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猩红热
“安娜苏·希斯坦!你还不肯悔改吗?!”
一名少女站在悬崖边上,她的身后,是万丈深渊。
层层乌云在空中聚拢,空气中飘满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少女面对的,是数以千计的骑兵。
其中一个领头打扮的人正对她喊道。
悬崖边风声凌冽,少女的身躯是如此的瘦弱,好似下一秒就要被吹散了。
但却无人敢质疑她的强大。
因为眼前的女孩——安娜苏·希斯坦,正是魔导师学院百年以来最为杰出的少年魔导师。
“交出那两个杂种,我便放你一条生路!”杰克队长朝她威胁道,“你不想白白送死吧?!”
安娜苏抬起了头。
却只是说:“他们不是杂种。”
杰克队长不怒反笑:“哦?只不过是地下鼠虫为伍的非人生物,最为低贱的畜生罢了!”
他越说越气:“你明明是魔导学院有史以来最为优秀的学徒,为何要自甘堕落!与那些不入流的东西沦为一伍?!”
安娜苏平静道:“我只是想让他们拥有应得的权利。”
“鬼话连篇!”杰克怒道,“你的外祖父是希斯坦公爵吧?若公爵大人知晓自己的外孙女出卖人类,不知会作何感想?!”
他想到什么,威胁地勾起嘴角:“说不定会收回你的继承权吧?”
但杰克队长注定要失望了。
面对他的要挟,安娜苏只是淡淡地抬起眼帘。
“无妨,”她说,“我对公爵之位毫无兴趣。”
杰克队长笑了。
终归只是女人,他想,凡事不知轻重。
“你要知道,”他决定改变策略,循循善诱,“只要你肯告诉王国那两个畜生的藏身地,不管是延绵的封地,还是成堆的财宝,王国都会二话不说赐予给你。”
他绞尽脑汁想着谈判的条件,却被安娜苏打断了。
“杰克队长,也许对您而言那些都是十分迷人的诱惑,但对我并没有什么吸引力。”
这真是杰克队长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他讥讽道:“那不妨请希斯坦小姐指教在下,有什么能比无上的荣耀和至高的财富更得您的青睐?”
安娜苏却摇头:“你不会懂。”
但杰克队长已经失去耐心,他高举起手,对队伍发号施令:“魔导师学徒安娜苏·希斯坦执迷不悟,现我以王国法对她执行逮捕。”
他一字一句道:“如有反抗,格杀勿论!”
语毕,身后骑士纷纷举起宝剑,坚硬的盾牌宛若一张张冷漠的面孔,冰冷地拒绝着安娜苏。
他们身后,魔导师与牧师组成的队伍架起权杖与魔导器,各色耀眼法光凝聚成一束粗}壮的光线……
“轰——”
随即射向安娜苏。
安娜苏抬起头。
不知何时开始下起了雨。
“杰克队长,”她喃喃道,“你知道吗?”
“我做过一个梦,梦到许多年前,人类与精灵并存,巨人与矮人共生,人马在草原上奔驰,羊怪在森林中舞蹈。”
“一派胡言!”
“是啊……”安娜苏低下头,露出一个哀伤的笑容,“他们都已经消失了。”
“可是——”
当少女再度抬起头,她眼中蕴含的坚定与信念是如此耀眼夺目,几乎冲开了漆黑压抑的天空。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前进。”
“我想让矮人的铁炉再次燃起热焰,想让优雅的人鱼在海中遨游,想让神秘的林中仙女在月下歌唱。”
女孩举起魔杖,一个巨大的屏障瞬间浮起,那道来势凶猛的光线与之相撞,竟瞬间消失在了空气中。
“我想让梦境中,那个满希望与未来的世界,再度重返人间。”
“这……这不可能!”杰克队长简直不敢相信双眼。
这可是五十人使出的复合魔咒,居然轻易被安娜苏打散了!
安娜苏缓缓吐出一口气。
“神赐予万物平等,但如果这一切被人类夺去,就由我将它带回吧。”
她向前一步,面前是几不见底的深渊。
“为此,我愿意赌上自己的性命。”
话音刚落,安娜苏便纵身一跃。
带着毅然决绝的神情,跳下悬崖。
“她疯了——!”
杰克队长大喊。
“等等!队长!”身后的副队长叫了起来,“您看!”
不需要他再提醒。
杰克队长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一声清亮龙吟突然在山谷中响起。
随即,一道庞大的身影从崖底撺起,带着势如破竹的气势,猛然冲向云霄。
“龙!”
“是神话生物!”
骑士们大喊起来,杰克想大声训斥这群没规矩的蠢货,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
是对龙天生的畏惧,阻拦了他。
想要弯下膝盖,如同最卑贱的尘埃,臣服地躬下脊梁。
但身后忽然响起一片惊呼。
“快看!”
杰克闻言望去。
那宽广如小山的脊背上,竟隐隐攀着个人。
安娜苏·希斯坦!
“光明女神在上……”他喃喃道,“这是真的吗……”
忽然,一道金光冲破翻滚的雨云,从那缺口中倾泻而下万道阳光,如同神祇温柔的手,抚上安娜苏的脸庞。
少女高昂起头,浅灰的眼倒映出无际的天空。
即便多年之后,当事人们谈起那一日,少女役龙的身姿仍在记忆中鲜艳如初。
她看起来是如此的圣洁,如同女神下凡,让人忍不住跪倒在她脚下。
杰克队长眼中落下一滴泪。
真是奇怪,他想。
明明雨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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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您,救救我妈妈吧!”
药铺门口,一个女孩正苦苦哀求,她看起来经济条件很窘迫,洗到发白的麻布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一头金发草草用麻绳捆起,脚上的鞋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可怜巴巴的脚趾。
“走开!”店员很不耐烦,轰小鸡一样把她往门口推,“没有钱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他手下一用力,安娜苏被推到在地,胳膊重重磕到地面。
抬起头,正对上店员轻蔑的眼神。
“安娜苏,你妈妈得的可是猩红热,”他嗤笑道,“除非是高恩牧师愿意使用光明术,否则爱丽丝只能祈祷光明女神赐下神迹了!”
“可是……”
要向高恩牧师求助,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身为翡翠镇的牧师,是个不折不扣的唯利是图的小人,与地方乡绅勾结,肆意搜刮平民的钱财,甚至还用光明术作为要挟,如果求治的女神信徒不能够交出令他满意的钱财,就拒绝治疗。
但安娜苏哪里有钱?她甚至连明天的面包都没有着落。
店员畧下这番话,便不再理她,当着安娜苏的面把店门“嘭——”地合拢。
安娜苏愣了一会,才撑着疲惫的膝盖站起。
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吃饭了,腹中仿佛有团火焰在燃烧,疼得她额头冒汗。
可是如果不继续为妈妈寻求治疗,妈妈可能真的就这样死了。
“啊,这不是安娜苏吗?”
面前突然出现一人。
高恩牧师穿着笔挺洁白的牧师袍,双手覆后,好整以暇地盯着安娜苏。
“你在这里做什么?听说你母亲的病情恶化得很严重呢。”
高恩牧师对安娜苏的情况了如指掌,却依旧明知故问,脸上挂着一个恶意的笑容。
安娜苏顿了顿:“可以请您为妈妈施展光明术吗?”
“光明术?当然可以,”闻言安娜苏希冀地抬起头,高恩却向她伸出一只手,“拿来。”
“……什么?”
“钱啊?!”高恩手甩了甩,“不给我些报酬,怎么对得起我辛辛苦苦施展的神圣术,况且你与你母亲都没有进入教会吧?”
安娜苏咬牙:“如果您能救助妈妈,我想我们很乐意成为女神的信徒……”
“荒唐!”高恩突然瞪起眼,怒叱道,“你这是把女神当做谈价的砝码吗?!”
“况且,像你们这样无钱无势的贱民,即使成为信徒,对教会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勾起手指,轻描淡写地挑去指甲中的灰,“看到了吗?你们就是这种举无轻重的灰尘。”
他想到什么,忽的又笑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高恩牧师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安娜苏:“还记得波克老爷吗?如果你愿意成为他第四任妻子,也是波克老爷会大发善心,替你那濒死的妈妈向教会献上一些微不足道的捐助吧?”
“到那时候,自然教会很乐意帮忙医治爱丽丝了。”
“波克老爷?”
听到高恩的这番话,安娜苏不禁手脚冰凉。
波克老爷是镇上的乡绅,靠贩卖木材白手起家,成为一代富豪。然而他没有爵位,也早过了申请骑士资格的年龄,于是就与教会勾结,贿赂他们大笔的钱财,依靠教会势力成为翡翠镇的地头蛇。
很早起爱丽丝那姣好的美貌却被波克老爷看上了,波克老爷向她展开猛烈的追求,却屡屡被爱丽丝无情拒绝,他自觉丢了面子,从此各处找爱丽丝的茬,让她不得好过。
如今爱丽丝卧病在床,波克老爷自然将念头转到安娜苏身上。
虽然安娜苏才十四岁,身上却早已显现出母亲的风韵,闪烁着金色光泽的长发,淡渺灰色的杏仁眼,白皙的皮肤如同最上等的陶瓷,即便一身粗布衣衫也遮不去少女明媚艳丽的容貌。
如今安娜苏走投无路,波克老爷自然不会放过这样好的机会。
“怎样?”高恩牧师幽幽道,“决定权可是在你的手里哦?”
过了许久,安娜苏才缓缓开口。
“我……”她疲惫地闭上双眼,“请让我思考一下。”
“当然可以,”高恩牧师笑眯眯道,“不过注意不要想太久哦,否则爱丽丝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你救她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猖狂的笑声宛若一根重锤,一下一下狠狠撞击着安娜苏的心头。
安娜苏垂在身边的拳头握紧了。
是夜。
漆黑的夜幕降临在翡翠镇,街上的店铺早已打烊,路上鲜有行人的踪迹,人们纷纷回家休息。
却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个矮小的身影偷偷摸到药铺。
她动作敏捷,脚步悄无声息,正是白天寻药无果的安娜苏。
她绝不会遂波克老爷和高恩牧师的愿,所以安娜苏趁着药铺休息,想过来偷药。
即使她明白,只有光明术才能完全医治好母亲。
虽然药铺没人,但店员养了一条恶狗看守店门。
安娜苏摸过去,刚好看到那条小狼般的猛犬趴在门口,尾巴一耷一耷地敲打着地面。
如果被它发现,受伤倒是小事,她却会因盗窃罪而被送上绞首架。
但安娜苏早已有了对策。
她拎出携带的木笼,里面装着一只抓来的黄鼠狼。
黄鼠狼在笼子里拼命蹦跳着,似乎极力想逃出笼子。
安娜苏屏住呼吸,忽然用力掷出笼子,木笼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跌落在恶犬面前。
那条百无聊赖的猛犬被吸引了注意力,它站起身,开始用爪子挠木笼,想抓出黄鼠狼。
感到生命受到威胁,黄鼠狼挣扎地更用力,在它的冲撞和猛犬的抓挠中,木笼显然摇摇欲坠。
安娜苏则悄悄绕到捆着狗的木桩旁,割断了绑住恶犬的绳子。
于此同时,木笼终于在两兽夹击下奔溃,黄鼠狼一获得自由,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猛犬被它的举动刺激到,下意识想要抓它。
而限制它行动的绳子早已断开,它毫无阻挡地追了上去。
安娜苏这才松口气,从窗口翻进药铺。
她迅速在药铺里翻找着,终于在木架的最深处看到目标。
“是这个!”
一瓶贴着标签的药剂被店员放在药架后,安娜苏大喜,迅速抓起玻璃瓶。
但她放松地太早。
“汪——!”
一道猛犬的嚎叫平地炸起,安娜苏受惊回头,竟是那条看门狗去而复返!
糟糕!
那条看门犬看到有人闯入,立刻愤怒地冲安娜苏冲了过来,飞奔的身躯宛若一颗疾驰的子弹。
安娜苏左右全身逼仄的货架,根本没有逃脱的空间,短短几秒,她只来得及将药瓶护在胸口,那只猛犬便已经逼近眼前——
“嘭——”
突然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在二者间炸开,只见一道暗光突然从安娜苏胸口发出,在她面前竖起一道屏障,看门狗便是撞在了屏障上,因猛烈的冲击而昏了过去。
那道屏障完成了使命,也消失在了空气中。
“哈……哈……”安娜苏惊魂未定地望着这一切。
这是怎么回事?那道光又是什么?!
但由不得她思索。
“谁在里面?!”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门口——是听到看门犬的动静赶过来的店员。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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