃无恐。很快找到地址的镇压部队包围了对方的住所,意外的是相当普通的霓虹两层民居,普通的满大街都有的那种。
看似无害的地方更有可能存在鳄鱼张开利齿,这也是激进派高层的想法。蒙面的指挥官凝重地守在门边,他刚无声无息地打了手势,示意身后部队破门跟上,结果“哐当”一声,门扉蓦地打开,柔弱少女冷漠站了出来:“未来机关的人吗?请多指教。我并非绝望残党,发那封邮件是不得不出于某些原因的下策,我希望能与苗木同学直接对——”
……然后噼里啪啦的子弹被劈碎,举起的枪支被折毁,不分青红皂白冲上来消灭绝望残党的部队在院落墙外一层又一层的垒成了人肉山,每个人的眼里都转着圈。
“有病啊?认真点文明点好吗?我问你们,未来机关究竟在哪?”
他们最后只看到荡来荡去的双马尾与几乎让人吐血的话语。
“未来机关在哪”的逼问仿佛噩梦萦绕,因为宁死不肯说出未来机关的所在地,被盯上的指挥官倒了血霉,因为害怕被追踪到所以一直没回未来机关,在他饥肠辘辘以为甩脱了那个双马尾而踏入家拉面店时,热气腾腾的云雾中,一只阴魂不散的手拍在了指挥官的肩膀上。
“大兄弟,未来机关到底在哪?老板,来碗拉面。……是的我们认识,账麻烦记在他头上。”
………………苗木诚听到这里,手心突然起了微汗,他装作镇定扶向了桌:“……她有说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指挥官几乎是咬牙切齿,这名字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忘了:“右代宫林檎。”
一声巨响,苗木诚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雾——日向君!日向君!!!!!!!!”
倾盆而下的暴雨逐渐收拢。
街道被雨水冲刷,润过水的沥青路面在日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残余的雨水留在微微凹陷的浅坑中,明澈的水面,陡然映上了苍翠的枝梢,以及走过的漆黑发梢的影子,又旋即被圆头皮鞋踩碎了。
日向创站在半边干燥的台阶上,前方的树层层叠叠地交错着,顽固地挡住了人的视线,令人不由自主想垫起脚尖,焦急地想要去眺望什么。
壹岐综合病院。
路过的病人逐渐多了起来,来来往往出入这家有名的私人医院,异瞳少年垂下眸,他的眼睛是奇异的琥珀色与血红,日向创捧着手机,有些无奈地笑了:“……感觉紧张到得连喝三杯水的地步了。”
指示灯闪了闪,漆黑的屏幕跳出画面,粉发微翘的少女出现,她睁着灰粉的眼,半晌,慢慢将兜帽带上,指尖也半笼在墨蓝的袖中:“……我明白的。”
他们等待着。
一个伙伴。一个朋友。
该说些什么呢?该做些什么呢?即便联系到了还是不知所措,心脏在砰砰乱跳,手心有汗溢出,该怎么做才好呢?失而复得的人啊,要怎么面对才会正确呢——
——然而他们已经无暇再思考这个问题。
有人踏着水光走来了。
她收了pikapika粉的兔子伞,提在了左手上。酒红的外套雷厉风行地微曳起来,宝蓝短领一丝不苟地贴在雪白衬衣上,墨绿方格的苏格兰短裙,黑色长筒袜。两条打在肩上一晃一晃流水般的黑线,在脚步踏向前方的下一步,遽然停下了。
少女抬起头。
四目相对,有什么突如其来穿越了整个时空,似乎与记忆之中不同,那个人走到他们面前,站定,那样的神态如同昔日,依旧是那株遮天蔽日的大树。
“……七海。日向。”
她说。
熟悉的语调猝然击碎了所有的陌生,黑白的记忆潮水般涌了出来,日向创咬着牙,整个眼眶再度红了起来,就像三个月前,他在离别前一样。
什么话也没法说出,她沉默着,几乎是僵硬地拍了拍少年的肩,少年沉默着,用力点了点头。少女又慢慢地,慢慢地看向了他手中的屏幕。
“……对不起。”
她突兀地出了声,垂着首的眸暗的有些看不清,七海千秋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语,可已经成为AI的她依旧还会颤抖吗?依旧会,那么难过吗?七海千秋将手轻轻放在胸口,她浅浅地歪了头:“嗯……这种时候,按照百合路线的话,应该,用力抱住彼此吗?只是,没有办法呢,没有办法抱住你——”
少女闷声不响的冲了上来。
她张开双臂,陡然把映入AI少女屏幕虚圈在了怀里,她将脸用力别开,回答的话像是在抱怨:“……明明抱住了。”
……是啊,你抱住了呢。
七海千秋微笑起来。她将手慢慢地贴在了那边的屏幕上,轻轻敛下眼眸:“……林檎。”
“嗯。”
“欢迎回来。”
“……嗯。”
少女粗鲁地抹了下眼角,像是想要用力将什么抹去一样,她蓦地看向许久不见的朋友:“……好久不见了。”
眼里又有什么酸涩起来,日向吸了口气,镇定下来。血红与琥珀的眼眸眨了眨,日向缓缓道:“……这三个月我们得到了许可,但是依旧没有查到你的资料。他也——”
静默良久,日向又继续道:“三个月里,发生了很多,关于‘他’的‘那件事’……”
少女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发来的诊断书我看过了。……日向,你是和神座出流融合了吗?”
她看向对方完全与之前不一样的左眼颜色,那里原本应该是琥珀,而如今已变得血红。
“嗯。准确来说,我与他的人格都保留了下来。算是一具身体的不同人格。……我大概了解一点他这样做的原因。”日向微微颔首,再抬起来时,他的面上陡然转为漠然:“无聊。”
不知道是不悦,还是问题的确无聊,神座出流只说了这样一句就沉寂下来,恢复的日向面露苦笑,少女像是盯着别人一样盯了他一秒,眼中有着警惕,大概是在担心我吧,日向创想。心中陡然涌起抹温暖,他与七海对视一眼。
“右代宫。……他昨天刚醒来,医生说他的病情一直持续在那个状态。他在这家医院的603。”他顿了顿:“……我瞒着大家先通知的你,所以等会其余的大家才会过来。……你要去,见他吗?”
“我要去。”
她顿了顿。
少女仰起首。雨后的天光倒映在她漆黑眼眸里。
“我为此而来。”
窗外的天空浮现出了彩虹。
半弧似桥架在一碧如洗的苍穹中,缤纷的色泽毫不滞涩地联合在一起,即便那份美将如昙花一现,什么也不会留下。
细小的水珠从透明的玻璃下滑,顿时成了串歪歪扭扭的明线,雨后初霁,一点金芒破开厚重云层,然后变成千条万缕,照在四面八方之中,连笼罩在阴影中的病房内,也渗入了零星的光。
只是斑驳并未伸到有些消毒水气息的病床上。
少年倚在床栏前。
被子上放着本灰蒙蒙的书本,苍白无力的指尖搭在硬皮封面之上,将望向窗外的目光收回来,苍绿的眼睛落在雪白的墙壁上。
——空空如也,一无所有。
“啊啊,似乎渴了呢。”
淡蓝的病服宽袖滑落,掩去他骨节分明到枯瘦的手,他像是对着自己独自一人自言自语,又像数不尽的往日一样,狛枝凪斗侧过身,伸手去拿柜子上的瓷杯。
今天是多少号了呢?倒计时还有多久呢?不过反正一切都无关紧要了。最后一片树叶从枝头掉下来,也只会一声不吭的烂进土里。他忽然饶有兴致地想了起来,要是被那个不存在的人知道了,她会怎么想呢?
一定会生气的要命吧,因为她总是自顾自地生气不是吗?不过这次可和他毫无关系,不应该对他生气才对哦?
想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狛枝凪斗拿起了杯。水壶中的引用水流入杯底,他兴高采烈地哼起了小调:“MyheartandIhavedecidedtoenditall……”
门把转动发出微响,外边的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半晌,迟疑地敲了敲门。
“咚咚。”
是谁呢?来好心探看他这种芥虫吗?狛枝有些好奇,但注意力很快就再次放在了瓷杯上,他将不锈钢的水壶放下,再度拿起瓷杯。机械材质的左手还在柜前,视线却已慢吞吞地挪了过去,显得些许漫不经心:
“根本没必要顾忌我这种废物啊?请进吧。”
门开了。
静止的光从停滞的空间一股脑涌入,挂在墙上的石英钟安静地走着步伐,嘀嘀答答。
有人忽然站在那里。
她言不由衷想要迈出一步,却又前瞻后顾,趑趄不前,将手放在门框上,垂着头,手指却又用力收紧了,酒红的衣袖罩在纤细的胳膊上,抓得门框发出声痛苦呻吟。
一点也不一样,一点也不同。
她终于抬头望向他。
水杯“砰”的落地,无数的瓷片“啪”的炸开,像是击打地面的暴雨。扬起的水泼洒了半泓在床,小小深渍泅染开来,像朵绽放的花。
钟表嘀嗒,嘀嗒。
“……大概有信守约定拼命活着呢,你。”
她开了口。
像是在拼命忍耐什么,几乎用尽全力攥住了那点门框,她恶狠狠地盯着那双苍绿的眼睛,就像曾几何时也那样注视过一样。
“……”
“……”
嘀嗒,嘀嗒。
奇异的嗡鸣从远方传入耳中,仿佛鸟儿扑簌簌的振翅,心跳声慢半拍地跳动着,逐渐消弭在狭小的空间之中。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
已经忘却了的梦。
狛枝凪斗终于动了。
仿若四肢被什么牵就,机械般动了起来。灰绿的眼蒙上瞑瞑,细小的茫然被瞬间盖过了,坐在床上少年微笑着,在光与暗的罅隙中,他抬起孤零零的右手,如同降速百倍的节拍器,慢慢地,单调地,挥了挥。
“……哟。”
“……真奇怪。我这种人渣一直以为一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到,右代宫同学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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