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与初冬的距离,在一场急急的雨后突然缩短,让后者提前到来。
起床拉开窗帘,那看不清的枯黄,还好被窗外的雾蒙蒙遮住了。
我想她不会喜欢这样的天气。
“堂嫂,这几天C市有雨,梓欢便不过去顾店了。”
花店,她呆在那里的时间与和我在一起的时间相比,明显过多。
“昀京,你又在先斩后奏,小心梓欢知道了不饶你!”
回想上次擅自替她休假被缠着念叨的那几天,我无比期待,“堂嫂,我没关系。”
电话那头的人听完后对我打趣说:“你这自找罪受的爱好,是不是在韩一那儿学来的!”
我学的他吗?难怪长辈们总说我俩像极。
“昀京,我没有别的意思。”见我沉默,电话那端的人解释说。
其实我除了在乎那个人的看法外,别的都无所谓,我笑了笑说:“堂嫂要是没有别的事,那我先挂电话了。”
“既然你们都不打算出门,那晚上来品尚吃顿饭吧,正好我们家今儿有喜事要说,不准不来哦!”苗蔚蓝说完就挂了,也没管我们的意见,想来也是韩一太宠她的缘故。
收好手机,回头望向床上睡熟的人,想象着她生气的模样,拉好窗帘躺回她的身边,我轻声说:“梓欢,我宁愿你对我有脾气,也好过无话可说。”
谁知,身旁的人已经醒了,“韩昀京,我什么时候对你无话可说,又在哪一天对你发了脾气?”
她睁着眼问我,让我有一秒不知所措,因为事实上这俩月我们相处得不错。
将她揽进怀里,我想了想说:“梓欢,原谅我吧,原谅我在娶了你后,每天清晨醒来都觉得这一切像做着一场梦!”
一语结束,她没回答,不过抱着我腰间的手比刚刚紧了些。
感激,她在慢慢进步愿意靠近我。后悔,我之前确实不该太心急。
“今天你可不可以在家处理那些文件,不去昀味?”起床刷牙时,她第一次主动对我提要求。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想先知道个缘由。把水杯接满水递给她时,我问了句:“为什么?”
结果,她一眼看穿我的心思,“你把花店的事都推了,难道不是想让我陪你吗?”
我喜欢她对我这样的了解,哪怕是我刻意的明显,“好,你陪我。”
吃过午饭,我在书房办公,她在沙发上看东西,看得还是我读书时画的那些素描本。
安静的过了半小时后,她放下素描本走到我面前,“韩昀京,卧室里那幅小提琴到底是不是你画的?”问完后,她俯下身开始拿着笔在书桌上的记事本上写写画画。
头发比刚结婚时那会儿长了,记忆里,她似乎不喜欢让头发长度超过肩膀。
我将那遮住视线的头发捋到她耳后,回答问题:“嗯,是我画的,本来打算画好后送给你。”
那副画,因为我姐的自作主张,她有在画廊见过。
话刚说完的下一秒,她便抬起头看着我,手因此抚上了她的脸。
好在,从那件事说开后,她不再抗拒我这样的动作,也没有躲开,只是笑着问我说:“那为什么又没送?还把它放在画廊?”
问到这儿,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然后脸上的表情有了丝淡淡的忧伤,“所以,我当初去找画廊买它时,你是因为这原因才不卖的吗?”
虽然是因为我,但比起难过,我更希望她在我面前一直都是开心的模样。
“不管怎样,这画都是你的!”
我以为这话说完,她会对我说句感动之类的话,可她却开门出了去。
在看了半小时依旧没结果的文件被我合上那刻,她端着一盘甜点重新进来,眼带笑意,“韩昀京,这是我最近刚学的,送给你。”
原来在阴雨天也能看到阳光的影子。
下午四点,星光品尚韩一和苗蔚蓝的家,此时整个老韩家的人都聚在了这儿。
“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事,要把我父亲二叔三叔都请来?”换好鞋子,还没进屋前,我问站我身边的人。
问话没等到答案,倒是等来了她伸手招呼我过去的惊讶声:“韩昀京,你快来看啊,堂嫂她们家有了个小宝宝!”
“那件事真没转机吗?”去到她身边前,我再问一言不发的韩一。
肩上被他拍了两下,耳边是他无可奈何的语调,“昀京,有些事我们只有放下,才能两全。”
但所有的前提必须要有她。
“哥,承认吧!其实我们所谓的两全,不过是图那个人能留在自己身边久一点而已。”
宁愿为她放弃自己,宁愿让自己变得更自私,在感情世界里,我俩都没办法做到坦坦荡荡。
“原来小孩儿刚生下来这么小呀!”
“现在三个月了,算是长大了些,记得我和韩一第一次在福利院见到疏寞的时候他脸上全是皱褶,当时看着完全像个小老头,可一点不像现在这可爱的样子!”
我还没走近,便听见她和苗蔚蓝的对话。
她喜欢小孩吗?我看着她脸上露出的温柔笑意自顾自想着。
“梓欢,你喜欢孩子吗?”
话题突转,让我在她身后两三步的距离停住了脚。
从我站立的位置,刚好看见她用两个手指头牵着从抱被里伸出的小手。
如果,她喜欢孩子,如果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谈不上多喜欢,但也不算多讨厌。”
韩昀京,你该停止你心里的胡思乱想并面对现实!垂放在两侧的手握紧后,我对自己脑海中出现的幻想,浇了一盆凉水。
“那,你有想过做妈妈吗?”
如果问话的人换成是我,我不敢这样直白问她,以前没资格,现在没把握,所以我甚至有些害怕听到她口中的那个答案,可此刻苗蔚蓝替我问了出口。
走过去,是不是话题会再变个样,会不会听到回答后我能揣着心事在她们面前笑笑说自己也不怎么喜欢小孩?
短短几秒钟的路,我竟想了她无数遍。
原来最害怕的也是自己的最想要。
当我被三叔拦下的时候,没有再执意走近她。
“昀京和梓欢他俩打算什么时候给老韩家添丁进口呀?”三叔坐在椅子上问我父亲,眼神却在我和她之间来回。
我站在他们中间,听着那些家长里短,可是眼角余光里全都装着她的一举一动。
我想如果这个问题问到了她,她该是不太想去回答,但为了所谓的尊重,她会努力让自己憋出一些话。
“老三啊,韩宥今年回国后要不要让他来我们医院工作?”父亲在我无话接的时候,找了一个让三叔头疼的问题。
因为韩家除父亲和我姐学了医以外,便只有韩宥,但是三叔更希望韩宥能子承父业接手他的医疗器械公司。
所以为了躲开家人的碎碎念,韩宥在读高中的时候就去了国外,每年也只有过年那几天能见到他,为此三婶没少和三叔理论。
“大哥,你莫要在当着我老婆面说韩宥了。”三叔说着这话还拼命递眼色给父亲,“小心晚饭没吃完就被她拉着一路教训回家去!”
“老三,此事告诉我们,年轻人的事,该让他们自己看着办,而不是把我们的老思想强加在他们的身上。”父亲对三叔说完又看向他右手边喝着茶的二叔,“你觉得对吗,二弟?”
其实二叔已经做了很大的改变,不然,怎会让一个和韩家没半分血缘又带着残疾的孩子,写进韩家的家谱。
二叔喝口茶后对我父亲点了点头说:“我们总归是会老的,可以管,却不能管一辈子。”
我很感恩,在二十九年的生活中,父亲没有过度关心我。
学画画,办公司,决定娶她,他从没说过一句“不可以”。
我的背后有家人,可她此刻只有我。
“梓欢,我公司里有一份重要的文件等着我签字,你可否陪我一起去一趟?”
我走过去牵她手的时候,她笑着握紧了我。
走出品尚的路,秋风吹过树上被雨打湿的叶,一张张便像泛黄的纸翩翩而落,是一派让人感到寂寞萧瑟的景致。
“韩昀京,是不是冬天已经来了?”
以为并不想和我聊点什么,结果是她先起了话题。
“梓欢,有我在,它不会太冷。”其实她不知道,韩昀京的世界,有了象梓欢,便没有冬天。
夜晚,看过一场电影准备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她让我去书房拿中午看得那本素描。
这段时间她沉迷绘画,前几日和罗心见面的时候,她有说想去报个兴趣班。
罗心见她说得认真,建议让她跟我学,“梓欢,韩昀京可是我们读书那会儿美术学院最厉害的素描头牌,你确定放着自家人不用,偏要花钱去找别人?”
我拿着饮料在她身边坐下,整个过程没发表过看法。
“你也这么觉得吗?”
她问我,可是她做了决定,所以我实话说:“梓欢,我可能没办法教你,因为我最擅长画的是关于你!”
接过我手里的果汁,她对罗心笑得心满意足。
想到她的笑,嘴角也跟着往上扬了点弧度,却在手拿开书桌上的素描本后,笑容僵硬在脸上。
只见平日被我记满工作计划的记事本上,右下角写着一小句话:韩昀京,以后让象梓欢守护你吧!